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是一瞬間,只是幾秒鐘,他便落到了地面上,他一瞬間從那個不知名的空間回過神,卻發現自己還置身於牀鋪上。
就像是做個真實無比,漫長卻有短暫的夢。
因爲過度的驚嚇而呼吸急促起來,卻發現只是幻覺而已。
洛寧陽知道這個症狀,與其說是症狀,不如說是一個睡覺前的自然過渡。專業名詞是,入睡抽動。
然而這個症狀一般只是在對人快要睡着時候自然產生的。肌肉鬆弛,神經放鬆,導致的大腦神經產生曲解,所以導致了就像是自然下落一樣
的感覺。
他很清楚,自己剛剛並沒有睡意。
他不自主的擡起左手手臂,揉了揉額角。
就像是神經衰弱導致的一樣,他最近精力了太多的事情,導致精神上無法負荷。即使一直逞強,身體上看上去並無異樣,其實精神上早已發
出抗議。
也許他應該休息一段時間,爲了自己着想。
就算他想要強撐着衰弱的神經去尋找那個犯罪兇手,也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精神是一個充滿神秘的領域,一個人精神不好,那麼就不能
支持長時間的,高強度的事情,而且也不能做精密的事情。
他現在就像是面臨着懸崖,一不留神就能跌入深淵。如果再次有人因爲他而……不測,他卻,沒有來得及處理,那麼最後等待他的結局,只
能是粉身碎骨。
思及至此,洛寧陽微微嘆息了一口氣。
而這時候,削成了一朵花瓣的蘋果被遞到洛寧陽眼前,他擡頭,就看見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楚醫師。
楚辭:“……”
洛寧陽:“……”他回憶一個牽強的微笑。
“謝謝。”洛寧陽接過蘋果,卻沒有心思吃它,將它放在了裝水果塑料袋裡面。花瓣狀的蘋果四散開。而洛寧陽看着楚醫師,沒有了剛剛的
幻覺。
“好好休息。”冷冷清清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剛剛好,在這間沉靜的屋子中讓人聽的清清楚楚,但是洛寧陽卻仍舊想着這會不會是自己
的錯覺。然而說完這句話,對面的人已經起身走向門的方向。
又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那人的身影一頓,男人冷清的聲線再次劃過軌跡。
“你哥讓我照顧你。”
就都媽得,他什麼時候有哥了?洛寧陽一瞬間想到那從前想過的那個筆記上的話,自己的記憶消失了一段,他隱隱覺得自己一瞬間抓住了什
麼,猛然開口問道:“我哥沒死?”那聲哥叫的如此熟悉,就像……就像是他曾經叫過千百遍一樣,然而他卻沒有任何記憶。
聽到洛寧陽的叫喊,走在前面的身影停下腳步,男人側過頭。他的視線微不可查的一掃過不知什麼時候微開的門,然後注視着洛寧陽。
“我是說……我哥,他叫什麼名字?你認識我哥?你不是來開病單的嗎……”洛寧陽問了一大串。
而洛寧陽也如願所嘗的聽到了那個高冷到不行的男人開口道:“周焱,你們今天剛剛見過。”說完這句話,男人一轉身就推開了門,而門外
空無一人。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的關上,洛寧陽的思緒一片絮亂。
從,我哥爲什麼姓周而不是姓洛。到,周這個姓氏好熟悉我是不是剛剛聽過,在想到,今天剛認識的護士妹子說“抱歉,那個人是我表哥,
我一直在找他,但是他一直在躲着我。如果你看到了,請一定要告訴我。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哦草,表哥?姓周,和他三分像。到空曠
的室外,男人將他抵到牆壁上,不容分說的手探入他的肌膚上流連忘返。流連忘返你媽攢啊!這貨該不是我哥吧?
老子就覺得這倆人不對勁爲什麼自己昏倒了偏偏不好就被楚醫師“抱”會來!這倆人早有預謀對吧,這倆人就是同流合污對吧。
想通了的洛寧陽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然而他卻依舊理智的分析。然而一個忽而欲出的答案已經浮現在腦海中。
爲什麼母親臨死前叫的,是一個姓周的……陌生的名字。他忽然捂住了嘴,彷彿知道的是怎樣一個難以置信的真相。
他或許是母親的孩子,但他的父親,卻是那個姓周,名叫周擎的男人?那他迄今爲止……所做的一切,還剩下多大的意義?像是忽然認識到
一個異常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一樣,洛寧陽蜷縮起了身子,他看起來就像是在瑟瑟發抖。像一隻想要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繭,他的目光呆
滯的看着屋內的光打在地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鮮紅的鮮血從四面八方的牆壁縫隙中滲漏出來,紅色的,粘稠的鮮血,滴滴答答的。
洛寧陽彷彿感覺不到右手手臂上的疼痛,他擡起右手,摸了摸滴答到臉上的液體。*的彷彿還帶着腥鹹的味道。不是淚,因爲在他的視網
膜中,這滴液體呈現着紅色的光芒。是,是什麼東西?
