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線的血色玉珠沿着傷處劃落,嗒,滴落在地化作一朵豔麗的血紅花朵。一滴,兩滴。隨着刀漸深的劃入,血色玉珠變已成一道血流順着手臂一直滑向手心。
血流是暖的,心卻冷了。
衣九看着手腕之間的雲墨刀,又看了看瓔珞,忽的伸手對着刀柄用力一拔,剎那之間他的傷口血噴不止,染紅了衣襟。
他伸手,拿着那把帶血的雲墨刀遞於瓔珞的身前,刀尖處還有串串血珠順着刀口慢慢的向下滑落,“師父,收好!”
心像數萬跟鋼針插着,我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這一刀就像是我在長滿荊棘的路上採摘的一顆苦果。我嚼着它,讓它那苦苦的汁液刺激着我的神經。
我後退數步不敢接那刀,直至現在我都不敢相信那一刀是我扎的,我傷了他,在我大腦還沒有爲我做決定之前,我的身體已然爲我做了選擇。
我顫抖着伸出自己的雙手。我殺過人,並不是什麼純良之輩,可是從來沒有哪一刻來的像這一刻這般恐懼,我轉身欲逃,我要離開這裡,這樣的我自己根本無法接受。
衣九看出她的動作,心中一緊。乘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快速的追擊過去,她像是張惶的小兔子急於掙脫囚籠的困獸,漫無目的地在草叢中狂奔,衣九不疾不徐的跟着,他知道不能急,一切的一切都要給她充足的空間,留白於此。
袖口的衣衫被橫生而出的枝椏劃破。留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在外面的身體也被藤蔓上的倒刺劃破留下串串血珠,衣九跟在她身後越看越心疼,心間上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小針扎過一般,細細的疼,不足以致命,但足以另奇揪心難忍。
他來到她的身邊。抱起她,她掙扎反抗,他心疼,舉起右手點住其睡穴。接着她便沉沉睡去。
似經歷了一斷很長的顛簸,搖搖晃晃之間,接着便落於一牀軟榻之中,接着便陷入了長時間的寂靜。
再次見到竹羽和竹玉我便知道我又回到了血衣堂。估摸着心中早已有了準備,所以並不顯得那麼吃驚。
竹羽依舊是安靜的性子,每日裡伺候着我的飲食起居,若不是邊上有一個竹玉,我怕是都要忽略這個人了。血衣堂很安靜,安靜的就像沒有人一般,聽到最多的大抵就是每日早起之時小鳥兒們的歌唱聲。
再次見到衣九是在一個月以後,依舊是白衣飄飄人若仙仙,只是瘦了,我看着他來,看着他走,不曾說一句話,他留給我的只是一聲嘆息。
?這段時間時常來看我,給我帶好吃的,好玩的,給我講一些有趣的事情,也給我講關於她的一些煩惱,比如她的那些小女兒家心事,有時候我也會接幾句,幫她解解心中煩憂,但到底缺了一些生氣,??看我這樣有時候也陪我靜坐一夥。
又過了半月,我終於整理完了我的心事,叫來竹羽讓她帶我去見衣九。
他坐在書房的?花梨雕花木椅上,手中拿着那本當時我們在揚州書齋看到的那本書,我垂着眸子不看他,刻意忽略那隻還被繃帶纏繞着的手,“我要見她。”我清冷淡漠的開口。
他沒說話。拿着書的手卻是一僵,我雖沒看見,但透過光影打下來的影子卻是清楚異常。
他的聲音有些?啞,摩擦着聲帶,像是很久不曾開啓的鎖釦發出的聲音,他說:“好”
我被他帶到了一處暗牢之中,雖是暗牢,但環境卻是清幽的很,與外面的小院其實並沒有不同之處,唯一區別便是多了一處四面鐵網的欄柵。
我讓衣九譴走了所有的人,獨自一人站在欄杆之外,我走近看她,眼淚瞬間便落了。
“師父……”
她轉過身子看我,一雙眼睛平靜無波似毫無生氣一般。她嘆了口氣,“來啦!”
