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薩滿會所謀求的大奇蹟,不是別的什麼,而是蒼白驟雨。
無論是在真教,還是未來的異教,抑或是其他的宗教信仰,都曾描述過那世界曾迎來末日,而那一日,雨水是蒼白色的。
蒼白色的雨水,歷經漫長的歲月,已經逐漸成了,文學作品裡毀滅的象徵,無數詩人歌手玩弄着這個象徵,卻未曾親眼見證過,那雨水的可怖力量。
威廉長老關於最末薩滿會的所圖之物的敘述,都與自己在未來所見的異教先知的詩歌相互對應,這並不意味着威廉長老是所謂的異教先知,畢竟兩者不是同一時代的人,但兩者的話語中相互印證,無疑表明了,所謂的大奇蹟就是蒼白驟雨!
“不行,絕不能如此、絕不能如此。”
伊登急促地自語道。
自己即便沒有親眼見證過蒼白驟雨,可在未來的諸多書籍中見到,蒼白驟雨給一個地方帶來的,只有無窮無盡的災禍。
在異教的書籍裡,曾經描述了一座宏偉的真教城市,其君主及王國曾盛極一時,卻在蒼白驟雨之下,淪爲徹底的鬼城,淪爲蒼白邪祟們的居所。
“絕不能讓這事發生。”
伊登攥緊拳頭。
可是…
如果…大奇蹟是吾王之王的意志,
那麼,一個凡人,又怎能敵擋得了神靈?
那是一位多麼宏偉、多麼可怖的存在,身爲教士,伊登知曉世上有不知其數的神祗,他也曾看過其他信仰的經文,讀過那些神祗的傳說,可在現今諸神之中,沒有一位能與之媲美,此時此刻,他都只是見證了那存在的一角,就好似一個人,匍匐在地,拿着眼角的餘光,去估量高山的宏偉,在那位存在的權威之下,有着萬王信仰,萬民信仰,又有先知們前赴後繼地追隨於祂,信奉祂的宗教在未來之時幾乎稱霸了半個世界,連真教也在他面前衰微、沒落。
伊登不明白,神爲什麼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祂爲什麼要讓這位存在掌握如此大的力量,爲什麼要把世界交到那存在的手上,想到這裡,教士顫抖了起來,原本的信誓旦旦悄然散去,迷茫如同巨浪涌了上來。
不說是他一個人,縱使成千上萬的凡人們站在一起,又怎能敵擋,恐怕那存在的吹口氣出來,無數人就要被這氣息奪去性命。
而那存在又號稱繼承了天國權柄,世人的生前死後,都要聽憑祂的計算,凡人們又怎麼會忤逆祂,又怎麼會站在一起來敵擋?
想到這裡的時候,伊登心裡不由充斥起悲哀和恐懼。
良久後,伊登終於緩過神來,他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口中不停地誦唸起經文,而後將目光投向屋外,朝天望去。
“主,你在讓我做什麼呢…你什麼力量都沒給我,什麼啓示都沒讓我聽,我所受的,所聽到的,都是那異教之物…主,爲何會如此呢?”
伊登像是禱告,又像是自言自語,在半響的沉默之後,他落寞地走下了樓梯。
…………………………………………
…………………………………………
阿爾西婭爲伊登推開了門。
“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阿爾西婭打量了一下伊登,開口道。
伊登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而後揉了揉臉頰,
“沒什麼,我過來,是找伱商量一件事。”
阿爾西婭側過身去,讓伊登進來,並問道:
“什麼事?”
“立刻帶我去覲見卡修斯五世!”
“什麼?”
“路上解釋吧。”
…………………
上了馬車之後,伊登終於給阿爾西婭講述了今天所看到的事。
“你聽到線人的回報,並在下城區裡見到了威廉長老的屍體,然後找到了這封信?”