大腦彷彿停止了運作,除了簡單的維持着運行再也無法思考其他。
越來越多的液體彷彿要湮沒掉他一樣。
洛寧陽擡起頭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很多黑色的細絲,就像是人的頭髮的黑色細絲在燈光和血色的映襯下,泛出紅
色的光芒,就像是長大了血盆大口的鬼怪一樣。鮮血順着稠密的髮絲滲出復而滴落,地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鮮血覆蓋,湮沒了幾乎四分
之一個凳子腿。
不能這樣下去,我會被……湮沒的。
然而大腦卻無法給出任何有效的方法阻止這一切,他只能拼命的蜷縮在牀的正中央,看着從牆壁上流淌下來的鮮血順着牀欄杆,彷彿有生命
一樣遊走在潔白的牀上,留下一路鮮紅的血跡,鮮血停到了瑟瑟發抖的洛寧陽身前。
一絲神智告訴洛寧陽,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幻覺。然而他卻怎樣也無法從這幻覺中清醒過來,只看到彷彿從鮮血中,伸出來了一隻彷彿由鮮
血組成的手,不斷的,不斷的,數不清的手從那攤面積越來越光的血攤中伸出。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六隻。手停止了涌出,而是逐漸伸出手腕,似乎有數個人被封印在了鮮血之下想要掙扎而出。說不出的駭
人。
首當其衝的,那是一雙充滿藝術感的手,指骨分明,纖長而優美。那是一隻拿着畫筆的手,洛寧陽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這雙手是誰的了。然
而就在他反應過來的下一瞬,一個人頭從血攤中驟然而出,而讓人詫異的卻是,那人頭就只是一個人頭,齊整整的從勃頸處被砍斷,沒有下
半身,他飛到了洛寧陽的眼前,和他的視線持平,並且緩緩的轉過了頭,雙眼對上了洛寧陽的眼睛。
一瞬間,洛寧陽毛骨悚然,他猛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前依舊是醫院病房的景色,然而這一切卻讓洛寧陽感到不安和驚恐,彷彿下一秒
室內就會滲出鮮血,將他包圍,因他而死的人便會出現,將他層層的包圍住,無法逃脫,無法掙脫。
想要逃離這裡,想要遠離這裡,想要遠離那些枉死的人。
洛寧陽一瞬間起身,他視線掃過被削好的,但由於不食用而有些變色的蘋果,一瞬間,剛剛吳浪的頭顱自他腦中一晃而過,就像是冤鬼索命
般的。洛寧陽瞬間就挪開了視線,顧不得鞋子,顧不得大衣,顧不得自己還赤裸的上半身,他衝向門的方向,他推開門,跑進走廊。
似乎是散發着藍色光芒的走廊照亮了前行的路,似乎是因爲自腳底下和腿部一點一點蔓延上升的寒意,洛寧陽隱隱聽到幾個男女老少不一的
聲音。
“還我命來,我死的好冤枉啊……救救我,我在湖底喘不過氣來了。”是誰,是誰,洛寧陽知道是誰!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爲什麼,爲什麼你活着我卻已經死了……我還這麼年輕,你還我的盜版光盤——”是誰,是誰,洛寧陽知道是誰!
“我死的好冤枉啊,我的姑娘還沒有長大成人,寧陽啊,我從小就誇你聰明,你爲什麼沒有保護好寶寶,爲什麼,爲什麼只有你一個人活下
來了!你爲什麼要把死亡帶給我們!”年邁的聲音,是誰?是誰……洛寧陽知道是誰。
“井底好黑啊,你來陪我好不好?”樓欣寶的聲音彷彿壓蓋過了一切,一個冰冷的,又溫暖的,睜開眼睛一看,卻是血紅一片的一雙血手按
住他繼續跑動的身體。洛寧陽驚恐極了,他閉上眼睛。他拼命的掙扎着,卻感覺到臉上一痛。
洛寧陽一瞬間停止了掙扎,他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依舊是明亮的醫院走廊,鼻息間哪有什麼鮮血的味道,而是一股獨
特的醒神的消毒水味道。一個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漸漸凝聚成形,面容漸漸清晰了。
銀邊的鏡框,俊雅的面容,他正按着自己身體,那雙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洛寧陽脣齒蠕動,低低的叫了一聲:“楚醫師。”
“沒事吧?”楚醫師的話依舊是那麼的讓人感覺到冰涼,甚至有一些冰冷的感覺,卻讓此刻的洛寧陽感覺到心安,這是現實,他剛剛不過是
魘住了。
洛寧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人清醒了,反而不想讓抓着自己雙肩的那雙隔着手套,卻還能感覺到溫暖的雙手拿開了。
地面並沒有在晃動,也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色,一切都只不過是他的幻覺。
“你沒事吧。”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洛寧陽擡起頭。說話的人一身白衣的護士裝,紅脣微微開合,雙目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