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她很怕黑,尤其害怕夜深之後的河水,聽着湍急的流水聲,看着深不見底的黝黑河水,她總是忍不住心悸,沒來由的害怕被那一團漆黑吞噬進去,歐陽隨在知道了她這個小毛病之後,每次經過河邊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牽起她的手,篤定的說:“星塵,別害怕,有我在。”
時間已經過去十年,小時候的習慣也因爲年齡和見識的增長而逐漸淡去,現在的她,再次看到從前害怕的場景後,非但不會膽戰心驚,反而會嘲笑自己當初的幼稚。
但是,歐陽隨卻依舊下意識的牽起她的手,也許並不是爲了保護她,也許只是習慣,習慣了保護她,習慣了不讓她害怕。
她變了,總是保護着她的歐陽隨卻一直沒變。
過了橋之後,陸星塵看着已經遠去的河水,輕輕的掙了一下手,想要從歐陽隨的掌心裡脫出來,可是還沒等她退出手掌,歐陽隨就已經發覺,他重新把她的手掌攬回來,握了握她的指骨,沒有回頭,聲音低低的,像是嘆息,“再讓我牽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嗯,好,只能牽一會兒。”陸星塵不忍心拒絕他,放棄了掙扎,由着他去了。
從觀景橋下來就到了五一廣場,廣場上節日的氣氛更濃,好多情侶穿戴着紅紅綠綠的聖誕裝在廣場上打打鬧鬧,廣場中央,在閃爍着燈花的噴泉裡,一對年輕的情侶毫無顧忌的纏綿親吻,陸星塵看的出神,忍不住感嘆:“年輕真好,敢這麼放肆!”
“好像你很老似的。”歐陽隨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年輕的女孩子仰着臉,一雙大眼睛水潤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子,臉上的幸福在黑夜也璀璨生輝,他接着她的話說:“不過放肆倒是真的。”
如此放肆的炫耀自己的幸福,而他,卻連擁抱自己喜歡的人的勇氣都沒有。
兩人走到廣場邊上的長椅上上坐下,歐陽隨低嘆一聲,仰頭靠在椅背上,眼睛闔上,兩條長腿伸直,整個人懶洋洋的,陸星塵回頭看他,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怎麼了,累了?”
“沒有,我在思考人生。”
“嘿嘿,我還以爲你觸景生情了呢!”
“嗯?”歐陽隨從椅子上坐起來,甩甩頭髮,興致勃勃的問:“怎麼說?”
“看到別人都是成雙成對的,只有你是孤家寡人的。”
“沒有啊,我還有你不是嗎?怎麼能是孤家寡人。”歐陽隨重新躺下,擡起手肘遮在眼睛上,他的語氣輕鬆,可是眼底的神色卻漸漸凝重,他自嘲的想,陸星塵,這麼久了,原來她一直沒有看懂自己的心。
“咱們倆的關係不一樣的,咱們倆的關係算是青梅竹馬,或者說朋友以上,戀人未滿。”陸星塵皺眉思索了一下,總算是想出了一個合適的定義。
雖然說她很依賴歐陽隨,可是他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個永遠不會垮塌的靠山一般,是她最結實的後盾,可是她卻對他沒有那種心跳加速的感覺,沒有像對歐陽
靖那樣牽腸掛肚的思念,即便他對她很重要,重要到無可替代,他卻依舊無法給予她戀愛中的心動。
“陸星塵,你真自私。”
“嗯?爲什麼?”
“你總是把愛情和友情分的清清楚楚,不容許有一點點的混淆。”
所以,我不管怎麼樣對你好,不管我有多喜歡你,只要你從心底只是把我當成朋友,那麼,無論如何,我都再也走不進你的心底。
“這樣不好嗎?我還以爲這是我的優點呢!”
“去他媽的優點。”
“歐陽隨,你怎麼可以罵人。”
“哦,對不起。”
廣場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只有他們這裡別樣的安靜,安靜的像是不同屬一個世界,陸星塵很喜歡這樣的環境,有句話說,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而狂歡是一羣人的孤單,那麼,現在的她,就是用自己的孤單來隔絕所有人的孤單。
雖然她身邊有歐陽隨,雖然她身邊還有其他朋友,她還有孩子,可她依舊孤單,因爲在她心底,沒有人來陪她狂歡,再美好的人,都抵不過那個從來不會來到她心底的那個人。
“在想什麼?那麼出神?”歐陽隨探過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嗯?沒什麼,在矯情而已,這樣的氛圍挺文藝的。”
“陸星塵,陪我數倒計時吧!”
