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江天暮翻文件的嘩啦聲,還有筆尖在頁面上劃過的沙沙聲,羅雨熙不知道他是真的忙碌至此,連擡頭和她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還是,江天暮故意這麼做,讓她難堪。
江天暮飛快的將一份合同瀏覽完,充分考慮思量,確認無誤後,纔在頁面的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名字,這處理文件,進行決策的速度,其實已經比他平時慢了許多。
儘管羅雨熙坐在那裡沒有看出來,可江天暮自己心中清楚,他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注意力,此時都放在了羅雨熙身上,沒有錯過她的一絲表情。
江天暮不是故意晾着羅雨熙的,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原因都不在此,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說話,心中不斷的翻騰着,就好像八月份的錢塘江大潮一般,叫囂着就要衝破胸膛出來。
江天暮一直在用極大的理智壓抑着,因爲他十分的清楚,自己此時胸中的那頭困獸掙扎的是有多激烈,而衝破牢籠後,造成的危害又會有多大。
一旦將那頭要將羅雨熙囚禁的兇獸給放出來,他和羅雨熙之間,他們的關係將徹底破裂,那是用盡一生都不可能挽回修補的巨大裂縫。
至少應該給羅雨熙解釋辯解的機會,如果兩人之間能夠有和好的機會,他當然不願意選擇這種兩敗俱傷,很可能會一生互相傷害的方式。
所以,他苦苦的壓制着自己,一直到最後一份文件處理完,他揉了揉自己擰在一起的眉心,心中的憂愁不解,眉心談何舒展。
羅雨熙見江天暮終於擡起頭看向自己,她立刻挺直了脊背,好像是囚犯聽從宣告罪行似的,心中無比的緊張。
然而,可笑的是,除了那條被江天暮誤會的短信,還有昨晚同薛奇勳一起吃飯,她並沒有意識到,江天暮這樣待她的真正原因。
當局者迷,同樣處在局中的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被人算計,並且,朝着別人算計的方向,漸行漸遠。
羅雨熙望着江天暮漆黑的眼眸,手指不自覺的收緊,修剪圓潤的指甲不住的往手心裡刺入,周圍一片慘白,都快要將皮膚給刺破了。
江天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異樣的情緒,冷靜的可怕,彷彿只是一場普通的見面一般,“羅雨熙,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這個開場白,卻是帶着能夠將人給拖進深淵的力量,羅雨熙聽得一愣,因爲江天暮說的太過嚴重,她整顆心都揪緊了起來,“什麼?”兩個很無力彷徨的字,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就像是懸墜在半山腰,除了吊着的繩子,身體在半空中搖晃,再也沒有其他的着力點,這種感覺,實在是讓人太過迷惘難受。
江天暮盯着羅雨熙的眼睛,帶着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好似將她當做了商場上的競爭對手一般,“你跟我說實話,你現在還有跟那些人聯絡嗎?”
羅雨熙沒明白那些人指的是哪些人,她頭一歪,不解的看着江天暮,“什麼?”
江天暮以爲是她沒有聽清楚,再次說了一遍,“你從我電腦中,嗯,拿出來的文件信息等,給了那些人?”他中途停頓了一下,還是沒有用偷這個詞來形容,不想將羅雨熙說的那麼不堪。
羅雨熙這下子聽明白了,她即使之前心中還有着不安和忐忑,此時也全都化爲了怒火,霍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江天暮,你什麼意思?”原來,一切都是因爲,不信任她,懷疑她偷了公司的資料嗎?
她望着江天暮的眼神太過悲憤,怒火燃燒着,雙目圓睜,柳眉倒豎,是一個無辜之人被冤枉時纔會出現的神情,江天暮此時卻是因爲被她否認不配合的態度氣到,根本沒有細想,“我倒是要問你什麼意思?失憶前偷盜公司機密的事,我們暫且不說,那些漏洞我已經補上了。”
羅雨熙嘴脣咬的泛白,斜眼看着江天暮,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着,如同風雨中的樹葉,“我最討厭翻舊賬的男人了!”
江天暮的神經被她這一句話刺中,額頭青筋跳起,盯着羅雨熙的眼睛如同是受了重傷的困獸一般,愈加的凌厲而具有攻擊性,他低聲吼道,“我都說了你失憶前的事情我們先不說!”
