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察覺到時機已至,魔主此時笑着說道:“老哥,不必動怒。小姑娘和這小子有交情,現在不顧一切想要救他,正說明她重情重義,有女兒如此,要是我,做夢也該笑醒了。”說着,他看向冰怡,愛憐地責備道:“小姑娘,想不到辦法,就拿死來威脅爹爹,你可知你這樣做,多傷我們做長輩的心?這可十分不對,下次不能再有了。”
聽着這話,冰怡才頓時一醒,是啊,自己爲了救颺羽可以不顧一切,但是對爹爹公平麼?說到底,爹爹纔是這個世上最疼愛自己的人,自己要真這樣做,可傷透他的心了。念及於此,她便心懷歉意地看了爹爹一眼,然後對魔主拜謝道:“多謝魔主叔叔教誨,可是……”可是,她還是不能眼睜睜看着颺羽被他們殺死。
魔主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沉吟一番後,然後臉色肅然道:“小姑娘,念在魔主叔叔向來喜歡你,而且和你爹爹又是這麼多年的老交情,我答應你的請求。”
“太好了,”冰怡歡喜地叫了出來,“謝謝魔主叔叔!”
沒想到魔主真會同意女兒的請求,鬼王心裡暗歎一聲。而其他魔宗弟子聽了魔主的話,也十分不解地議論起來。颺羽殺了他們魔宗好幾個弟子,怎麼就這樣放過他?放了殺人兇手,如何能讓死去的兄弟們安息?一時間,魔宗弟子中充斥着的,全是不解和不滿的情緒。
魔主臉色冷靜,對這些置若罔聞,接着道:“小姑娘,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冰怡從魔宗弟子的反應中可以看出,魔主答應自己這個請求,的確是一個很大的人情,需要頂着很大的壓力,她生怕魔主反悔,慌忙道:“魔主叔叔,你該不會要反悔吧……”
魔主微微一笑,道:“我不會反悔,但我要把我的話說清楚。我答應你現在放過颺羽,但並不代表從此以後,都會放過他。無論如何,他畢竟殺了我魔宗弟子,這筆賬,只有用鮮血來償,今天我可以暫時放過他,但是以後,他會變成我們魔宗的第一追殺目標。”
冰怡想,正道和邪道本就向來是仇敵,就算沒有今天的過節,颺羽遇到魔宗弟子,情形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所以他們魔宗以後是否會追殺颺羽,這對於颺羽來說,倒並沒有太大不同。她知道只要他能夠今天從這重重包圍中脫身,以後憑他的修爲,魔宗就算追殺,也奈何不了他的。所以對魔主提出的這一點,冰怡並無不滿,想魔主賣給自己這個人情,畢竟頂着難以服衆的壓力,他這樣說,也多少能安撫一下魔宗弟子的不滿,無可厚非。
不料魔主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又繼續道:“我答應你放過颺羽,但是他身邊那個姑娘,我不能放。她也殺了我魔宗弟子,這同樣是一筆血仇,總要她付出代價才行。小姑娘,我知道颺羽和你有交情,我放過他便是。但我想那個姑娘是和你毫無瓜葛的,所以對我的這個做法,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冰怡聽得怔住了,雖然魔主的話很有道理,但是他這樣做,卻間接等於兩個都沒放。按照颺羽的性格,他又怎會獨自逃生?
見她不答話,魔主不由得微微皺眉,道:“小姑娘,你似乎我的這個做法並不滿意啊。”
她當然不滿意,但她又能如何?魔主答應放過颺羽,已經給足了她面子,自己難道還要得寸進尺?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執意如此的話,只不過是自取其辱。
“魔主叔叔,”冰怡臉上帶着笑,心裡卻無比苦澀,“我很滿意,多謝魔主叔叔了!”
魔主不在意地輕輕擺了擺手,好像自己真的賣了多大人情一樣,其實他根本沒有賣什麼人情,颺羽根本就在他的算計之中,他知道他不會單獨離開的。
冰怡轉過頭,苦笑着看向颺羽和詹雨薇,帶着愧疚。
冰怡爲自己做的這一切,颺羽心裡很感動,他見冰怡心有愧疚的樣子,便含笑安慰道:“冰怡,你的心意我很感激,我會永遠記住的。”
“永遠記住?”冰怡心裡悽然,“是不是他今天死在這裡,便算是永遠記住了?”
