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交換

陸深美姿儀、少有爲,自入得朝堂之後,便成了汴梁城炙手可熱的結親對象,一時間登門說媒者無數,明戀暗慕他的小娘子更是不知凡己,就連官家也曾動過嫁女的念頭。

叵奈陸深卻一直堅持“先國後家”之說,在親事上頭咬死了不肯鬆口。

官家是個惜才之人,心中或許亦覺此子可堪大用,若是尚了主,未免有些委屈了他,到底還是息下了念頭。

有官家擋在前頭,陸深便越發以此爲憑,將一應親事都給回絕了,誰的面子也不給。

便有愛之甚深的小娘子,因到了年歲不得不婚配,便有些發癡發顛地起來,鬧出了幾樁算不得風流的風流官司,而陸深也更加堅定前念,還振振有詞地道:

“我這也是爲着大夥兒好。我一日不成親,那些小娘子便有一日的盼頭,大家都遂了心願,豈不是兩全其美?若我當真成了親,卻是幸福一人、苦了萬家,我又於心何忍?”

這番話被人傳了出去,那些小娘子中還真有信了這歪理的,只道“陸郎顧念我等,我等也當顧念陸郎”,卻是又癡了幾個。

這也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如今陸深果然踐諾,就這麼一年年地蹉跎了下去,許謙在他面前素以長輩自居,自然而然地便提起了這個話頭。

聽得他所言,陸深整個人一下子彷彿蒙上了灰,再沒了此前的光彩。

好一會兒後,他方纔微垂了眼眸,漫聲道:“罪臣之子,未消前業,怎敢成家?”

許謙怔了怔,驀地勃然大怒,“砰”一巴掌拍在椅背上,怒道:

“你這說的又是甚混話?是不是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滿口胡言了?你且告訴我,我替你出頭!”

他一臉地義憤,不大的兩個眼睛睜得滾圓,鼻孔裡直往外冒着粗氣。

陸深擡頭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如浸飽了夜色,深不見底:

“被人說上幾句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比起枉死的那數十萬百姓,我苟活於世本就是罪。有罪之人,自是人人皆可說得。”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面上的神情亦淡極近無:

“終究是我陸氏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欠下了無法償還之債,就算被萬人唾罵,也是我當領受的。”

許謙不着痕跡地打量着他。

有那麼一瞬,眼前這張平靜的臉彷彿映照出了另一張臉,肖似的五官、相仿的身形,然而氣韻卻迥異。

在他的記憶中,那個人絕不會如面前這青年一般,予人一種無從着力之感,好似面對的並非是人,而是一汪深潭、一個黑洞,探不到底,也看不到一絲光亮。

沉默地看了陸深片刻,許謙便伸手向他肩上拍了拍,寬慰地道:“你爹當年在銀城……”

他像是有點說不下去了,嘆了一聲,面上的神情漸漸顯得空茫起來,似是被往事遮住了眼。

半晌後,他方纔又嘶啞着聲音道:

“總之,你爹、你娘、你祖父祖母還有你那幾個兄姐,都是殉城而死的英雄好漢,何罪之有?官家都不曾怪罪於你,你又何必自苦?往後這話也你只在我面前說說罷了,旁人面前再也休提。”

講武堂靜了下來。

而隨後,陸深的語聲便響了起來。

“牧守一方,卻守土失責,縱死亦難辭其咎。我爹,就是罪臣。”

他的聲音很低,但吐出的每一個字卻都彷彿綴着鉛塊,入耳時,格外地深重。

語畢,他忽然擡起頭筆直地望向許謙,平湖般的神情仿似被什麼擊碎。

“我與金人不共戴天!許叔,您可懂我?”

他幾乎是切切地說出了這句話,那“許叔”二字中飽含着此前不曾表露的情緒,濃得像要潑出來一般。

“我懂。”

許謙眼神灼灼,回望他的視線並無閃躲,甚而還騰起幾分狂熱:“所以我纔會來找你。我就是來與你說這事的。”

“哦。”

陸深點了點頭,語氣並無變化,但那迫切的眼神卻在一息之間變得冰冷。

那一刻,他看許謙猶如在看一個陌生人。

隨後,他的脣角便不受控制地勾了起來:

“許待制想說的事,莫不是聯金抗遼?還是驅遼逐金?再不然便是引得遼金相鬥,我大宋坐收漁人之利,不廢一兵一卒便可收復舊山河?”

看得出,他在竭力地剋制情緒,但那語聲中的譏意卻還是不曾掩去,或者,他也根本不想掩飾。

“沒錯。”許謙彷彿一點都沒看出他的嘲諷,面上的神情極爲鄭重,甚而可以稱之爲莊嚴:

“我知道你反對這個計劃,可你也要放開眼界看一看我大宋如今的情形。不說河北兩路的饑荒與匪患,也不說利、夔兩州路的蝗災與水患,只說江南、兩浙這兩路。

這可是我大宋最富庶的地方,魚米之鄉、商貿發達。可這幾年來,就連這兩路的稅收也極爲吃緊,僅是去年的稅款就一直拖到今年夏時才勉強補齊,其餘各路的情形不用我說,朝會上有人講,邸報上有人寫,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他猛地揚起手,那肥厚的手掌再次重重砸在椅背上,“砰”地一聲,直震得滿堂皆起迴響。

“你我同殿爲臣,當知我大宋已然羸弱到了何等田地,以如今大宋之力,能擔得起兩線交兵麼?”

他臉上的肥肉微微顫抖着,兩眼佈滿紅絲,神情近乎扭曲: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當知兵家戰事最是消耗糧草補給,若沒充足的錢糧支應,又打的哪門子的仗?眼下你倒是來告訴我,這兩樣該從哪裡來?從哪裡來?”

他越說聲音越低,然而那壓抑的情緒激烈得好似爆開,額角青筋突立,模樣竟有些駭人。

陸深的表情卻很淡,連同他的語聲,也淡得彷彿在說不相干之事。

“許待制還是直說用紅鯉囊換取了些什麼罷。”

他道,一面拂了拂衣袖,似是拂掉了某些無形之物。

許謙面上的激昂一下子消失不見。

他平靜地與陸深對視着,兩個人的表情如出一轍。

“聯調司裁撤之事,不會再有人提了。”

許久之後,他道。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對不起,我錯了,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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