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啊……慢點吃嘛,不急啊……哥,讓你照顧好如風,你都在幹什麼啦……”雲淨瞪着左泓淨,不滿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沒事的……”如風對着雲淨笑。
“如風啊,以後你多來來我家,看小時候小云老是往你家跑,還吵着要吃你媽媽做的東西,把你媽媽累得夠嗆吧?啥時,我也跟她學學,看能做點什麼好吃的來……”羅婉微笑着看着如風,一臉的和氣。
如風聽着她的話:“我媽……她已經去世了……”忽地,眼睛酸澀,差點,就那麼掉下淚來。
她的母親,也可以和她一樣慈祥,和她一樣親切。如風感覺到自己此刻的笑容,艱難而僵硬,她咬緊了下脣,仍在努力微笑。
羅婉顯然愣了。知道自己問錯了話,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雲淨也驚了下:“怎……怎麼回事?如風?阿姨身體不是一向很好嗎?怎麼會……她生病了嗎?生了什麼病啊?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那麼突然?我還想念她做的餃子呢……”雲淨皺着一張臉,似要哭出來。
“三年前的事了……不是生病……是……自殺……”如風的聲音輕輕地,三年前能那麼坦然地接受媽媽離開的事實,而三年後,再一次說起,卻沒有想像中那麼釋然。是一直都不肯承認嗎?爲什麼此刻,她的心,如撕碎般的痛。
“自……自殺?爲……爲什麼啊……”
“你不說話,會有人當你啞巴嗎?”左泓淨斜睨着左雲淨,聲音清冷異常。
“什麼?可是……可是……我只是想知道阿姨怎麼會……怎麼會突然之間……”左雲淨哽咽。
“對不起……”如風倏地站起身子。
而孟紹南,卻也在同一時間站了起來。
如風愣愣地看着他。
一邊的雲淨眼眶裡聚着淚,也看着站立起來的孟紹南:“孟大哥?”
孟紹南不以爲意地看了他們一眼:“我打電話……”說完,冷漠地轉身出去。
“我……我……我去洗手間。”如風也逃也似的離開了。
那麼多年,媽媽離開的事實,原來,她一直都在逃避。不是自己看清了這個世界,不是自己沒有心,不是自己沒有感情,而是都被她埋藏了起來。埋在最深最冷的心底,想要一直都不要再記起,一直都不要去想起。
而現在,忽然之間被人剝開,卻原來還是那麼的鮮血淋淋。
如風捧了把清水潑到臉上,睜眼,看着鏡子裡溼漉漉的臉,分不清那到底是水,還是淚。
鏡子中,孟紹南站在她身後,和她的眼神在鏡子裡交會。那一剎那,彷彿天長地久。
然而只一剎那,他別開眼。如風以爲他會轉身離去,而他卻走近如風,走到她身邊,開啓水龍頭。
如風的心因爲他的靠近而劇烈跳動起來。聞着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那晚上的一幕又躍入腦海。他的
強取豪奪,他的肆虐,他的霸道,令如風知道了,他並不是不會傷害她,只是沒有做而已。那一時刻,她是害怕的。所以,她口不擇言了。
如風看着他用一隻手開水龍頭,用一隻手洗着,用一隻手按着洗手液……包着紗布的手晾在一邊,手指修長而蒼白。一瞬間,如風忽地就心疼了。
三年的時間,見過他幾次面,那應該是屈指可數的。沒有朝夕相處,沒有說過幾句話,和他,其實完全是陌生人而已。而此刻,她會對着一個陌生人心疼嗎?
什麼時候,她也同情心氾濫了?
如風沒有深思,她抓過一邊的紙巾,看到他關了水龍頭,就一把抓過他的手擦起來。彷彿那是最自然不過的事了。
而孟紹南,卻在她接觸他手的一剎那,飛快抽了回來。
如風拿着紙巾的手就那樣晾在半空。
她愣愣地擡頭看孟紹南。
孟紹南眼神冷冽,面如寒霜:“別碰我……離我遠點……”
他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直擊如風的心臟。
他隨手抽下一張紙,轉身離去。
“孟紹南……”如風在他背後叫道。
不是希望和他劃清界線,不是希望和他沒有任何瓜葛,不是希望他放她自由,不是希望……他忘了她的存在,再見面,只是陌路人而已嗎?這些,不是她一直都希望的嗎?
