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門鎖轉動的聲音,這回進門的是張莫。
在張啓的萬分祈禱之下,他的懷裡正好抱着三本《局外人》。
看見兒子這股迫切的眼光,他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嘿嘿裂開嘴一笑:“我估摸着你媽可能又會忘記買葉懷瑾的書,所以中午休息的時候,就去買了幾本。
看來我猜的還不錯,果然是忘記了。”
他走進客廳的時候,順帶着看了一眼廚房裡面忙碌着的張苪,看着張啓朝着她的方向努努嘴:“你媽一直以來都覺得葉懷瑾是一個網紅作家,沒什麼本事。”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之後,都不約而同的攤開手,露出了很無奈的神情,隨後又相視一笑。
隨後張啓立馬把手上的那本《原野風聲》放在一旁,然後跑到張莫那裡,搶一般的拿了過來一本《局外人》。
“雖然老作家的筆法實在是老練,但是我還是覺得葉懷瑾的風格更加的適合我。”
張啓唸叨一句之後,也不再說話,趁着能夠在吃晚飯之前多看幾張。
只不過在他剛剛翻開第一頁的時候,他就愣住了。
因爲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這樣的幾個大字:“今天,媽媽死了。”
就這樣猝不及防並且乾淨利落的寫出了一個死訊。
張啓微微一愣神之後,他意識到,果然是有葉懷瑾的風格,而且當中的名字也是充滿了濃濃的葉氏風格。
不過接下來的文字,讓他更加的吃驚:
“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
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專此通知。’
這說明不了什麼。
可能是昨天死的。
養老院在馬朗戈,離住的地方八十公里。我乘兩點鐘的公共汽車,下午到,還趕得上守靈,明天晚上就能回來。
我向老闆請了兩天假,有這樣的理由,他不能拒絕。不過,他似乎不大高興。
我甚至跟他說:‘這可不是我的錯兒。’他沒有理我。我想我不該跟他說這句話。反正,我沒有什麼可請求原諒的,倒是他應該向我表示哀悼。不過,後天他看見我戴孝的時候,一定會安慰我的。現在有點像是媽媽還沒有死似的,不過一下葬,那可就是一樁已經了結的事了,一切又該公事公辦了。
我乘的是兩點鐘的汽車。天氣很熱。跟平時一樣,我還是在賽萊的飯館裡吃的飯。他們都爲我難受,賽萊還說:‘人只有一個母親啊。’
我走的時候,他們一直送我到門口。我有點兒煩,因爲我還得到艾瑪努埃爾那裡去借黑領帶和黑紗。他幾個月前剛死了叔叔。
爲了及時上路,我是跑着去的。這番急,這番跑,加上汽車顛簸,汽油味兒,還有道路和天空亮得晃眼,把我弄得昏昏沉沉的。
我幾乎睡了一路。我醒來的時候,正歪在一個軍人身上,他朝我笑笑,問我是不是從遠地方來。我不想說話,只應了聲‘是’。
養老院離村子還有兩公里,我走去了。我真想立刻見到媽媽。但門房說我得先見見院長。他正忙着,我等了一會兒。這當兒,門房說個不停,後來,我見了院長。
他是在辦公室裡接待我的。那是個小老頭,佩帶着榮譽團勳章。他那雙淺色的眼睛盯着我。隨後,他握着我的手,老也不鬆開,我真不知道如何抽出來。
他看了看檔案,對我說:‘默而索太太是三年前來此的,您是她唯一的贍養者。’我以爲他是在責備我什麼,就趕緊向他解釋。
但是他打斷了我:‘您無須解釋,親愛的孩子。我看過您母親的檔案。您無力負擔她。她需要有人照料,您的薪水又很菲薄。總之,她在這裡更快活些。’
我說:‘是的,院長先生。’他又說:‘您知道,她有年紀相仿的人作朋友。他們對過去的一些事有共同的興趣。您年輕,跟您在一起,她還會問得慌呢。’
”
“張啓!張啓吃飯了!!!”
正當張啓有些恍惚的時候,耳邊似乎傳來了張苪喊吃飯的聲音,他遲疑了一會之後,顫顫悠悠的把這本書給放了下來。
在往常吃飯的時候,他們都會交流各自看的書的心得體會,也算是打算培養張啓的文學細胞。
張莫還有張苪兩人也是十分在意自己兒子的語文閱讀積累,所以在平日當中都會給他買很多書讀。
當然,張苪也並不會因爲自己的一些喜好而強加在孩子身上。
當孩子忽然之間有了自己喜歡的作家以及作品的時候,即使是張苪不感興趣的人,張苪也是感到十分的開心。
這也說明孩子的個性以及人格開始有了完善的建立。
而他們需要做得就是在人格完全形成之前,把陋習全部都改掉,即保證了人格的獨立性同時也讓他有了正確的指標。
只是今天,張啓很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在張苪和張莫兩個人分別分享好自己的讀書心得之後,唯獨張啓在那裡沉默不語。
隨後意識到該輪到自己發言了,他輕輕的咳嗽一聲,然後環顧一下父母:“爸媽,你們覺得,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會在他母親的葬禮上面不流淚呢?”
“嗯?”
張苪遲疑了一下,隨後她立馬把眼神投放到了茶几上面那一本被打開的局外人上面。
她似乎嗅到了一點不好的味道。
這是在教自己的孩子人情淡漠?
她可不希望自家孩子在書當中學到這種東西。
不過還沒等她發話,張莫就輕輕的出聲問道:“是局外人?”
他也聽過這樣的說法,這個故事寫得就是這個。
不過他還沒有看,所有暫時也不好下定論。
張啓這個時候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連忙把晚飯吃完之後,又衝到了沙發那裡拿起書開始看。
而在一旁的張苪和張莫則是面面相覷。
這個情況,似乎不對勁。
“這樣吧,趕緊收拾一下,我等會也要看看這本書。”
張苪的眉頭皺起,擰的老高。
“你是想看了?”
“不是,我不能沒有理由的去剝奪我孩子看書的權力,我需要看這本書然後找出理由來,讓他知道這本書寫的並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