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落葉林中停放了一口棺材,這口棺材更爲巨大,表面黑如烏墨。兩邊有搖白旗鬼使,旗上繫了金鈴。一搖動便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寧廢柴道:“又是哪一殿的鬼王?”風聲過處,只聽到黃葉簌簌而落的聲音和叮叮噹噹的金鈴聲。
寧廢柴道:“是泰山王?平等王?還轉輪王?”棺材“咕轟轟”的響動起來,棺蓋緩緩推開。從中有個十分嘶啞的聲音道:“都不是。”
寧廢柴“哦”了一聲,拉着蘇憶雲退了兩步。這時,棺材後面又有鬼使過來,成列排行。身體抽動,口中喃喃不知念着什麼。又有八名壯漢擡着兩口棺材過來,放到前一棺後面。
寧廢柴突的想到一人,脫口道:“大羅天鬼王!”那聲音陰惻惻笑了兩聲,道:“是我。”寧廢柴道:“原來鬼王也駕到了。鬼王不在酆都陪鬼玩跑到人間來幹什麼?人間可沒有女人可以襯得上鬼王。”
大羅天鬼王嘿嘿一笑,笑得甚冷。棺材中緩緩立起一人,一雙眼射向寧廢柴,緩緩開口道:“原來你就是長得這個模樣。”
寧廢柴也笑道:“原來你就長這個鬼樣。”蘇憶雲見那大羅天鬼王穿着一身紅色官服,一張臉白得嚇人,雙眼深深陷在兩個骷髏中,說不出的陰森可怕。
大羅天鬼王道:“我在酆都中聽說有一個人,武功很是厲害,江湖上幾無人敵。即使一身內力全失了,也無人能抓得住他。在盤龍谷中引雷殺人,無可匹敵。那個人就是你了?”
寧廢柴道:“不敢!我聽說酆都有個大羅天鬼王,平生只躲在棺材中羞於見人。屬下中的十殿鬼王,九殿鬼使也沒一個敢在白天出來。如今看來倒是我錯了。”望向天邊,已經昏昏明瞭。
大羅天鬼王嘿嘿直笑,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你答不答應。”寧廢柴道:“什麼請求?你說說看。”
大羅天鬼王道:“入棺,到我酆都。”寧廢柴頗爲詫異的看着他,道:“去你酆都幹什麼?你請我的嗎?你酆都有好吃的嗎?”大羅天鬼王道:“我酆都有孟婆湯,忘憂酒,奈河水,喝了能讓人忘記世間所有的苦怒悲哀,上升極樂之境,你想喝都有。”
寧廢柴哈哈一笑,道:“那就不用了,我賤人一個,喝普通酒就行,酆都的孟婆湯,忘憂酒,奈何水就承受不起了。何況還要入棺,只有死人才入棺的吧?”
大羅天鬼王幽幽的道:“死了有什麼不好的?你還是跟我入棺吧。”尾音剛落,人已到寧廢柴身邊,一掌向他面門抓去。他先前一直緩緩的說話,突然間便動起手來,動作極快,饒是寧廢柴早有預防,也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寧廢柴閃身避過,大羅天鬼王雙掌不離他胸前。寧廢柴喝道:“憶雲,劍!”蘇憶雲急抽劍扔給寧廢柴。
大羅天鬼王也不搶劍,任劍落到寧廢柴手上。寧廢柴握劍在手,腳走顛狂,一把劍打上刺下,斬左挺右,逼得大羅天鬼王回手自守。
大羅天鬼王道:“這套劍法是顛狂劍法,你果然是那個柳……”寧廢柴喝道:“看劍!”一劍當胸刺去,劍勢凌銳無比。
大羅天鬼王只得閉口拍掌,硬生生夾住了長劍。忽的開口道:“可惜沒有內力!”雙手一夾,長劍“叮”的一聲脆響,斷碎開來。劍碎中,大羅天鬼王一掌拍去。
