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扔着柿子耍鬧,忽然樹上一名小卒大聲道:“噓!大夥別吵,那邊好象有女人喊聲。”
柿子樹底下的衆人都當他玩笑話,有人大聲笑道:“少來吧你!荒郊野外,鳥不生蛋的地方還有女人在喊?怕是你相好的女鬼來鉤你的魂吧!”
“哈哈……”衆人鬨堂大笑。
小寶初時也跟着衆人笑,但他服過靈丹之後雖然一直沒空練功,但耳力卻比普通人好很多。他多長了個心眼,邊笑邊豎起耳朵仔細聽。果然在呼呼風聲中,遠處傳來一個若有若無的女聲,似乎在喊——“這邊……”小寶噌的站起身,舉手喝道:“不準出聲!他說的是對的,你們聽。”
衆人見小寶發話,趕緊全都閉上嘴。這下女聲更清楚了,彷彿一直在喊,這邊,來這邊……寒風呼嘯,天上一輪淡月,林木草叢唰唰直響,暗處好象鬼影憧憧。衆人頓時全都寒毛直豎。半晌有人小聲道:“真的好象是鬼聲啊……”
“我呸!這世界敢嚇老子的鬼還沒出現呢!”小寶雖然後頸發涼,但想到如今自己已是侯爺,怎麼也要在這羣兵油子面前表現出英勇果敢的侯爺典範,他摸到腰間軟劍柄上,喝道:“都給老子站起來,大夥一起打亮火把,到聲音傳來的地方探探!***,老子纔不信這世上會有鬼!”
聽聲音是從西北方向傳來,他當先撥開草叢朝那邊走去。趙初虎急忙命令大夥拔刀,高舉火把跟魏侯爺走。
走到近處,那女聲越發清楚了,但卻忽然在高叫一聲之後沒了下文,聲音就此消失,只有風吹草叢樹葉的唰唰聲響。小寶頭皮一陣發麻,全身雞皮起了一層又一層。難道真有鬼?看到自己這麼多人摸過來,火把照得亮亮的所以不敢出聲?
前方似乎有堆高聳的黑黝黝的物事,黑暗中看不清是什麼。小寶扯過身邊趙初虎手裡的火把,撥開草叢朝那堆東西照去,看清之後嚇得手一抖,火把掉地上,青煙一冒熄滅了。
那堆高聳的東西竟然是一座大墳。青石砌成的圓錐形墳堆佔地面積很大,旁邊倒着幾個怪模怪樣的殘破石人,周圍都是幽深長草。此處環境看起來陰森可怖,嚇得膽小的雙腿直哆嗦,許多人聽到自己牙關咯噠顫抖聲。
有人“媽呀”的驚叫,還有人哆嗦着道:“只怕就是這墳裡的女鬼作怪!”
“我呸!老子殺過人殺氣重,天不怕地不怕莫非還怕鬼?魏侯爺我給你們這羣沒用的膽小鬼做做榜樣。趙初虎,舉高火把,老子到墳前看看他孃的到底是誰在喊!”小寶剛纔被嚇得火把掉地上的時候就後悔了,怎麼在這羣兵油子面前掉火把?那以後我魏侯爺的膽小之名不是要傳遍整個京城?想到這個忽然膽氣上升,頭可斷血可流,臉卻絕不能丟!他大喝幾聲掙回臉面,急忙從地上撿起火把重新點亮,撥開草叢向墳前探去。
剛小心翼翼轉到大墳中間位置,忽然一道身影驀地出現,正好攔住他去路,金絲銀繡的長袍在火把照耀下熠熠發亮,小寶只看到袍子下襬下面露出兩隻尖尖的繡花鞋,腦子裡轟的一聲全部空白,嚇得緊閉雙眼死也不敢擡頭看,心裡大叫——真是女鬼!完了完了……
一個柔和女聲在他身前響起:“太好了,原來是魏侍衛,總算找到你們了。”聲音還帶着絲哽咽和嘶啞。
怎麼這女鬼的聲音這麼熟悉,好象在哪裡聽過?小寶大着膽子慢慢睜開眼睛朝前一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擦了又擦,看了又看,最終確定自己真的沒看錯,眼前這女人竟然就是到處都找不到的太后!