“又不是跨年,數什麼倒計時。”陸星塵毫不留情的拒絕,在這裡待到十二點,她又不是有病!更何況,家裡還有一大兩小等着她,她怎麼能夜不歸宿。
“就陪我這一次,到時候我給你一個驚喜。”
“你確定是驚喜不是驚嚇?”陸星塵轉頭看着一本正經的歐陽隨,撇嘴諷刺他,印象中,他可是從來沒有給過她驚喜,驚嚇倒是不少。
她記得,她過十二歲生日的時候,歐陽隨給她準備了所謂的驚喜,等她滿心期待的打開禮物盒子後,卻發現盒子裡滿滿一盒子的蟬,盒子揭開的那一瞬間,一大波黑漆漆的蟬撲楞撲棱的往她臉上飛,那場面現在想起來她都想哭。
事後,看着被嚇哭的他,歐陽隨表現的比她還委屈,扁着嘴解釋:“我以爲你會喜歡呢,我捕了好幾個晚上才捕到這麼多的。”
因爲看他的樣子很可憐,陸星塵並沒有還擊他,現在想想,當時就該甩他一句,鬼才喜歡那種玩意兒。
“這次一定是驚喜,你等着吧。”
最後耐不過他的軟磨硬泡,陸星塵只好勉爲其難的答應下來,並且苦着臉繼續想着該怎麼騙過歐陽靖。
咬着手指斟酌了半天,陸星塵終於想起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那就是她跟着當事人回了他家裡,她看着天色已晚,就決定住了下來,等明天一早,和當事人一起回來。
只是還沒等她說完,就被歐陽隨狠狠敲了一下腦袋,他被氣的哭笑不得,捏着她的臉,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出蹦:“你以爲歐陽靖是傻
子是不是,這樣的理由還能叫理由,你腦子進水了!”
陸星塵甚是委屈,揉着自己的臉,忿忿地說:“還不是你要說等什麼勞什子的倒計時,現在還怪我,你才腦子進水了!”
“這樣,你這麼說,就說你回來的時候路過陸雙雙的家,就順便去陸雙雙家裡了,如果歐陽靖要問陸雙雙,你就和陸雙雙串通好。”歐陽隨思索了一下,總算想出來一個正常點的理由。
陸星塵很滿意,咧着嘴笑出聲:“你是怎麼知道陸雙雙的,我記得我沒和你說過。”
“這個是重點嗎!陸星塵,你出門的時候是不是忘帶腦子了!”,
“歐陽隨,你這個人真是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小時候你從來都不會罵我的,現在罵人一串一串的,跟段子手似的。”陸星塵拿着手機起身準備去電話,邊走邊吐槽歐陽隨。
身後的人悠悠的說了一句:“你倒是依舊沒變,和以前一樣不長腦子。”
“好吧,你贏了。”
照着歐陽隨教她的那樣,陸星塵成功的瞞天過海,不過在和陸雙雙串通的過程中有點失策,被那個死丫頭狠狠地敲了一筆後才勉強成功,陸星塵氣的牙癢癢,掛了電話後,只能自我安慰,就當破財消災了。
騙人成功後,歐陽隨就帶着陸星塵去廣場周圍的遊戲廳去消磨時間去了,五一廣場周圍有一家大型的遊戲廳,屹立幾十年不倒,從陸星塵剛會打醬油的時候它就已經在了,現在她的孩子都已經會打醬油了,這個遊戲廳依然健在。
記得小時候,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能來這裡玩一玩跳舞機,因爲當時娛樂設施很少,孤兒院又不許隨便外出,況且他們也沒有零花錢可以玩遊戲,所以這樣簡單的事情就成了陸星塵可望不可即的願望。
現在想來,跳舞機也並不是多麼有趣,可是在當時的她看來,那幾乎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託,好好學習,做個乖孩子,長大以後要賺好多好多錢,這樣她纔可以痛痛快快的去玩跳舞機。
想想還真是可憐的緊。
由着入口進了遊戲廳,陸星塵瞪大眼睛仔細瞧着裡頭的設施,當初在窗邊擺着的跳舞機已經擺到了大廳中央,換成了最先進的款型,一些她童年時期的遊戲機已經被淘汰了,換上了新的更好玩的遊戲機,這裡,除了她年少的那些執念還尚存外,其他的都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完全不認識了。
果然是物是人非,還真是觸景生情。
歐陽隨在入口處買了遊戲幣,看着在一旁發呆的她,幾步走上前,擡手給了她一巴掌:“走了,站着看什麼,你還能看出一個花不成!”
陸星塵揉揉腦袋,搖着頭感嘆:“歐陽隨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暴力了。”
拿了遊戲幣,陸星塵徑直的衝到跳舞機前面,豪爽的投幣,之後站在跳舞機上摩拳擦掌的準備開始。這可是她童年時期的夢想,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她要一次性把之前虧欠自己的補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