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當下也不拖拉,上馬出村,一路往山間而去。兩道芳草幽幽,林木漸深。過了一條大河,漸漸看到一片山谷。山花百開,落英紛紛,彷彿春天時候。
程問曉道:“師父,我們要去哪?”寧廢柴道:“就在前面。”策馬行得一會,到得一個谷中,谷中四面環壁,中間空出一個地方,遠見中間還有幾條條形大石豎起,圍成圓圈。
寧廢柴道:“到了!”翻身下馬,讓程問曉牽馬去旁邊樹幹上繫了。程問曉繫好後,道:“師父,就在這嗎?”
寧廢柴向前走去,道:“你學了那麼多劍法,對劍有什麼理解嗎?”程問曉道:“有什麼理解?不就是劍法嗎?”
寧廢柴見他懵懵懂懂,什麼也不知道,笑道:“現在你未必瞭解,將來自會明白。”程問曉道:“是嗎?那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寧廢柴走到條形石塊前,一腳踏在外邊一塊大石上,道:“劍分九品,每品又分三等,故有上下劍之分。如什麼扁劍、尖劍、刺劍、短劍,會用劍與會使劍亦是不同。常人練武,使錘三個月,能有小成,使刀三年,能有小成,使劍嘛……十年未必小成。”
程問曉道:“劍那麼難使嗎?”寧廢柴道:“各看各就。劍類分多,劍法自然不少,有快劍,慢劍兩分,其下又有太極劍、少當劍、峨眉劍等等……劍門之多,繁之難清。”
程問曉道:“所以師父身上的劍法也有不少?”寧廢柴“嗯”了一聲,道:“若想學一門上劍,非窮一生之力不能學通。至於其他五花八門的劍法,學通一門不足自耀,學通兩門僅能自保,學通三門開小宗派,集百門者方能另令一劍,自開宗派。”程問曉道:“那我不是學了數百種劍法嗎?”
寧廢柴翻了個白眼,道:“你學了數百種劍法?你都學熟了?學通了?你以爲你能開宗立派了?”程問曉臉上大爲尷尬,道:“沒有。”
寧廢柴道:“今日我帶你來,就是將這百種劍法融匯貫通,從中學出一套劍法來。”程問曉不禁驚道:“學出一套劍法?”他知道學劍難,創劍更難,江湖上有名的劍法非大能大智之人兼劍術高手不能創出,自已才學幾天劍,怎麼可能創出一套劍法?
寧廢柴道:“這套劍法,本來已有,只是無可教授,只能我說你意。”程問曉道:“這……這要怎麼練出來?”
寧廢柴淡淡一笑,道:“先別急,我先念一篇賦道論,你記住了。”程問曉抱拳下跪道:“是!請師父相授。”他出身名門,又入武當,各種拜師學劍的禮儀深記於心。知道師父要授於某種東西時必下跪接受,此時便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倒不料寧廢柴眉頭一皺,道:“別對我跪!我最討厭跪跪拜拜。”程問曉道:“是。”站了起來。
寧廢柴道:“聽好了。賦道論,大道同合,天道從心。顧問百忌爲工物,合之無以至上。千里行之不變,百步有之須臾。人莫生死,生死與工共,夫若之爲,無本無物,有之是處。飛月對花,冷芒星寒,雲轉聚散向青天,碧連城池是宮闕。爲之何物是以是?爲之無物心是以。大道莫欽,瑾此。”問道:“記了多少?”
程問曉道:“記了……記了前兩句……”寧廢柴又將這套口訣唸了幾遍,待程問曉記熟後,道:“這賦道論現在對你而言沒什麼作用,我想,最好的作用是睡覺前念一念。”
程問道奇道:“那樣有什麼作用?”寧廢柴道:“有助於睡眠。”程問道無語。
寧廢柴又道:“你只要記住了就行,日後自加理會領悟。現在先進去裡面。”指了指條形巨石。
程問曉見這一條條大石圈出一個圈,只留着幾條細縫,卻看不出裡面有什麼。他見寧廢柴旁邊立有塊大石,上面石壁又嵌了幾塊,尤如一條石階,應該就是走進去的方法。便按階而上,爬到最上面時,往下一望,只見下面也是一條一條的石條,其上還蓋着一些石板,也不知是什麼。
寧廢柴道:“跳下去。”程問曉道:“是。”尋一塊平平石板,縱身跳落。他跳落到石板上,擡頭問道:“師父,現在要……”話未說完,便覺不對,面前一片腥風,一道黑影已經閃了過來。
他忽遭此襲,登時嚇得臉色蒼白,但練武已久,自然而然抽劍而出,一招流星戴月刺出。那黑影一聲嗷嘯,身子一扭,跳到下面,睜着綠眼盯着程問曉。
程問曉看清此物,不禁臉色大變,道:“狼!師父,這裡有狼!”
只聽寧廢柴的聲音悠悠從外面傳來:“自然有狼了,我養在這裡的。”
程問曉道:“什麼……它要撲來了……”寧廢柴道:“自然,我這兩天忘了餵了。”程問曉道:“那我怎麼辦?”
寧廢柴道:“你把這七匹狼殺了,就能出來,並吃一頓燒狼肉了。師父對你好吧?”
程問曉臉上一沉,道:“七……匹……狼……”那狼身子一弓,又猛的撲上。程問曉急舞劍刺去,那狼一扭身,又閃了過去,口鼻間不斷嗤氣,又猛然撲來。
程問曉向後一退,左腿往下一陷,竟踏空了,人往下摔去。他慌急中一個鯉魚打挺立了起來,長劍揮去,向那狼斬落。那狼嗷嗚一聲,又跳到角落。
從一條石洞下忽然有一道黑影撲出,向程問曉衝去。程問曉大驚,往上一跳,站到石板上,揮劍自守。
石板下又緩緩轉出三匹黑狼,瞪着一雙雙綠眼視着程問曉。程問曉驚道:“師父……師父……你不能這麼做,萬一我被咬死了呢?”