大玉兒披頭散髮,東珠朝冠早不知掉哪裡了,身上雖然還穿着太后全副朝裝鳳袍,只是很多地方蹭得很髒,甚至還帶着泥印青苔。她的臉色十分蒼白,身體在寒風中微微發抖,神色還算鎮定,注目小寶就像見到自己兒子順治般欣喜感動。
小寶大喜,拉着大玉兒的袖子喊道:“太后主子娘娘!總算找到您了!這四天奴才幾乎把京城翻了個遍,就差刨地了!您老人家到底去了哪裡?”忽然他想到一個重大問題,大玉兒在這裡,難道多爾袞就在附近?他急忙把大玉兒朝身後推,大喝道:“來人,都死在那裡了?快保護太后!趙初虎,準備應戰,說不定多爾袞就在附近!”
身後呼啦一聲,趙初虎等人舉着火把團團跳出,把大玉兒緊緊護在人羣中間。小寶摸着腰間的劍柄,小心翼翼朝墳前探頭張望。
大玉兒被小寶連推帶搡,卻並不動怒,見小寶非常緊張,她柔聲道:“魏侍衛,不用找了,這裡就哀家一個人。攝政王早就離開了。”
“啊?”小寶驀然轉身,驚訝地張大嘴巴,“您怎麼知道?多爾袞怎麼會放過您老人家?他到底用什麼方法挾持您離開紫禁城的?還有……”小寶滿肚子問題,一個接一個問個不休。
大玉兒舉起一隻斷了小寶:“魏侍衛不必多問。其實多爾袞是挾持哀家由地道離開,至於出口就是這座墳。這墳堆是假的,其實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地道出口。”
小寶半信半疑,走到墳頭前查看。果然在墳頭前有大片亂紛紛的腳印,看痕跡都還很新鮮,似乎離開時間並不久,其中還有許多碩大的馬蹄印。墳堆正面青石板有明顯的移動痕跡,壓得兩旁草叢都折倒了。
小寶看馬蹄印方向一直延伸向北,他立時精神大振,命令道:“趙初虎,你帶三百好手跟着馬蹄印追蹤,老子護送太后回京城後馬上調集大軍來追。快!”
“是!”趙初虎分出人手帶過馬來。正準備出發,小寶想想又命令道:“趙初虎等等!黑夜中你們這麼多人的火把太醒目,叛賊老遠就能看到。全都不準點火把,小心跟蹤,沿途留下記號,不準隨便行動,也不能跟丟了!待老子調集大軍過來跟你會合再行動。”
趙初虎應聲上馬,帶領手下跟隨痕跡方向一路追去,小寶這才把自己的馬牽過來對大玉兒道:“太后,這裡危險不能多待,快上馬,小寶這就護送您回京。”
大玉兒點點頭,但是並沒有動,看着小寶欲言又止。火光照耀下,她的眼神很奇怪,憂鬱、擔心、激動,連連變幻不定。小寶想到抓住多爾袞可是目前最要緊的大事,心思都已經不在找到太后的大功上了,連聲催促大玉兒上馬,還擔心地問道:“難道太后您不太會騎馬?要不奴才幫您牽着馬慢慢走?”
