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門破敗強敵臨（六）
程問曉見楚州則也被洪仁剛殺了，叫道：“掌門！”猛然向前一撲，竟掙脫了開去。他背後的黑衣人微微一驚，長劍一舉，往程問曉背後劈落。
程問曉只覺背後生寒，已知一劍劈來，急亂下在地上打一個滾，險險避開了一劍。那黑衣人怒哼一聲，上前亂劍劈去。
程問曉隨手在地上一抄，竟抄着了一把長劍，向上一舉。那黑衣人擡起長劍劈來，手臂上擡，脅下恰恰撞上程問曉的劍尖。喉嚨頭唔的一聲，倒地氣絕。
洪仁剛殺了楚州則，回過頭來，見一個武當弟子竟在這種情況下奪劍殺人。眉頭一皺，正要動作。
這時，紫霄宮上一聲猛烈劇響，中間殿柱轟隆隆塌下，隨即殿上一片呼呼響聲，一道火舌猛然捲進。
洪仁剛臉上大變，那火舌竟卷向他的方向，他向後急縱而開，道：“這是怎麼回事？”殿上破開一個黑窟窿，外面是一片黑夜。忽然之間，黑夜中一道銀光閃過，如同一頭銀龍，直刺在紫霄宮上。頓時一聲炸響，殿上一團火焰怒砸而下。
離得最近的是白鑄浩以及十幾名崑崙山弟子。白鑄浩驚慌之下，向後急退而出。那知那片火焰來勢極快，以他燕子三抄水的功夫竟也被火焰卷中，頓時半邊身體沾上烈焰。他又驚又急，連縱出十多丈，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熄滅了身上火焰。
其他十幾名崑崙山弟子則沒有這麼好運，那團雷火猛襲之下，一個個措不急防，都被卷在其中。啊啊幾聲厲叫，隨後被雷火燒成焦炭。
紫霄宮上又是一道閃電劃下，殿上一聲炸響，破開一個大窟窿。又是數道閃電連連避下，一團團滾滾的火焰落在殿中炸開。一些來不急逃開的崑崙山弟子頓時被捲進其中，燒成焦炭。
洪仁剛長劍一揮，折去一段倒來的巨木，向上看去，見又有閃電劈來。他又是驚駭又是茫然，怎麼也想不到紫霄宮上會突然引來雷電。叫道：“撤，離開這裡！”
只是頭頂上的轟隆隆雷聲夾着呼呼火聲卻淹沒了他的聲音，竟沒有一個人聽得到。殿中四處都已燒起烈焰，一根根殿柱前後倒下。
頭頂上又是一聲劇響，一個驚雷猛的衝進。洪仁剛見到這個驚雷時，臉上頓時被駭得毫無人色。這個驚雷竟是一個電球，整個球彈在地上時砸中一個崑崙山弟子。
那崑崙山弟子尚未發出一聲呼喊，便被雷電擊死，整副屍體瞬間燒得焦炭。驚雷落地後竟滾動起來，連續砸中七、八個崑崙山弟子後猛然爆炸，反衝而出的火焰又吞沒了半邊紫霄宮。
從紫霄宮後門中忽然衝入一個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叫道：“快走！快離開這裡，雷電擊中紫霄宮了！”這女子話音飄飄，不傳三步。在雷火呼呼聲下，卻清楚之至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顧雨生從火焰中衝出，長劍一揮，斬破一片火幕，大聲叫道：“這是怎麼回事？”白衣女子道：“來不及多說了！快離開這裡。”顧雨生道：“是。”
殿上又是一個球形閃電劈落，滾在火焰中爆炸開來。離得近的只被這閃電碰上一下，便瞬間化成焦炭。離得遠的被火舌卷中，也離死不遠。