寧廢柴道:“那正好,我就不用去買肉來餵它們了。”
程問曉道:“你!”一匹黑狼已然撲來,不得已揮劍斬去。這幾匹黑狼餓得久了,見到有人早已紅了眼,只是也知道他手上東西可怕,一時原地轉着,欲撲又止。
從程問曉背後又有一匹黑狼轉出,往上一撲,兩個前爪趴住石壁,後腿一蹬,跳了上來,轉悠悠的看着程問曉。
程問曉叫道:“師父……師父……”卻再沒聽到寧廢柴迴應。他想起那日戴天命那些人被惡狼咬死的一幕便不寒而慄,見這幾匹惡狼虎視眈眈,只恨不得上前將自已撕碎。
又一匹惡狼跳上石板,向程問曉撲來。程問曉往後一跳,長劍點去,一招程家劍法便使了出來。惡狼斜身一避,又跳到另一邊。
另一匹惡狼突然撲到,程問曉急舞劍擋住。他邊揮動長劍邊退,靠到一個石壁上,往上看去,尋思如何離開這裡。
忽聽寧廢柴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不要廢勁了,這個狼圈是我專門設的。人能進去,卻出不來。除非你先把狼都殺了。”
程問曉道:“師父……你還在……救我出去……”寧廢柴道:“不在了,我餓死了,我去找吃的。”
程問曉欲哭無淚,道:“你去找吃的,它們就要吃我了……”幾匹黑狼轉了一會,又有兩匹撲來。
程問曉急忙使劍擋住,他靠在石壁上,本想不用受狼四面八方的圍攻,哪知惡狼全都從正面撲來,反倒閃避不靈,不小心被一匹惡狼在左腿上撕了一道傷口。
石板上跳上四匹黑狼,口中嗤嗤不停,左邊兩匹猛然撲上。程問曉使劍去刺,不自覺使出一招“大河劍法”。一頭惡狼嗷嗚一聲,前肩中劍,退後了去。
又有兩匹惡狼撲來,他揮劍亂斬,有時使出幾招武當劍法,有時使出幾招程家劍法,有有使出各門劍法。
程問曉越使越發覺一個竅路:自已使出程家劍法難以擋住惡狼,但若是各種劍法都挑些厲害的使來反倒是能成效。
先前他慌急不得,所使劍法全是武當的或是程家的,稍冷靜下後才使出其他幾門劍法。只是他練劍甚多,門類繁雜,若說想出一招來對付惡狼的卻無法使出,尤如萬中挑一,實難如心。
幾匹惡狼撲擊一會,程問曉漸漸發現這些惡狼攻擊方法甚爲單調,一撲,一咬,一撕而已。已漸漸能擋下來。
忽的一劍挑去,卻是一招斐家劍法中的摘月戴枝,前面一匹惡狼正好撲來,長劍從到它口中。“嗚呼”一聲,便刺死了。
程問曉精神大振,抽劍守立。再擋得一會,各種劍法已記不得多少,只是忽然刺出一劍,纔想起是什麼。
他再使得幾劍,又刺死了兩匹惡狼,刺傷了一匹。忽的從後面撲來一匹惡狼,他急忙回身去擋,長劍斬中惡狼腦袋,“當”的一聲響。
這狼身上除了牙爪外,最硬的地方便是腦袋殼。他一劍斬在狼腦袋上,登時崩壞了一角。那狼卻尤未死絕,又撲了上來。程問曉慌急一退,腳下一空,竟又踏空了,往下掉去。長劍亂劈而出,也不知使了什麼劍法,劈中惡狼後頸,嗚呼一聲,滾地而死。
這時又有一匹惡狼撲來,程問曉舉劍欲劈,才見長劍竟已斬斷了,只剩半截握在手上。嚇得滿臉蒼白,往後爬去。惡狼撲到面前,他慌亂中左手刺去,竟刺透狼眼,惡狼嗷嗚一聲,撲身跳開。
程問曉右手擲劍,也將狼殺了。剩下幾匹惡狼撲來,他手上無劍,急忙翻身爬上石壁,叫道:“死定了,死定了……”
忽的從外面擲進一把長劍,“當”的一聲刺到程問曉面前,一個聲音道:“不錯,還懂以手充劍。”
程問曉拔劍自護,來不及問寧廢柴爲什麼回來了,使出幾招劍法,又刺死了一匹狼。幾匹惡狼殺盡後,渾身也沾滿了鮮血,往地上一趴,喘氣吁吁。
只聽寧廢柴在外面笑道:“不錯不錯!已能使出幾劍了。”程問曉咬牙道:“廢柴!我怎麼出去?不會從下面又跳出一匹吧?”
寧廢柴道:“不會了,想出來嗎?”程問曉爬起來,道:“當然了!”
寧廢柴道:“自已爬出來吧,方法自已想。”程問曉道:“什麼?沒出口嗎?”
寧廢柴道:“我當初弄這東西又沒想讓狼出來,怎麼可能有出口?”
程問曉怒道:“你……你……”寧廢柴道:“如果不出來……明天我再給你帶幾匹狼進去。”
程問曉叫道:“我怎麼出去?”寧廢柴道:“這我就不管了。壁虎能爬牆,你就不能嗎?”
程問曉又氣又急,道:“壁虎能爬牆是啊!我又不是壁虎,怎麼爬牆?”寧廢柴打了個呵欠,道:“日落了,困死了,我回去睡覺了,你自個在這玩吧。”程問曉哭笑不得的道:“我想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