怔怔地,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眸。
颺羽看着她這樣子,只覺心裡隱隱一痛,卻不出話來安慰她。
詹雨薇忽然對他說:“颺羽,你走吧,我們絕不能兩個都落在這裡。”
“雨薇師姐……”颺羽不解地看着她。
彷彿一種即將永別前的釋然,詹雨薇忽然覺得心裡的一切嫉妒和氣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柔意,她看着颺羽,露出淡淡甜柔的一絲笑,道:“颺羽,你可不可在走之前叫我一聲雨薇,我其實一直好想聽你這樣叫我。”
颺羽身子一震,說不出話來。
詹雨薇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彷彿等待着,眼中帶着柔意。
颺羽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下了頭,更說不出一句話。
詹雨薇的神色在那剎那間,分明黯淡下來。但似乎爲了能夠讓他放心,她又強行露出笑,道:“你快走吧,我現在只不過是暫時落到魔宗手裡,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你去找到師叔他們後,再去魔宗救我,也不遲。”
她的這番話,似乎說得合情合理,但颺羽卻聽得心裡大驚,他想起先前在樹林中的那一幕,那時若非他及時趕到,詹雨薇已經死在自己劍下。此刻她說得這些話,分明是騙他的,他知道,如果她留下,絕對不會甘心被魔宗所擒,只會玉石俱焚。說什麼要他們去魔宗救她的話,不過是一個謊言。更何況,就算她真的甘願被魔宗所擒,他也絕不會拋下她一個人離開。看着她爲撒謊騙自己走強顏露出的笑,他只覺得心疼。
“我不會走,我們一起來的,自然要一起離開。”颺羽看着她,神情認真,果決地說。
詹雨薇氣怒道:“難道你非要死在這裡,才甘心麼?”
颺羽輕哼一聲,並不作答。
此時,只聽魔主說道:“小子,你兩個商量得如何?打算要離開了麼?”彷彿是勸說,他接着道:“你放心,我們魔宗抓住這位姑娘後,不會把她怎麼樣的,她對我們還有用,這一點,想必你自己也可以想通。”
颺羽自然知道,他們魔宗是想把他們作爲人質,以之向靖靈教要挾。如果真讓他們得逞,還不知道會給靖靈教帶去多大損失。他自小身受師門重恩,把靖靈教視爲家。他想,自己就算死,也不能讓他們魔宗的陰謀得逞。
魔主道:“我雖然答應冰怡小姑娘放過你,但你若執意留在這裡,就別怪我反悔了。”
冰怡聽得一急,張開了口,想要勸颺羽趕快離開,但是看到詹雨薇時,那勸說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聽到魔主似乎要下最後的通牒了,颺羽只是有些不屑地笑了笑。
詹雨薇暗暗心急,催促道:“你還不走麼?”
颺羽對她淡笑了笑,道:“師…姐,我不會走的。”
詹雨薇惱道:“你甘心就死在這裡麼?你甘心以後再也見不到冰怡姑娘麼?”
颺羽聽得微微一怔,收斂了笑,下意識地向冰怡看去,神情悵惘。
見他猶豫了,詹雨薇接着道:“快走吧,你怎麼能辜負冰怡姑娘一片心意?”說着這話,她只覺心裡一陣陣酸楚。
颺羽卻轉過頭,看着她,靜靜道:“雨薇…師姐,你還記得南殿的那片樹林麼?”
詹雨薇簡直不知道都到什麼時候,他還有心情問這個,但是想到那片樹林時,她自己卻忽然怔住了,機械似地喃喃道:“我當然記得。”那裡是颺羽‘死而復生’歸來後,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颺羽神色認真地盯着她,澀聲道:“師姐,你知道麼,那一天,我好恨自己,恨自己沒有及時阻止秦宇胡說八道。師姐,我一直好想跟你說句對不起,現在我跟你說,你願意接受麼?你願意原諒我麼?”
詹雨薇聽得心裡一震,怔怔地看着他,倏然間熱淚盈眶,重重地點頭,道:“我願意,我其實從來沒有怪你……”
颺羽看着她,只覺自己的心,一陣陣抽搐。隨後他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包圍圈,忽地冷笑道:“他們魔宗之人是想抓住我們,以此要挾靖靈教,哼,我豈會讓他們得逞?”他轉頭看向詹雨薇,道:“師姐,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那一刻,他的目光那麼堅定,那麼自信,那麼無所畏懼。
詹雨薇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但不等她多傷心,忽然一股雄渾澎湃的元流在她身旁暴漲而出,瞬間裹挾住她。在她腰間,還是那隻熟悉的手臂,那麼有力,那麼穩固,牢牢摟着她,彷彿永遠不會丟下她。
砰然一聲,彷彿一個悶雷炸響。
雄渾的元流裹捲起颺羽和詹雨薇,彷彿狂潮怒龍般,向包圍圈東邊直撲而去。
那裡,是包圍圈最薄弱處所在,剛纔颺羽已經觀察到了,此刻,他就是要帶着詹雨薇強行從東邊衝出去!
這一切,發生得那麼突然,毫無徵兆,包圍圈上的所有人,一時間都驚呆了。
淵龍之訣、九幽滅仙,兩大絕世功法一起運轉!
青色、幽藍的光芒,璀璨綻放,在那一刻,是天地間最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