洪仁剛當先逃出紫霄宮，身上衣服已被燒去了盡半，頭髮、鬍鬚、眉毛也燒掉了一些。顧雨生、白鑄浩先後逃了出來，互相看見對方衣服破爛，臉上一團黑，都被燒得狼狽不堪。
整個紫霄宮上已佈滿火舌，其上一片烏雲轟隆隆的覆壓而下，時不時從中劃開一道閃電。風越刮越大，火舌竟拉長了十數丈。
南灣老鬼、諸行者兩人先後帶着十數個崑崙山弟子逃出，回頭看見這一副情景，都不禁心生極大恐懼。若是慢上一步，恐怕都要在這雷電之下灰飛煙滅了。
諸行者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雷電會劈落紫霄宮？”那白衣女子搖搖頭，道：“或許……”
諸行者對她抱了抱拳，道：“百花瓊主有何見教？”百花瓊主擡頭看天，道：“雷電擊中武當山上的金頂倒是正常，可如今怎麼會擊中紫霄宮呢？”
洪仁剛知道武當山上有座金頂，常年雷電來時，便會擊中金頂，雷火在金頂上燃燒，有名“雷火煉殿”。卻也未曾聽過雷電會擊中紫霄宮，甚至不止是一道兩道。
白鑄浩道：“那些球形閃電又是什麼？”百花瓊主搖頭道：“不知。”顧雨生道：“今年這雷電正是開春的第一雷，此雷過後，便快到夏季了。”
紫霄宮已經成爲一片火海了，將武當山弟子的屍體也都燒成灰燼，卻也不失爲一種埋葬他們的好方法。
程問曉見雷電劈來，殿中混亂一片，隨即大殿傾塌，悲憤下本來也想同此一死。忽然間看到楚湘昏倒在地上，此時周圍崑崙山弟子尚自顧不暇，自然沒有一人理他們了。
他抱起楚湘，摸她胸口還有心跳。急忙抱起她向殿外逃去。也是生死有定，本來他武功極差，比那些崑崙山弟子還弱上一些，一路逃去，險險避開了火焰雷電。衝出了紫霄宮後，又一路亂跑亂躥，也不知走到哪裡。只知道耳後雷火聲越來越遠，最後再也聽不到了。
他逃到天明時，腳下不知拌到了什麼東西，向前一栽，便昏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只覺身上忽然涼了一大片。還道是死了，模模糊糊中睜開了雙眼，只見天地暗色，卻是下起了小雨。
他坐了起來，環顧四周，見自已原來是睡在一條枯竭了的山溝下。想來之前拌倒了也是因爲這條山溝。旁邊忽的傳來一聲嚶嚀。
程問曉看了過去，見是楚湘。這纔想起是自已抱着楚湘逃到這。他抱起楚湘，見她雙眼緊閉，昏迷不醒。摸她額頭，竟滾燙一片。
程問曉道：“不好！她發燒了。”回顧四處，辨認着方向似乎是在武當山哪個山林。他將楚湘抱起，走一步踉蹌一步的向林子中行去。
小雨綿綿的下着，許久也未可停。好在程問曉亂走了兩、三裡後，在一處密林中找到了一個山洞。他把楚湘帶到洞中，將身上溼衣服除下。到外面撿了一大把木頭，扔在洞前等幹了，點起了火。
楚湘仍是昏迷不醒着，模糊中不知念着什麼。程問曉貼近去聽，只聽她低聲道：“爹……爹爹……你不要離開我……媽媽也離開我了……你不要離開我……”
程問曉心頭一軟，他知道楚湘自小喪母，先前在紫霄宮中又見到掌門死去，定然打擊不小，此時在夢中也呼喊着掌門。
摸她額頭，頓覺不妙。道：“不好，她發燒得越重了。”把她抱到火焰旁邊，見她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也不再顧慮什麼男女之別，便將她身上衣服除下，用木頭架起了在火焰下烘乾。程問曉也不敢去看楚湘，將她放到火焰旁邊，便轉過身打起坐來，凝神聚氣。
