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答?宋光明以爲,苗惟妙不回答顯然是行不通的,他鼓足了勇氣,說出令他自己都感到臉紅脖子粗的話,而苗惟妙卻要以無可奉告來敷衍塞責,他怎麼會順水推舟,坦然接受?
“苗惟妙,你到底愛不愛我?”宋光明不想退縮,語氣堅定地說,“你今天晚上必須回答我。”
苗惟妙神情呆滯地看着宋光明渴望愛情的神情,她發現,此時的宋光明既執著又憂鬱,兩眼失神,悵然若失,如果她真的無情回絕了,他定會悲傷至極,不能自控。她知道,宋光明在女生們的眼裡是很有人緣的,學習很好,足球踢得也不錯,五官端正,待人隨和。如果她主動放棄了宋光明的愛情,將來他成了別的女生的心上人,說不定她會後悔不迭的。但是,愛情來得太突然,出乎意外,似從天而降,在她還沒有將愛情納入議事日程的時候,卻冷不防地大駕光臨了,讓她瞻前顧後,迷惘彷徨。難道自己就要這麼放飛愛情的翅膀嗎?
“宋光明,你這不是攔路搶劫嗎?”苗惟妙想到這裡,雙手抱臂,擡頭注視着宋光明,一本正經地說。
宋光明聽罷,立時目瞪口呆,遲疑地看着自己的雙手,說:“苗惟妙,你說什麼?我攔路搶劫?我搶劫什麼了?你要說清楚。”
宋光明的驚魂不定讓苗惟妙頓生快意,她發現,他茫然而委屈的表情好看極了,就像一隻調皮的猴子。
“宋光明,你怎麼還不敢承認啊?”苗惟妙差點笑出聲來,說,“好漢做事好漢當啊!”
宋光明這下更摸不着邊際了,他只對苗惟妙說了兩句話,手腳未動,哪來的搶劫?他甚至想,苗惟妙拒絕自己的愛情可以,卻不能誣陷他攔路搶劫,這是個大是大非的問題,開不得玩笑。
“苗惟妙,你要說清楚,我搶劫什麼了?”宋光明神情認真而莊重地說,“你說我搶劫什麼了?”
苗惟妙終於一下子笑彎了腰,半晌才重新站好,說:“宋光明,你這不是攔路搶劫愛情嗎?”
宋光明頓時恍然大悟,如釋重負,苗惟妙的幽默幾近高深莫測了,讓他跟不上節奏,上當受騙。
“苗惟妙,我還沒搶到手呢。”宋光明舉起空空的雙手,喜形於色地說。
苗惟妙向前跨了一步,擡眼看着宋光明,說:“宋光明,你還不夠勇猛頑強。”
“苗惟妙,你答應了?”宋光明不禁欣喜若狂了,脫口高叫道。
苗惟妙笑而不語,只是舉頭望着天空中的一彎新月。
宋光明的頭也慢慢地擡起來,他發現,這晚的月亮是如此和藹可親,美麗醉人,就像上帝大張着嘴在輕聲微笑。
宋光明就這麼在月光下搶劫到了苗惟妙的愛情,他們有個神聖的約定,在讀期間,將愛情深埋心底,不再張揚,除了重大節假日之外,絕不共同出遊,一心用在學習上。爲了報答苗惟妙的愛情,宋光明向她發誓,將來一定要考上研究生,做個棟樑之材,讓苗惟妙爲他而驕傲。
一對健康向上的戀人心懷着美好的憧憬走過了三年的愛情路程,他們由拉手搭肩到擁抱相吻,癡情地陶醉在愛河裡,卻始終不越雷池一步,堅守着最後的警戒線。
宋光明察覺到苗惟妙感情的變化是在最後一個學期,在他們即將走出校門的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鄰班的丁大力似乎是橫空出世,使出渾身解數,以降龍伏虎之勢,真的攔路搶劫了宋光明的愛情。
由此可見,宋光明無疑是個粗心大意的人,或者說,他只顧實現自己對苗惟妙的**承諾,一心準備研究生考試了,對苗惟妙的移情別戀渾然不覺,到發現時已經爲時已晚,只能亡羊補牢了。但是,當他重新修好籬笆,羊卻再也找不到了。
宋光明決定找苗惟妙好好談一談,詢問一下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鄰班的那個丁大力到底好在哪裡,是一種什麼力量使得她如鬼附體,走火入魔。但是,就像當年他發出那首愛情小詩的時候,苗惟妙一直有意躲避着他一樣,她再次故伎重演,對他視而不見了。
當這個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的晚上,眼看着苗惟妙與丁大力先後走出校門,又一同出行的時候,宋光明就徹底絕望了。
絕望中的宋光明決定等待苗惟妙的回來,然後就像當年詢問她你到底愛不愛我一樣,問她你究竟爲什麼要這樣做。於是,他就獨自一個人坐在圖書館附近的這片法桐樹林裡,雙眼緊緊地盯着不遠處的一條小路,期待着苗惟妙的出現。他知道,這是苗惟妙返校後回到女生宿舍的必經之路。
3
苗惟妙是在這天晚上的11點鐘纔回到醫科大學的,比丁大力整整晚到了兩個多小時。
看着丁大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幕裡,苗惟妙再次返回了東山公園,她的面色憂鬱,心亂如麻,眼裡流淌着傷心的淚水。對於走出這開天闢地的第一步,背叛她與宋光明的愛情,苗惟妙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儘管她事先已經深思熟慮過了,絕非一時糊塗或者衝動。她也知道,宋光明更不會原諒自己,當他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定會暴跳如雷,失去理智,絕不會麻木不仁,坦然面對。但是,一切都是走投無路,迫不得已,如果她不犧牲了自己與宋光明的愛情,她想得到的就永遠也得不到,她的那個人生目標就永遠是空中樓閣,水中望月。
東山公園的這座小山註定會在苗惟妙的腦海裡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山頂上的那塊不大的石頭目睹了她是怎樣背信棄義,名花易主,置愛情於不顧,與這個叫丁大力的不速之客天地合一的。她的所作所爲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無辜的宋光明,爲苗惟妙,爲宋光明,也爲丁大力以後的生活埋下了重要的伏筆,使得這個關於他們的故事更加盤根錯節,跌宕起伏。
淚眼矇矓之中,苗惟妙沿着由鵝卵石鋪成的小路默默地行走着,當她再次來到這座小山下,看到了山頂上雕樑畫棟的小亭子,就產生了故地重遊的願望。於是,她擦乾眼淚,孑然而行,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