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心道:“如今外面出不去,我堂堂一教之主卻像個耗子扒土鑽地,死在這裡!”轉而又想:“本教教衆來到中原,死傷七、八。許多死無葬身之地,空曝屍體,烏啄雀食。我死在這也算有個埋身之地,嘿嘿!”卻化作苦笑。
往後一仰,再控制不住疲憊之意,竟昏昏睡了過去。原來她身上便有傷,又受了顧雨生幾劍,舊傷加新傷,逃到這力氣竭盡。雙眼剛閉上便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中聽到有呻,吟聲。她雙眼睜開,仔細聽去。才發現發出聲音之處就在旁邊,摸了過去,發現程問曉竟又呼吸起來,只是氣息極爲微弱。
魔教教主心下一喜,轉而又沉了氣,道:“即使現在沒死,待會多半就要死了。”想顧雨生等人多半還在外面,待會火盡定會尋找下來,若是見不到兩人骸骨,絕不會就此離去,多半還得讓他們找到。此下倖存也不過多活得片刻時間而已。
她自認無什麼倖存的機會,反而鬆了口氣。倚着土壁,想道:“與其被他們找進來殺了,倒不如我先自殺了!”從腰間取出短匕,拔鞘出刃,在黑暗中閃着忽藍忽紫的光。
舉匕躊躇良久,道:“我先挖個坑將他埋了再說。”揮動匕首往裡挖去。本來這地下土泥滾滑鬆散,用手隨意一摳便能摳下一大塊,此時用匕首來挖自然更加快捷。她揮匕亂鑿,遇土則破。挖了一條深深的土道,突然聽到地下有水聲。用匕首輕輕一捅,水聲聽得更清,有水涌上來。
魔教教主道:“地下有水!”捅開個大洞,用手劃開泥土,果有一股清泉噴出。她雙手捧水,咕嚕咕嚕喝了幾口,解了渴。又爬回去將程問曉抱了過來,捧水灑在他臉上。
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待在這遲早要死了,不如順着地下泉游去,或許能通向外面。”想到此處,更不遲疑,又鑿破一個大洞,挾着程問曉往地下泉跳去。
“撲通”一聲,人落水中。水流急湍,魔教教主分不清方向,想奮力遊走,被水一衝,全身無力。昏昏沉沉,任水流往下衝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魔教教主才緩緩醒來。一醒過來,眼前早換了一片天地。身置一條小溪中,溪水清冽,可見白茫茫的沙底。岸上栽有果樹。雲淡天青,綠柳扶風。竟不知到了哪裡。
她心下大喜,知道隨着地下泉衝到此處,顧雨生多半追不上來了。掙扎着爬起來,才見到程問曉被衝到下流,有一塊大石擋住了。她一蹌一蹌涉水過去,將程問曉抱起來,一探之下,方纔鬆了口氣,仍剩有一息。
挾住程問曉往岸上爬去,只見遍野田地,桑樹圍李,菜花幽幽。遠處有幾間茅屋,依依虛煙。竟不知如何來到這樣一個地方。
從溪邊走到農田,正遇對面走來一個農人。農人問道:“你們是誰?怎麼沒見過。”魔教教主回道:“這裡是哪?——我們也不知道怎麼來的。”頓了一頓,又道:“他受了很重傷,能不能救他一救。”
那農人見程問曉滿臉蒼白,奄奄一息,忙道:“快把他抱到村裡去。”幫忙扶着程問曉。走出十數丈,繞過兩條山溪,前面是十數間草屋。
那農人將程問曉扶到自己的房間中,見他受傷甚重,急忙跑出去取藥。又吩咐妻子煮粥給兩人吃。
農人去不多久,全村人便都知道來了個外鄉人,齊擠到他家門口看。有的提雞,有的提米,有的搬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看神色甚是好奇、擔憂。
魔教教主見得這副光景,心下稱奇,問那農人:“這裡是哪裡?”農人道:“這裡叫龍河村,村口那條河就叫龍河。”又道自他們認知時便生活在此處,世世輩輩未曾出去過。倒只有二十多年前誤進來一個人,後來便沒有了。
魔教教主問他名字,農人道:“姓王,名字叫大聰,全村人都姓王。”
左鄰右舍湊來看熱鬧,見是一個俏麗的小女孩和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有的見魔教教主一身衣服甚是破爛,給她送來衣服,有的給程問曉送來藥。
魔教教主自小生在教中,平日裡也只練武策事,從未近人談話。一時卻也不知怎麼回謝,只是沉默不語。倒是帶他們回來的王大聰替他們感謝,收下各種東西后,道:“姑娘,你放心,我們這村裡的人都很熱情,沒有歹意。你們怎麼到這來的?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魔教教主只謊稱與同伴誤入山中,受到大虎襲擊,跳到溪中才逃過一劫,來到此地。又說這位同伴身受重傷,求你們救他一救。
王大聰應承道:“自然的,自然的。我剛纔去後山取了藥,對這種外傷最好用。”叫婆娘燒水,給程問曉換衣清洗傷口。換衣時卻掉下兩把金旗,兩本書。兩把旗一把旗面燒壞,只剩金杆,一把完好無缺。便都拿還給魔教教主。
教主拿到手中,自思道:“原來他也有一支生死旗……他身上衣服被火燒了一片,兩支生死旗燒壞了一支,這支怎麼沒事?”原來程問曉身上藏有兩支生死旗,在大火中卻被燒掉了一支,剩下那支自然是真的。便被魔教教主拿去了。
王大聰給程問曉洗淨傷口後,叫婆娘取針給縫住傷口,在傷口上抹了一大片藥,繫上了繃帶。
魔教教主其實身上也受了重傷。王大聰的婆娘便拉她到裡屋,給她換衣清洗傷口。魔教教主滿臉嫣紅,側過面去,任大娘給她敷藥。
大娘問道:“閨女,你長得這麼俏怎麼去那種兇山呢?幸好沒事,否則……唉。”又問道:“閨女,你叫什麼名字?”