外面的雨下停後，程問曉披上了衣服，到外面又找了一些木頭，以及一些藥材。只是此刻身在荒山中，除了身上兩塊火石外便沒有其他的了。他將藥材帶到山洞中，卻不知怎麼煮了。
思索良久後拿起藥材放到口中嚼爛了，將楚湘抱起來，把藥吐到她口中，又盛了些雨水讓她嚥下。嚼了三、四根藥材後，滿嘴的苦澀，實在嚼不下第五根，到外面接了些雨水漱口。
他想道：“現在吃了藥了，希望小師妹的燒能退了。”但仍是不放心，又到外面找了一些藥。好在武當山上藥材不少，而發燒一類的藥也不稀見，倒是很容易找得到。
他餵了楚湘吃幾次藥後，燒便漸漸退了。過了一天，楚湘漸漸甦醒過來，眼中仍有些茫然。程問曉到外面打了兩隻兔子，殺了洗淨後燒熟了，給楚湘遞過一隻。
楚湘看着程問曉，道：“問曉……我爹爹……他是不是死了？”程問曉見她臉上蒼白，憔悴無比，眼中似有希望。卻不知怎麼開口，沉默不語。
楚湘問了一句後便不再問了，繼續吃她的兔肉。程問曉道：“小師妹，你好多了嗎？如果能走路我們快離開這裡。”
楚湘重複了一句：“離開這裡？”程問曉道：“對，離開這裡。那些崑崙山的惡人恐怕還在武當山上，我們要快點離開武當山。”
楚湘喃喃道：“那我們去哪？”程問曉一愕，他一直以來只想趕緊離開武當，卻沒想到要去哪。
楚湘眼淚漸漸流下，道：“這是我的家……我爹爹在這……我媽媽也葬在這……”程問曉道：“我……我們離開這裡，到我家去，不要再去想了好嗎？”楚湘怔怔無語。
程問曉嘆了一聲。兩人沉默良久，不覺已到夜晚。程問曉到外面拖了一些斷折了的樹木擋住山洞口，又給火焰加了一把火。山洞雖然不大，但兩人各睡在一邊，中間還是留了一些位置。
程問曉心中煩亂，入睡不得。到中夜時見火越燒越小，起身加了一把。卻見楚湘忽然坐了起來，看着火焰發怔。
程問曉坐到她旁邊，道：“小師妹，怎麼醒過來了？”楚湘低聲道：“問曉……我害怕……”她聲音低微顫抖，甚不可聞，卻藏不住極大的恐懼。
程問曉抱住她，道：“不要怕。小師妹，我帶你離開這裡好嗎？咱們一起走，到杭州去，那是我家。”楚湘擡起頭，一雙明亮的大眼看着程問曉的眼睛，道：“你一定要帶我離開，不要把我扔在這！我怕這裡……”
程問曉道：“一定會帶你一起走的！”
早晨時，程問曉又在外面打了兩隻兔子，洗淨後烤了吃了。他見楚湘也好得差不多了。道：“小師妹，我們走，離開這裡。”楚湘道：“好，我們離開這裡。”
兩人取了火石，出了山洞向山下行去。他們都在武當山上長大的，本來對於山路熟悉無比。只是這一片卻是片荒林，平時也無來過，對這裡不甚熟悉，只是亂走亂躥。
程問曉指着一條山路，道：“小師妹，沿這裡下去，我們就應該快要下山了。”楚湘道：“不要叫我小師妹了……你叫我湘兒吧……以前爹爹也是這樣叫我的。”
程問曉鼻子一酸，道：“好，湘兒。那我以後就叫你湘兒了。”楚湘“嗯”了一聲，又問道：“那……杭州是怎麼樣的？”
程問曉聽她問起杭州，正中下懷，知道正可以用這引開她的注意力，免得她想到其他。便道：“杭州啊，那是個好地方，那裡有很多好吃的，有……”他一開口便停不下來，倒懸銀河的說着杭州的好處，從吃喝說到玩樂再說到景物各式各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