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卿冷冰冰地回道,“抱歉,我沒有回去,也不知道。”
在一旁閉目養神的莫清卻突然睜開眼訝異地看了初卿一眼,他原以爲初卿對他亦是冷淡至極,沒想她對熟人還有如此冰冷的語氣,彷彿能將人冰凍三尺。
只是她對待他的面無波瀾此刻卻化爲烏有,她抿緊着嘴,有種按捺的煩躁,眼裡冷得像汪冰潭,深處卻藏着死火,彷彿時刻就能衝破冰面將人吞噬。
言司遠聽言,眉峰皺緊。
如果他剛纔沒看錯時間,他在醫院呆了將近一個半小時,而這段時間女人竟說她還沒有回去,難不成還因爲他丟下她一事就賭氣不回?
言司遠腦海裡突然浮現初卿昨夜說的話,那個女人會不會因爲找好下家所以有恃無恐了?連現在回家敷衍一下也懶得去配合?
言司遠太陽穴猙獰的跳,他揉了揉眉,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腹噴薄的怒火。
“初卿,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做什麼事都得考慮後果,別失了分寸最後得不償失!”
男人粗劣冷漠的威脅,言猶在耳,又在初卿心頭積攢的怒火添了幾把乾柴,一下子躥得猛高,初卿猛吸了一口氣,又覺得腦袋突突地疼。
眩暈席捲過來,初卿晃了一下身子,耳邊有椅子劃開的尖銳聲音,一隻堅實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莫清擰着眉,不悅地盯了下那還緊貼在女人耳邊的手機,轉而又回到初卿蒼白的臉上,焦急問了句,“沒事吧?”
初卿對莫清的話置若罔聞,撐在牀上的手將薄被揉攥成一團,她徑直對着手機那邊的人吼道,“呵,言司遠,因爲你說的分寸,我現在已經躺在醫院裡了,你還想我怎麼樣!”
她吼得竭斯底裡,彷彿用盡全身力氣,最後只剩下虛弱的顫抖,在空氣中搖搖欲墜。
女人下一秒彷彿就要癱軟在牀上,莫清急忙攬住她,低頭時意外看見一滴晶瑩的眼淚從初卿眼角滑落,如深海的泡沫墜入雪被裡很快消失不見。
莫清有些怔忡,五臟內腑猶如海水倒灌,是蔓延的鹹澀,還有憋悶的窒息感。
他低頭,捏住女人的肩膀,看着她空洞無神的雙眼,“夠了,不要再說了。”
竭斯底裡後的安靜突兀橫來的男聲,無縫銜接得讓人無法漠視。
言司遠從電話裡聽到男人的聲音,差點將手機摔出去,一擡眼便看見電梯到了一樓,擠擠挨挨的人羣一鬨而散,他卻無暇顧及,只背過身狠狠踹了一腳電梯。
“什麼人?”他眯着眼,聲音隱現薄怒。
電話的聲響突然變得遙遠,只依稀聽見男人細細安撫的聲音。
透明的玻璃牆外邊是醫院的副樓,亦是川流不息,言司遠冷冷地盯了一眼,仿似想起什麼般,驟然定住了移動的腳步。
他突然發問,語氣森冷如索命的閻羅,“醫院?你現在在什麼醫院!”
說着,他調轉反向,疾步往前臺奔去。
手機被抖落到牀上,初卿拂開莫清,臉上已平靜了許多,低聲道了謝,這才翻起手機,本以爲男人已掛了,沒想到指尖擦過擴音鍵,言司遠清冽的聲音瞬間在室內放大。
——“你現在在什麼醫院!”
初卿抿緊嘴,不知道言司遠現在問這個問題還有什麼意義。
她扶了扶額,“夠了,言司遠,你媽已經知道了,回不回言家都無所謂了,你給你媽打……”
言司遠粗暴的聲音卻突然截斷她。
“我他媽問你現在在哪裡!初卿!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男人兇悍的語氣掩藏不住的怒意,在室內還餘音嫋嫋,旁邊的男人突然發出一聲輕笑,初卿這才驚覺自己沒收回擴音。
初卿擰着眉正要摁掉擴音模式,一隻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攔住她的指尖,她微怔,看着莫清微微俯身對着手機清楚說道,“她在市立三院這裡,現在已經好多了,有勞掛心。”
此話一出,電話就被掛斷了,通話的屏幕驟然消失,只剩下簡潔的手機桌面。
莫清聳聳肩,看向初卿無辜的眨眨眼,“不是我掛的。”
初卿認真看了他一眼,眼裡冷意稍退,但那深處的星火也撲騰一下湮滅了,她收回了目光,拿起手機搖了搖頭,“我知道,不關你的事。”
莫清看着她低下頭又在摩挲那手機,滿腹疑問欲言又止。
他就靜靜地凝視着初卿,看見她髮際邊柔軟的絨毛和恬靜的側臉,突然想摸一下她的頭。
她明明這麼柔軟……在外人面前都能肆無忌憚的表露自己的情緒,在熟人面前卻還要強自僞裝。
剛纔還驅趕着他離去,此刻卻在他面前露出了無助和悵惘,真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
莫清的眼神驟然溫和,看着初卿乾澀的脣角,心念一動。
“要喝水嗎?”
言司遠掛斷電話,正好走到前臺這邊,用力敲了敲檯面,叫醒埋在電腦面前的護士。
看見護士擡頭,他急不可耐地問道,“仁川醫院是不是市立三院?”
護士奇怪的打量了眼面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怎麼跑這裡問這些有的沒的。
只是目光一對上男人眉間逼人的兇戾,便被這陰鷙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護士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輕視,磕磕碰碰地說道,“是……前些年才改了仁川這名……”
這醫院雖然離言家不遠,但他也好些年沒來過,只隱約覺得市立三院這名字耳熟,如今倒是對上了。
當即男人二話不說,拿起筆往手上行雲流水寫下兩字,便直接示意給護士看,指使道,“幫我查下這個人有沒有在醫院裡。”
言司遠一身氣勢非凡,看着就非富即貴,護士有心多問幾句,一對上那目光便忍不住退縮了,只好依言幫男人在系統裡調出數據。
半響,護士才從電腦裡探出頭,“有的,一位叫初卿的女性,今早剛送來的,腦部受了創傷,輕微腦震盪,在212房的B號病牀。”
話音剛落,男人的身影就消息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