寧廢柴伸掌便接,只覺一股巨力從掌心催入肝膽,喉嚨一甜,“噗”的一口鮮血噴到大羅天鬼王身上。他往後一滾,挾住蘇憶雲便跑。大羅天鬼王被他噴得滿臉是血,也不介意,道:“追。”
開始尚是寧廢柴挾住蘇憶雲逃去,後來氣力不繼,反而是蘇憶雲扶住寧廢柴而跑。回頭一看,後面青林古木,大羅天鬼王卻沒追來。
寧廢柴道:“別看,他們還會追來的。”蘇憶雲忙點頭道:“是。”攙扶着他一路跑到荒郊。寧廢柴道:“別往這跑……”
蘇憶雲道:“那向哪裡?”寧廢柴道:“鄉鎮,僱……僱車。”他聲音痛苦,每說出一句話都是直顫。蘇憶雲道:“好。”半夾着他往人煙處走去。
寧廢柴道:“你聽着……我授你一篇口訣……你記住了,依法運行……”蘇憶雲氣喘吁吁的道:“好。”
跑到鄉鎮時,蘇憶雲纔將寧廢柴唸的口訣記下了。見日色漸沉,忙在鄉鎮中找了馬車,乘了上去。寧廢柴道:“白天酆都的人不會出來,但晚上他們便會出來……我們要趁夜走,否則被他們追上……”
蘇憶雲見他臥在馬車之中,雙目緊閉,臉上肌肉扭曲起來,實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道:“師父,我們要往哪裡去?”
寧廢柴道:“四川峨眉山……去那。”蘇憶雲道:“好。”駕車而行。
走了一夜,幸好酆都還未追來。白天只稍息了一個時辰便開始趕路。行在另一處鄉鎮上,寧廢柴又吩咐下來換了馬車。叫蘇憶雲買了藥材,將腿上斷骨接了上去。
連趕了幾日,只將蘇憶雲累得筋疲力盡,困不成眠。寧廢柴道:“你多將那篇口訣運轉。”
白天停在一家客棧前,正要入宿。蘇憶雲去客棧後茅屋小解時卻見到中間橫着一口棺材,只嚇得她魂飛魄散,往回便跑。出來跟寧廢柴說了。
寧廢柴道:“看旗,客棧前有沒有一把骷髏頭旗?”蘇憶雲出去看了一下,急回來道:“有!師父,有旗。”
寧廢柴道:“快,買上乾糧,傾刻便走。”蘇憶雲道:“好。”忙去買了乾糧,駕車離開。
半路上蘇憶雲問道:“師父,你的傷怎麼樣了?”寧廢柴含糊的道:“還好。”蘇憶雲舒了口氣,道:“那就好。”
其實卻不知當日大羅天鬼王那一掌只拍得寧廢柴肝膽欲碎,受了極大內傷。幾日來雖似有些恢復,其實恢復的也是外傷。
蘇憶雲在馬車上駕車而走,突的跺了跺腳,又咬了咬牙,蹙眉不語。寧廢柴看到,道:“你怎麼了?”
蘇憶雲臉上一紅,道:“我……我……”寧廢柴不解,問道:“怎麼了?”
蘇憶雲低着頭,卻又羞於開口。道:“我……師父……”寧廢柴道:“到底怎麼了?快說。”
蘇憶雲道:“我……能不能下車……我要小解!”這句話她幾乎是閉着眼說出來的,一說出後便羞紅了臉。原來她之前想去茅屋小解,看到了棺材便嚇得渾身無力,哪敢多停留?路上顛簸,早已忍不住了。
寧廢柴愕然道:“想撒尿就下去啊!跟我說什麼?”又將蘇憶雲羞得雙耳發燒,低聲道:“你不是老要我不停的趕路嗎?”
又行了十數天,眼見將入四川。蘇憶雲道:“師父,我們去四川做什麼?”
寧廢柴道:“找人對付酆都。”蘇憶雲道:“找誰?”
寧廢柴緩緩道:“大羅天鬼王一身陰功幾到巔頂,武功深不可測,我現在絕非他的對手。如今能和大羅天鬼王打的人,便只有峨眉山天蒼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