阿爾西婭驚詫道。
“對,按照信裡面的內容,恐怕所謂的大奇蹟,已經不遠了。”
伊登頓了頓,繼續補充道:
“信裡面提到了,‘那一日,有君王要死,並被遺忘。’我們可以以此警告國王,讓他小心刺殺,並勸說他通緝最末薩滿會。”
阿爾西婭點了點頭,認爲伊登所說的無不可行。
“但僅憑一封信的話……”
阿爾西婭有些猶豫道。“沒有辦法了…只能試一試了。”
伊登嘆了口氣道。
他知道,只憑一封信要說服國王,實在很難,但他現在又蒐集不到更多的證據。
時間已近黃昏,這個時候,阿爾西婭與伊登登上了王宮的長階,因公主身份的緣故,衛兵們沒有阻攔,而僕人們則在得知有急事之後,便一邊讓人去通報,一邊趕緊領着他們去見國王。
卡修斯五世在書房內接見了二人,看見阿爾西婭,他露出和藹的笑容,親切地招呼道:
“這不是丹斯切爾的女兒,還有她的騎士嗎?”
卡修斯五世手裡端着一個酒杯,裡面的不是奧森科人常飲用的密酒,而是葡萄酒,阿爾西婭觀察了一下色澤,推測那應該是產自於丹斯切爾的那幾個大酒莊。
阿爾西婭行了個禮,並沒有多做寒暄,而是徑直道:
“卡修斯叔叔,您應該聽到僕人們通報,我過來這裡,是有急事稟報。”
卡修斯五世點了點頭,而後露出困惑的目光,
“我確實聽到了稟報,不過…急事,到底是什麼急事?”
阿爾西婭朝伊登使了個顏色,教士立即將懷裡的密信交到阿爾西婭手上,再由阿爾西婭交到卡修斯五世的手上。
“這是?”
“威廉長老留下的密信。”
阿爾西婭簡短地陳述道:
“他死了,我的騎士發現他死在了下城區的一棟建築內,而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密信。”
卡修斯五世面露愕然道:
“神啊,你們找到他了?他死了?”
“詳細情況等會再談,”
阿爾西婭彬彬有禮勸說道,
“還請您先過目這封密信吧。”
卡修斯五世聞言,仔細地將這封密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的面色從一開始的驚愕,慢慢變得凝重,手裡的葡萄酒杯不停地搖晃着。
“據我的騎士的推測,信中所提及的最末薩滿會,想要對卡修斯叔叔不利,他們…或許妄圖謀害您……”
阿爾西婭將她跟伊登在馬車上商量好的措辭說了一遍,並在一些細節的地方添油加醋,肉眼可見的,國王的眉頭愈發凝重。
不過,國王的臉龐上,仍然看不到要施以雷霆行動的果斷。
於是,阿爾西婭補上一句道:
“卡修斯叔叔,我聽說,在舊貴族裡面,有不少人曾幫助並支持最末薩滿會。”
這一句話,如同刺客剜心的致命一擊,直直地刺中了卡修斯五世。
對於一位君主而言,最爲忌憚的,往往不是什麼刺殺、也不是什麼襲擊,而是底下貴族笑裡藏刀的反對與陰謀。
阿爾西婭見到起了作用,便趁熱打鐵,將自己拜訪舊貴族們的一些經歷都說了出來,並在其中添油加醋,儘量勾勒出暗流涌動的景象。
卡修斯五世終於被說服了,一是因爲手裡的信件,二是他相信阿爾西婭作爲一位外國人,在本國並沒有多少利益可言,要比其他人更值得信任。
“好吧,我會加強王宮的守衛力量,並且明日就下令通緝最末薩滿會,即便我的大臣們不同意,我也強行通過。”
卡修斯五世放下了葡萄酒杯,如此說道。
血色的葡萄酒,在黃昏的陽光之下,煥發出鬼魅的光澤。
從他的語氣裡,阿爾西婭聽出,如果大臣們愈是反對,國王就愈是堅持通過。
“既然如此,快到宵禁時間了,那麼我們就先行告退了。”
阿爾西婭行了一個禮,轉過身去,領着伊登離開了書房。
走到拐角時,伊登回頭看了一下,發現在走廊的另一處,有一道身影,正在朝王宮的書房靠近。
不是別人,正是德瓦恩王子。
“他要去面見國王?”
伊登心中道。
王子去面見國王,是一件正常得不得了的事,教士對此沒有怎麼注意,他跟着阿爾西婭,慢慢離開了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