他這輩子,基本上還沒有同別人吵過架,這種不男人的行爲,全都用在了羅雨熙的身上。
羅雨熙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絆住沙發,倒了下去。
江天暮看着她向後跌倒,心中一緊,就要上前拉她,卻被撞到了膝蓋。
羅雨熙倒在沙發上,柔軟的墊子緩解了壓力,並沒有帶來身體上的疼痛,然而,她的心卻是痛得痙攣,因爲江天暮無動於衷的表現,因爲江天暮眼中的冷意。
她就勢靠坐在沙發上,望着江天暮的眼睛已經淚眼朦朧,卻是倔強的不讓淚水流下來,“好,江天暮,你給我說清楚,那除了失憶前偷了公司文件,我之後還有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羅雨熙自認爲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根本不怕同江天暮對質。
如果是失憶前的事,她是沒有絲毫的印象,說起來還會心虛幾分,可失憶後,自從醫院歸來後,她根本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
甚至,如果不是覺得江天暮不像是會說謊的人,羅雨熙都懷疑她之前偷文件的事,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否則,爲什麼她沒有一丁點的印象,還有更重要的就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根本就沒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來聯繫她。
那麼,她又爲什麼會偷盜江天暮公司的文件呢?吃飽了撐得嗎?
江天暮被她拒死反抗,一點也不承認的推脫態度給惹惱了,直接道,“上一次公司文件在你手中丟失。”
羅雨熙聽到後,眼睛突然瞪大,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事情解決後,在家裡,兩人一起時,江天
暮還曾經跟她說過,很有可能是林琪陷害她的,只是她那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不相信江天暮的話,兩個人還吵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架。
“別給我提那次,江天暮,你還是不是男人,是誰說的,做那件事的另有其人,你現在還跟我扯這個?”羅雨熙火氣極大,一腳踹在了面前的茶几上,疼的她齜牙咧嘴的。
裂開了一條縫的門外,林琪剛好進來送文件,聽到了兩人這一句的對話,她目光閃了閃,對着艾文搖了搖頭,又再次退了出去,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林琪抓着文件的手不斷收緊,原來,江天暮心中認定了,那次羅雨熙手中丟掉的文件,是她的緣故嗎?該死的,雖然確實是她做的,可在沒什麼證據的情況下,江天暮憑什麼冤枉她?!
就因爲羅雨熙是他的女朋友,而她,還沒有入他的眼嗎?
江天暮手擦着桌子的邊沿,順着走了過來,腿上的疼痛讓他的腳步有一些蹣跚,他緩步走到了羅雨熙跟前,同她相差了不到兩步的距離。
羅雨熙被他盯得瘮的慌,結結巴巴的道,“怎,怎麼了?不就、就踢了一下桌子嗎?又沒有踢壞!”說到後面,她反倒底氣十足了起來。
她正跟江天暮吵着架呢,怎麼能夠自己先弱下陣來。
江天暮微微彎下身子,和羅雨熙平視着,他緊繃的身體曲線,就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瞬間就能夠達到最大速度。
羅雨熙心中緊張,她毫不懷疑,如果江天暮要對她做些什麼,她基本上沒有逃脫的把握,手心裡溢出了溼淋淋的汗液,她的脣動了動,緊緊的盯着江天暮。
兩人間的氣氛就好像是一張拉滿了力道的弓箭,然而掌控着弓的江天暮心中也並不好受,他隨時都面臨着傷敵也自傷的可能。
“我沒有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你也別忘記,之前說過的,能夠進入我辦公室的人,很少。”江天暮以一種很是緩慢又肅穆到了極點的語氣,說出了上面那句話,然後,他將手中從桌面上拿過來的那份文件給摔在了兩人之間的茶几上。
羅雨熙一咽,應該是前兩天的樣子,她確實是說過這種話,不過——
“我沒有忘記,怎麼着,我什麼時候不承認了?你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江天暮,你能不能不要說話藏頭露尾的,我腦子直,明白不過來你的意思,還請你說清楚點,不要藏着掖着的。”
羅雨熙看了桌面上的文件一眼,並沒有大字的標題,密密麻麻的五號字爬滿了A4紙,一時間她根本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江天暮手按在那份文件上,頭擡起,目光依舊緊緊的抓着羅雨熙,沒有錯過分毫,“這份文件是關於前幾天我做了決策的,是突然混入電腦中的,錯誤的數據是使我做出了錯誤的決策。”他停頓了一下,“以至於集團有一家子公司被吞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