魔教教主道:“大娘,我叫孟詩雨。”大娘道:“孟詩雨呢,這名字好,我閨女如果在的話,也像你這般大,名字叫王牛妮。只是我閨女命不好,三歲就掉進龍河裡給去了。”
到了晚上,魔教教主與大娘睡在一起,王大聰卻留在外屋照顧程問曉。一連過了三天,到第三天早上,程問曉才醒了過來,只問了聲這是哪裡便又昏了過去。
王大聰、大娘幾人忙得團團轉,又是擦藥又是捂毛巾。又過了三天,程問曉再醒來一次,只是也醒不過半個時辰便又昏睡了過去。
王大聰道:“沒事,他身上傷口沒再惡化,再休養幾天就好了。”程問曉又睡了兩天才醒過來,喝了兩碗粥,神志才清醒了一些。問魔教教主:“喂!我們怎麼到了這?我們怎麼沒死?”
大娘在旁邊聽見,道:“你這人怎麼說話那麼不吉祥?這閨女又不叫喂,人家叫孟詩雨,別喂喂的。”
程問曉笑道:“原來你叫孟詩雨。”大娘道:“怎麼?你不知道嗎?”
孟詩雨哼了一聲,轉身便走。程問曉笑道:“這名字,太不合她身份了。”坐起來一會又昏了過去。
又過了半個月,王大聰採的藥果然靈益,程問曉身上的傷竟好了大半。已能起身走動,自已吃飯喝湯。一天坐在門檻上看天,孟詩雨正好走來。
程問曉道:“孟教主,你去哪了?”孟詩雨道:“我去哪關你什麼事?”
程問曉道:“不關我事。但我的生死旗呢?”孟詩雨冷冷的看他,道:“生死旗原來便是我的。你救過我一次,如今我也救過你一次,抵消了!”
程問曉冷哼道:“你天天到外面幹什麼?不會是去準備毒藥吧?”孟詩雨道:“我準備毒藥幹什麼?”
程問曉道:“將全村的人都毒死啊!”孟詩雨變色道:“你什麼意思?我須彌教雖然行事古怪,但也不會忘恩負義!”
程問曉冷冷的笑,道:“是嗎?以怨報德不是你們的行事方法嗎?魔教臭名昭著,惡事做盡,也會講究什麼道義?”孟詩雨氣得渾身發抖,道:“你……不可理喻!”轉身便走。
程問曉不知爲什麼,看着孟詩雨竟莫名生出一股火來,見她氣走,大爲開心,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卻拉裂傷口,痛徹骨肉,急忙忍笑不語。
又過了兩天,這一日程問曉正在喝王大聰端來的藥,忽然“哇”的一聲,連藥帶血噴出。往牀上一趴,大吐不止。迸裂胸口傷口,鮮血如注。原來他胸口中顧雨生一劍,只差一絲便刺到心臟,可謂極險。雖靜養十多天,傷口看似癒合,實際仍不能太用力。這般下吐早將傷口也拉裂開來。
王大聰驚忙將他扶好,叫婆娘取藥來敷。但程問曉大吐不止,非但將吃下的白粥肉菜渾在一起吐了出來,更咳出血來。兩人制之不住,眼見他胸口傷勢返重,嚇得魂飛九天。
孟詩雨從裡屋搶了出來,道:“怎麼了?”見程問曉這般情況,忙上前抓住他右手。稍一把脈,便覺他腹中真氣亂蕩,還夾雜着一股毒氣。將左手按到他背上,運功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