而今天,現在,她的希望實現了。他,真的把她當作陌生人了。他,真的放她自由了。但爲什麼,她的心裡卻那麼難受。爲什麼,看着他冷然的背影,她卻要情不自禁的叫住他呢?
孟紹南的腳步頓在了那,卻沒有轉身看她。
不想再看到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不想再看到那張讓他心碎的臉,不想讓自己隱忍着的情緒在一剎那崩潰。
尹如風,沒什麼了不起。他孟紹南,什麼事沒經歷過。她要自由,他給她,她要平靜的生活,他一樣可以給她。
但,既然拒絕了他,就不要再接近他。不要再試探他的自制力,不要再擾亂他爲她而封鎖起來的心。
“孟紹南……” 如風不知道想要說什麼,但就是不自主的叫住了他。而一邊,卻傳來左雲淨的聲音。
“如風……怎麼了?”
如風愣了下,她怎麼了?她怎麼了?這裡……不是她說任何話的場所。
“如風?孟大哥?你們……”左雲淨站在他們中間,看了看如風,又轉頭看了看孟紹南。她不知道他們兩人是否熟識,看起來像是不認識,但爲什麼她卻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種異樣的情愫在流動。
孟紹南扯動嘴角,露出帥氣的笑容,對着左雲淨,長手一伸,就把她摟在了懷裡:“怎麼?出來迎接我?走吧……”沒有轉頭看站在身後的如風,緊緊摟着左雲淨朝包廂走去。
“啊?如……如風她……”雲淨愣了下,因爲孟紹南
親密的動作而心悸。說話也結巴了起來。但就這樣走掉,把如風一個人晾在那,似乎不太好……還想說什麼,孟紹南打斷了她。
“她認得路……”亮晃晃的通道里,傳來孟紹南涼涼的聲音。
如風看着他們的背影,看着晶亮的燈光,忽然之間覺得特別刺眼,她使勁眨了眨眼,眼眶卻酸澀難忍,心口亦堵得慌。
如風站在包廂的門口,深吸了幾口氣,還是沒勇氣推開包廂的門,真想就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溜了。但那樣卻顯得不太禮貌。
如風靠在包廂邊上的牆上,猶豫着。
包廂的門忽地拉開了。如風一愣,看到左泓淨白皙的臉龐。在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更爲蒼白。
“幹嘛呢?還以爲你上個洗手間上到美國去了……”他沒心沒肺地說道,盯着如風的臉快皺一起去了。
如風卻笑了。不是因爲他的話,而是他的突然出現。此刻見到他,心裡忽地如春風吹過,暖暖的感覺。
對他說不上什麼好感。此刻,卻感激他的出現。人,是不是在最脆弱的時候,總是想要找點依靠。即使那是曾經讓自己討厭的東西,此刻也如親人一般親切。就像人們的,所謂的急病亂投醫嗎?
左泓淨看着如風的笑靨,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如此燦爛。冷冷的心間如注入一股溫泉,暖的讓他心慌。
“還進去嗎?”左泓淨別開眼,朝着包廂的門揚揚頭。
如風驚訝於他的觀察力,居然能看出她不想進去的心思。但也不想就這麼走了,而且是和他一起走的。如風僵持在那,沒有進去,也沒有朝外面走去。
左泓淨卻上前一步,伸手牽過她的手:“走吧……”拖着她就往外走去。
如風驚訝於左泓淨的動作,更驚訝於牽着她手指的手的溫暖。那樣纖長蒼白的手指,不是她想像中的冰冷,一剎那的觸覺,溫暖,一直延伸到心底。
剛想要走出去,包廂的門卻開了。
羅婉看到他們兩人,怔愣了下,視線也往下移,移到他們緊緊相握的手上。
如風如被燙到了般,忙從左泓淨手裡抽出手:“阿姨……”
“如風,怎麼不進去呢?”羅婉的笑從心底溢開,如風是個好姑娘,如果做她的媳婦,她是高興還來不及。
“我們還有點事,想先走了……”左泓淨沒等如風回答,就先一步對着羅婉說道。
“小風?怎麼啦?”包廂裡傳出左雲淨的聲音。
如風望去,那樣的角度,剛好能清晰地看到左雲淨和孟紹南。
想當然爾,他們也能清晰的看到她和左泓淨。
雲淨起身,走出包廂:“小風,怎麼?你要回去了嗎?”
“哦……有點事,所以要早點回……”如風只有順着左泓淨的話說下去,平生沒有撒過謊,此時讓她心跳加快,呼吸短促,眼神也不敢和左雲淨的對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