“不用,哀家自小長在大草原上,哪有不會騎馬的道理。算了,我們現在就回京吧。哀家也很擔心皇兒。”大玉兒終於上馬,熟練的輕磕馬腹,策馬之前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墳堆,臉上帶着奇怪的哀思。
一行風馳電掣,護送大玉兒向京城疾馳,眼見***漸漸多了,京城高大的城牆輪廓黑壓壓地出現在深藍的夜空中,小寶到此總算把心放回肚皮。
城門早就關了,小寶大聲叫開門。半晌雉堞上探出張小猛的頭。他定睛一看,原來領頭的正是寶爺,他嘿嘿直笑道:“侯爺差使辦完回京了?小猛這就命人開城門。”
“不長眼睛的東西!快找人進宮稟告皇上,太后回來了!”小寶見是自己人,也不管他看見沒看見,連連使眼色。
張小猛仔細一瞧,跟在寶爺後邊的可不正是太后娘娘!他頓時大喜,高喊道:“快!快開城門,趕緊稟告皇上,太后娘娘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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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就寢的順治聽到太后找到了,一骨碌翻身爬起,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衣服都來不及換,穿着單薄的絲褲短褂,只在外邊披了件貂氅就匆忙領着大羣侍衛出宮。一行騎上快馬朝北邊的德勝門疾馳。一路上寒風呼嘯,順治卻絲毫不覺得冷,歡喜得心都幾乎要跳出胸膛。
眼看馬上就要到德勝門前,順治卻忽然緊張了起來,額娘真的回京了麼?這四天她到底是怎麼過的?當時多爾袞是怎麼挾持她離開的?如今多爾袞人在哪裡?他帶着一連串疑問勒住馬。
張小猛見皇帝御駕親臨,急忙領着守門軍卒跪倒在地三呼萬歲。順治跳下馬,四邊一看卻沒看到額孃的身影,忍住焦急問道:“太后呢?”
張小猛朝前邊一所房子裡指了指。順治順着手指方向看去。那裡是座茶樓,此刻已被官家徵用。正堂前大羣軍士站得筆直。門大開着,裡面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着慢慢喝茶。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順治忽然覺得兩眼溼潤,嗓子眼裡什麼東西堵得慌。
他按捺住激動,慢慢走到茶樓前邁過門檻,低聲喊道:“皇額娘,您還好麼?”
大玉兒的頭髮已經用一根絲帶束在腦後,臉也洗乾淨了,裝束整潔許多。見自己的皇兒進來,她的眼裡頓時水光閃動,還未開口說話,順治忽然快步走到她身邊撩衣跪下,深深低下頭哽咽道:“兒子不孝,皇額娘您受苦了!”
大玉兒心裡也是堵得慌。她顫巍巍站起身,拉起順治道:“看來京城局面已經穩定,額娘這幾天一直都在擔心你。如今看來額孃的擔心太多餘,皇兒長大了,已經有了君臨天下的威嚴和手腕。那就好,那就好啊……”她感慨萬分。
順治拭淚道:“這幾天額娘不在,兒子心裡急得發苦,可是還要管理朝政,現在兒子總算體會到了做皇帝的辛苦,但是辛苦也是值得的。至少從今以後兒子可以挺直腰板大展拳腳,不會被人欺壓,也不會看着額娘被人欺負只能乾着急。多虧一直以來額娘教導有方,兒子還能對付,有了那麼一點信心。現在兒子總算明白當初額娘是多麼的不容易。”
大玉兒知道順治的心思,他對當初看到自己跟多爾袞那不堪的一幕雖然還是心有芥蒂,但明言從此將放下了。這點使她非常欣慰,感動地道:“好,你明白就好。經過這些天,我也想通了。哀家老了,從今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哀家以後什麼都不管,你就放手去做吧。”大玉兒拉着順治的手,眼睛卻看向了遠方。
順治明白額孃的話意味着什麼,從此母后將不再過問朝政,深居後宮安享晚年。這本來也是他想要的局面。如今母慈子孝,經過一連串驚心動魄的變故,也許對母后對他來說這樣的安排最好。只是他很想問那一連串堵在心頭的問題,終於忍不住道:“母后,這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多爾袞那個逆賊怎麼會放過您的?”
大玉兒卻不答,看着外面幽暗的街道,半晌才道:“他挾持我從上駟院下面的地道離開,把我扔在荒郊野外就走了。皇兒,母后太累了,想回宮歇息。”
順治驚疑不定,對大玉兒的回答實在無法滿意,但是母后一臉疲倦卻不是假裝的,既然母后不願意多說,那就不好再追問下去——也許這幾天她跟多爾袞之間還另有隱情。她要是不肯說,就只好等抓到多爾袞再問,畢竟她是自己的母親。他只好道:“兒子送母后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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