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之中,米拉不慎被閃電所擊中,靈魂滿是樹狀的傷痕。
艾諾絲仍然質問不斷。
神可以賜予,也可以奪取。
自己能做的,只有奪取……
那人周遭的雷網密密麻麻,登神的長階在她的瘋狂下開始寸寸碎裂,她的嘶聲哀嚎,近乎響徹了整個天體國度。
米拉仍然在心流之中,她忽略到身上的疼痛。
她看到了雷網中的艾諾絲,那一道道自共治皇帝身上蔓延的雷霆,宛若一根根蒼白的絲線。
那像是一個孤苦伶仃的提線木偶。
這讓使者想起了,那個遠古得神都還沒降臨的時代裡。
整個世界都被遠古混沌所包裹,萬事萬物都在黑暗主宰之中,沒有什麼不是提線木偶。
一切或許都將一直如此,直至永遠,在那時什麼都沒有被奪取。
可是…光照了進來…
奪取了世上的一切。
使者在穿梭之中,一點點地朝着艾諾絲靠近。
那位瘋狂的人察覺到這舉動,發出更爲瘋狂的反撲。
蒼白的雷霆宛若遠古時代的蒼白色的暴雨般,近乎淹沒眼前的天地。
那人瘋狂地痛嚎着,拼命地阻擋着米拉的到來。
在那浩大的蒼白雷霆裡,無論什麼都在動搖。
整個空間都好似放慢了動作,時間好似被什麼給黏住了一般。
使者穿過重重的閃電,來到了那人的面前。
“我已經離棄了你,你爲何還要如此執意!”
那人質問着。
而後,光刃來到她胸前。
轉眼間便將那人的胸腔給穿透,使者往右一擰,那顆黃金之心,頃刻被攪得粉碎。
那人口吐鮮血,如今的她已經被逼到絕路,眸光冷靜卻又瘋狂,無能爲力地半跪在原地,口中不斷喘着粗氣,雙目通紅,滿臉的鮮血染紅了秀髮,腳下的蒼白長階已經近乎破碎,她的道路已然斷絕。
使者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那人哀鳴着說:
“我的一切都被你毀了……
爲什麼你會如此讓我痛苦?我渴望那權力、渴望無上的寶座,六年前,你要將我帶走,多麼無恥,我那時失心瘋,纔會答應你,一旦跟你走,就意味着失去一切。現在呢?你又回來了,將我的渴求、我的意願、我的道路都奪走,一併投入火中摧毀殆盡!”
“你還想做什麼?你不是使者麼?摧毀我罷!”
“我的生命已經交到你手上了,你隨時都能將我投入地獄,享受永世的痛苦!只要你想!只要那是你的意願!反正你六年前同樣如此!”
她身上的加冕禮服被雷霆撕得粉碎,頭頂的緋紅皇帝也斷了一角,她的聲音裡很久如此激動過了,
“你不曾知道,我曾見過什麼,你不曾知道,我爲了我腳下的道路付出了什麼,你無法與我感同身受,我…曾失心瘋地聽從了你的話,但我醒悟了,在我眼裡有着更高的追求。”
“如今,我離棄了你,我想殺了你,如果我可以,待我登上那王座時,第一個要審判的就是你!”
“在原本的未來,我與六神的王國將會屹立於星空,舊秩序將得以重建,我將完成我父母的期許與我付諸一生的追求。”
“可如今我究竟得到了什麼……”
“我再說一遍:待我登上那王座時,我會審判你!原初教會將作爲真理的代言而屹立於世間,一本新的經書將記載你的稱號——蠱惑者米拉,你的名聲將如索拉繆斯在原初教會般一樣墮落!”
“當我登上王座的第二天,你就可以看見人們是怎樣詆譭你的,我要將你囚禁於深淵之中,永生永世,因爲你執意要阻止我,你是如此罪大惡極!”
那人撕心裂肺地哀嚎着,模樣狼狽不堪,她不斷地說,一旦她登上王座,她會怎樣做,可是如今,那樣的未來不復存在了,被使者給親手終結。
那些淡然、平靜、以及冰冷的黃金之心,都在使者的手中化作不可重塑的碎片。
無窮無盡的痛苦近乎淹沒了那人,讓她不斷下落,她聽見絕望連綿不絕的潮涌,掙扎無用,哭喊無用,結局已然註定。
當那人說完這一切後,她沉默了,靜靜地喘着粗氣,久違的疼痛遍佈全身,她的面色蒼白極了。
使者一直耐心地垂聽她的每一句話,目不斜視地盯着她的眼眸。
那些惡毒的話語,毫無保留地被傾吐而出,這便是艾諾絲的真面目,可使者一句怪責或咒罵的話也沒說,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了一般。
那人心中的情緒複雜得無法用言語表達。
良久之後,被痛苦淹沒的那人,像是輕輕地自嘲般,顫聲地說道:
“到此爲止了,一切都結束了……”
“就這樣吧,神的使者,殺了我,就像我曾想着殺了你一樣。”
“折磨我的靈魂,裁決我的罪孽,我曾想對你怎樣,你便對我怎樣吧,無論怎麼,我都接受……”
那人看着使者,望見了使者手中的刀兵,
這鋒利的刀兵是如此接近,她的生命要被就此奪走。
眼前的景象慢慢變得破碎,耳畔中的聲音漸漸泯滅成虛無,恍惚間,回憶如潮水般上涌,在那一天,那個特殊的一天,米拉就那樣從天而降,剛剛廝殺過的森林間還染滿鮮血,她狼狽不堪,滿是疑心地詢問女孩的來歷,女孩的目光誠摯,笑着說自己是從天而降,恰好就落在了這裡。
是的,
世上有成千上萬的地方,而米拉剛剛好就來到了我的身邊…
臨死前的走馬觀花掠過雙眼,那人想要抓住,回憶卻不會爲她停留。
她慢慢闔上眼睛,如今,她終於要失去一切了,卻感到前所未有地輕鬆,
“米拉…”
“那時,我多想跟你離開那裡……”
可現在,
我該死了。
……………
可是…
使者一言不發地湊近到她的面前,毫無預兆地在那因失血而蒼白的脣上……
印上了一吻。
這舉動是如此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小子,別害怕…”
“你的痛苦,我會分擔。”
使者低聲說着。
這一切就好像…
神愛我們,末日來時,曾替我們分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