經過多日忙碌,到九月二十日,何喜發被打案暫告一段落。公安局專門召開班子成員擴大會,做了總結梳理。
做爲此案的總策劃者,喜子至今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他是何許人也。目前也只有王興旺一個模糊的交待:喜子好像曾在聚財公司工作過。
關於喜子的信息有限,同時爲了不打草驚蛇,公安局決定對其慢慢調查。待掌握確切信息,並弄清對方的藏身之所後,一舉捕之。
程緒由於以前曾授人以柄,這次被喜子布做一個重要棋子。根據喜子授意,在七月二十九日夜,他製造了此案發生的一個重要前提——監室漏水,接着參與了一個重要環節——電話請示醉所長喬曉光。然後把王興旺、何喜發同關一室,並傳話給王興旺——在後半夜三*點半以後,開始毆打何喜發,直至打殘不打死。做完這些,程緒躲到了宿舍,然後在次日凌晨三*點多,全副武裝去拉閘停電。
按照喜子的承諾,程緒以爲此事到此結束,不曾想一個月後,喜子傳紙條上門——“讓打何人變啞”。看了優盤上的威脅視頻,程緒只得邁出了更危險的一步,殺王興旺滅口。
因爲平時不自律,因爲自甘墮落,程緒才授人以柄,很容易就掉進了別人的圈套,做了別人實施犯罪的幫兇和重要參與者。他本來是受人尊重的警察,是前途敞亮的副科長,卻瞬時成了令人不齒的警界敗類、犯罪分子。他已被依法移交法院,等待他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
王興旺本來就是社會上的混混,他之所以聽命於“喜子”,全是按道上所謂的規矩在辦。不過他這種簡單的價值觀,差點讓他命喪於“朋友”。本來他就是在押人員,這次卻又再次毆人致傷,理應罪加一等。只是這小子卻也乖巧,知道事情敗露後,爲了自保,交待了喜子的一些信息。同時還供出了他自己資金的藏匿地點,言稱這是以往所得報酬,願意用這些資金賠償何喜發。按照王興旺提供信息,這些所謂報酬被取了出來,履行相關手續後,除了支付何喜發住院費用外,還有一些富餘,正好可以用做何喜發後續治療費用。
鑑於王興旺有立功行爲和悔罪表現,公安局在把王興旺移交法院時,特別註明了他的這些可以減罪情節。
此案中,另一重要涉案人就是嶽江河。但在程緒和王興旺的交待中,都沒有涉及此人,兩人也是在事後才知道嶽江河參與了此案。
根據現有證據,只知嶽江河嫌疑盜走和破壞硬盤。但究竟爲何參與此案,在此案中充當什麼角色,現在身在何處,都不得而知。爲此,縣局專門將此人信息上報,對其進行通緝。可能嶽江河自認躲過一劫,但這次僥倖逃脫,只能讓其最終罪加一等。
在此案中,沒有喬曉光直接參與的證據。但其接受犯罪嫌疑人喜子宴請,被其同夥女子所纏,帶班期間脫崗,酗酒誤事。從而被間接利用成爲幫兇,導致重要嫌疑人逃脫、受害人損傷嚴重,耽誤了寶貴的破案時間,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另外,他生活腐化墮落,有受賄、貪污情節。因此,所犯罪行,被一併移交法院,接受法律的嚴懲。
做爲案發時的監控人員之一,張如玉警惕性不高,沒有盡到監控人員應有職責,屬於嚴重失職。但其被犯罪嫌疑人安眠藥藥倒,屬於受害者,並且在案發後積極配合調查,提供了一定的有用信息。故對其不予追究責任,但調離原崗位,到基層派出所任戶籍民警。
在此案中,看守所另有多人存在失職、失察等過錯,先後受到了記過、警告、降級、調職等處理。
做爲主管副局長,張天彪對此案負有領導責任,雖已令其在全體幹警面前做過檢查,但仍被記過一次。對於這個處罰,班子成員沒有任何疑義,就連曲剛都在心中暗道“該,活該”。
此案中,另有與喜子同行者剛子,還有勾引喬曉光的女子,也屬於嫌疑人,但目前沒有二人相關線索,只能是慢慢進行查找。
做爲此案中的主要人員,何喜發是名符其實的受害者。但其在山林租賃一案中有過錯,而且現在還住在失憶階段,故對其暫不做處理。至於何喜發與聚財公司的債務糾紛,也暫不予理會,由當事方自己處置。當然,做爲執法部門,也透露一個基本原則,高利息不受法律保護。
此案中,好多人受到了程度不同的處罰。但高峰、仇志慷等參與抓捕程緒的幹警及破案有功人員,都得到了不同的表揚和獎勵。
……
擴大會結束後,無關人員退場,班子成員會繼續。
針對這次何喜發被打一案,衆人幾乎都談了看法,只有趙伯祥沒發一言。
楚天齊把頭轉向趙伯祥:“政委,剛纔我們都說了那麼多,你這位政工專家也得開開金口吧。”