我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既然準備好了見我,怕是你心中早已有了猜測,今日來是不是爲了求證。”
我心內苦笑,是了,是吧,逃避了一個多月才鼓起的勇氣,卻原來都是事實,“爲什麼?”我問聲音之中帶着顫抖。
她眼神似是透過我看向遠方,似在尋找什麼,“珞珞你很聰明,從小到大爲師最疼愛的便是你,可是珞珞有些事你不懂。”
我不懂,我冷笑,“我不懂什麼,我不懂師父爲什麼這麼心狠,不顧各位師兄師姐的生死而血洗紫元嗎?”我抓着欄杆的指節有些微顫,暴怒而出的怒火似要吞沒我的理智一般。
她冷笑,“紫元,紫元嘛,我早就想毀了,若不是紫元當初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般,若不是爲了紫元我又怎會負他,他死了,我要整個紫元陪葬,是我當初固執已見一心在那山上堅持,可到頭來我才發現那些不過是過往雲煙罷了。”
“那裡束縛着太多人,太多事,我只是想要打開一個口子把他們都給放了。”
我心內震驚,對於我聽到的答案,有些不敢置信,什麼意思,爲了一個已死的人,就要拉着整個紫元陪葬,這太可笑了,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人是誰?”我問,什麼樣的人值得這般,需要整個紫元陪葬。
她不語只是笑,笑中含淚,聲音淒厲,接着咿咿呀呀開始唱。
“瘋了,瘋了,你不是我師父,不是……”我倉惶的逃離,我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知道,我只是把她們放在心裡不願意承認罷了,當初衣九和我說起血海靈芝的時候我就有了懷疑。血海靈芝我怕是見過了,但顯然沒有起死回生這般神奇。
衣九看到我瘋了一般的跑出去,立時追上了我,一把摟住我,帶我回了那四方小院。
我在他懷中掙扎,拼命的想要逃離,瘋子。都是瘋子,明明全部都知道,明明都知道,爲什麼不說,爲什麼。
我覺得我在崩潰,我的世界好像在瞬息之間崩塌了一般,我揪住他的衣領狠狠的質問。“你爲什麼不解釋,爲什麼,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爲什麼不說,你爲什麼要讓我親手解開這道疤。”
衣九苦笑,他從未想過要說出來,當初瓔珞的師父來血衣堂盜走血海靈芝,他並未加以阻撓,血海靈芝其實只是比普通靈芝來的好一些罷了,只是未曾想到後來會變成這樣,後來,長老們要求他追回此物,他也不過做做樣子帶着一些人去了罷了,只是他不曾想那一日會碰到那樣一副場景。他揮手讓那些人退下,後獨自一個留在暗中查看,爲的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何人這般殘忍。
紫元並不是小門小派,想要毀之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除非有內鬼,果然他不過等了片刻,那人就出現了,他那時不是不震驚,即便習慣看透生死他也震驚的無以附加,在那人走後,他本也打算走,只是這時,一個倉惶無依的背影出現了,他看着她小小的生子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他看見她獨自一人揹着那麼多的屍體蹣跚着在雪地之中來回,他看見她心灰意冷獨自一人出了紫元在江湖之中大開殺戒。
這時蕭勉一道江湖追殺令放出,凡傷瓔珞者對其殺之,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天高皇帝遠,又有幾人會真正遵守呢,明的不行來暗的。那時他躲藏在暗影裡,凡有傷她者殺無赦。
後來他再也不想在暗處??保護,他想光明正大的走出來,來到她的身邊,只是那時她的防備心極重,他唯一能接近的法子只有化身爲孩童,幸運的是,他有碧海珠。
只是凡是都有意外比如軒秦伍比如軒轅盟。
“小九,你早知道了吧,爲什麼不說呢?爲什麼呢?”
衣九捧起我的臉,看着我道:“因爲愛你。”
因爲愛她,所以真相太過殘忍他不能說,因爲愛她,所以寧願被她恨被她怨,他也不說。他愛她啊!愛的太深太沉,所以放不下,只能偎着心口處妥善安放,只是因爲他愛她。
愛我,我冷笑,伸手推開他,“你的愛太自私,我接受不了。”
衣九看着我定定的,眼裡的光彩就像被熄滅的火苗般沒了生息,我心中絞痛異常,可是好多事情都變了,我的心境回不去了,我不能接受他的欺騙,就像我紮在他手臂上的傷口一般。消失不掉,去之不了,只能任由着她們在我心上樁孔挖牆。
我收拾着行李不顧衆人的阻撓,離開,現在是我唯一的念頭,衣九拉住我,就那樣看着,他說:“師父,別走。”
我覺得喉哽處一甜,一口鮮血紅我口中溢出,接着我便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迷糊中我聽到有人在說話,那些話迷糊中便沒了聲音。
世間有蠱,一能忘情,二能斷義。中此蠱者,必先有母蠱,方能種子蠱,然,有利必有弊,中母蠱者必要飽受母蠱親蝕受相思之苦,子蠱之人忘情絕愛。然,子蠱有情,母蠱必受其反噬,然結果如何未知。
回憶結束一大半,還有一小半是失憶變小,發生的那些個甜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