趙伯祥一笑:“什麼專家?我不過就是個雜家。從警三十多年,我幾乎什麼工作都做過,卻又什麼都是半瓶子不滿。剛纔我之所以沒有講,就是要多聽聽同志們的見解,受益匪淺呀。現在我就來談談看法,有什麼地方講的不到位或是不準確的,請大家多多批評指正。”
趙伯祥的開場白,不過就是一種謙虛,也可以說是低調的驕傲。人家老趙有這種資歷,這麼說話並無不妥,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反應,但有一個人卻有了表現,這個人就是張天彪。張天彪用冷笑做了迴應,當然他的冷笑不是表現在嘴上,而是寫在的臉上,那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一個字:“哼”。
屋子裡就這麼幾個人,雖然人們都沒有刻意去看,但不是彼此挨着,就是面對面,每個人的表情隨時都會落在別人眼裡。知道張天彪是對趙伯祥不屑,但每個人心中的反應卻不盡相同。
趙伯祥自然也注意到了張天彪的表情,但他故做不知,而是直接開始了自己的發言:“同志們,嫌疑人毆打證人,看似一個偶然事件,但其實並不是孤立的,有其必然性。針對這次事件,我想說三個詞:教訓、警惕、反思。
做爲縣局看押嫌疑人的重要所在,看守所設施設備堪稱豪華。從大門口一直到高牆內的每個角落,幾乎全被監控設施覆蓋,有的地方更是有紅外線感應預警。只是那高高的圍牆,以及圍牆上全天候帶電的電網,就足以扼殺衆多不法行爲。看守所的警力配備也稱得上豪華,既有公安民警,也有武警戰士。
但就是這樣戒備森嚴、衆兵把守的高牆大院,嫌疑人卻輕易的毆打了證人,而事情發生五個小時後,才被偶然發現。這個時候,有的嫌疑人跑的無影無蹤,有的則是隱在暗處,冷眼旁觀。這個教訓難道不深刻嗎?
在這個案件中,綜合科副科長、監控科副科長都涉了案,所長也被蹊蹺利用。那可是重兵把守的高牆大院,那可是進出都需要登記,都需要覈實身份的法制場所。但就是這樣的所在,一個社會人竟然遙控指揮了整個過程,而且到現在此人還逍遙法外。這還只是一個混社會的,如果要是一個間諜的話,那整個看守所還不變成了叛徒基地?同志們,我們必須要足夠警惕呀!
戒備森嚴和衆兵把守這兩個要素,看守所可是都具備了。但依然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不可理解的事,發生了怡笑大方的事。之所以這麼說,因爲這違反常識,顛覆人們的正常思維認知。不過要是把幾件事結合起來看,就都明白了,這還是人的問題。
我們往往說制度管人要比人管人更科學,這話說的非常對,這就是真理。但這句話不能割裂來看,要放到具體的環境中去看,而且制度也是由人制定,由人實施的。做爲看守所所長,做爲享受副科待遇的二級部門負責人,喬曉光在幹什麼?在泡女人,在泡不明身份女人。從半夜一直鬼混到第二天下午,要不是被領導揪出來,還不知道要鬼混多少天。
這麼說喬曉光的話,還不夠全面。他在泡女人之前,還接受了別人的宴請,宴請者是以前和他一塊混社會的混混。這樣的一個人,能帶出好的團隊嗎?有資格進入警察隊伍嗎?現在全縣說起這個五毒俱全的前所長,那是津津樂道,可我做爲一名警察,做爲公安局領導,臉上發燒呀。
像這樣的笑話,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今年三月份就出現過一起,笑話始作俑者就是這位喬曉光的一奶同胞——喬曉明。這個交警喬曉明竟然一事三罰,還振振有詞,結果被人家事主錄了音,這真是光屁*股推碾子——轉圈丟人。
同志們,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值得我們反思嗎?太應該深切反思了。反思我們的隊伍建設,反思我們的思想建設,反思我們的用人體系……”
聽着政委一個個排比句,人們都頻頻點頭,表示認同。但有一個人卻是氣的臉色發綠,這個人就是張天彪。儘管張天彪氣的火冒三丈,但卻發作不得,誰讓自己那兩個敗家親戚不長臉呢。
講了大約二十分鐘,趙伯祥說完結束語,才住口不言。然後端起面前的水瓶,“吱溜吱溜”喝了起來。
“政委講的非常切中要害,這個案例確實值得我們深刻反思……”楚天齊接過剛纔話頭,做起了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