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門破敗強敵臨(一)
此時正是暮春時節,武當山下一片春光,風景秀麗,百花齊放,鶯鶯燕燕,爭得一宵春意。
武當山上的一處空地上,傳來一聲聲劍擊聲、低喝聲。聽得一個男子聲音道:“葛師弟,好劍!”
另一個男子聲音道:“宋師哥,小心了!”又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忽的一個低喝,轉而傳來長劍落地的聲音,一個男子隨之向後一摔,在地上滾了兩個圈,坐起身來拍去衣服上泥塵,臉上無不頹然,看着對面另一個男子,道:“宋師哥,還是你快。”
對面的男子收劍回鞘,走過去扶起他,道:“沒什麼,你只要再練得兩個月,這招就能使得更快了。”那葛師弟道:“是。師哥,你出手如此之快,恐怕武當山上也只有你了。”
宋師哥哈哈一笑,道:“誇大了,我這快劍也不甚如何。”話雖這麼說,臉上卻滿是驕傲之色。以他這快劍,舞動起來尤如飛影,常令人眼花間便已敗下陣來,武當山上三代弟子中無人能擋下十劍,也確實值得他驕傲。
葛師弟道:“再過兩個月,就是雲懸會了,到時宋師哥一定會在雲峰中過關,取得斜月劍法,那時宋師哥劍法可就更加無人能敵了!”
宋師哥道:“若能得師父授與斜月劍法,倒也是幸事……只不過,以我這微薄劍法,只要師父指點一二便已是大幸了。”
葛師弟哈哈大笑,道:“師哥謙虛了。”這兩人是武當派三代弟子,一個叫葛萬,一個叫宋英,是三代弟子中劍術排前的高手。武當派自立派以來,積薄成厚,立派數百年後,成與少林並肩。門規甚嚴,想要入派若無資質非凡,便需門貴戶高或武當派中名望長老推薦。這兩人非但資質不凡,背後家族亦是強盛,在武當派三代弟子中可屬領頭之人。
周圍圍着十數個弟子,見宋師哥鬥贏,都迎上去歡呼大讚一番。宋英道:“你們自情去對練一下,讓我看看進步了多少。”
一個青衣男子道:“好,張完鴻,我們來比鬥一場,宋師哥若看出我們各自劍法中的問題,儘管指出來。”人羣中一個黃衣男子站出來道:“斐師哥,請賜教。”
斐師哥道一聲好,挺劍刺向張完鴻,張完鴻擡劍一擋,劍花交舞。兩人見宋英站在一旁觀看,心中大爲鼓舞,各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氣力,劍法一一使來,甚是好看。
另外十多個弟子也一一對練起來,一時間舞得四處劍花漫天。宋英看過幾對比武中的師弟,指出了幾招劍法中的缺點,又試演了幾招。衆師弟見他把幾招最普通的劍招使將出來,攻守嚴謹,又行雲流水,竟似幾招極厲害的殺招,都不禁大爲喝采。
十多個弟子練劍精彩,不覺日頭已落到山角,天地漸漸昏了下來。宋英接過一個弟子遞來的布,擦了擦臉上的汗,道:“日頭已經落了,今日就到此爲止了。”
葛萬道:“是,我們回去吧。”都是收了長劍,往一條石路走去。這武當山上風景甚麗,路轉蜿蜒,深山流雲,確是個修道的好所在。衆弟子走到一處石亭,前面有一個青衣男子走了過來,看見宋英等人,只點了點頭,便繞了過去。
葛萬見到這人,叫住道:“程師哥,你要去哪呢?”那人回頭道:“哦,我師父要我去靈塔執勤。”
葛萬見有幾個弟子匆忙走過,道:“怎麼都這麼急匆匆的?”
那程師哥道:“來客人了,好像是崑崙山的人。我也不清楚。”
宋英道:“你去吧。對了,我師父現在在哪?”程師哥道:“不知道,或許在煉丹房吧。”
宋英又道:“那些客人長什麼樣的?是崑崙山哪位前輩?”
程師哥搖頭道:“我不清楚。”
宋英道:“那哪位師叔在接待?”程師哥道:“不清楚。”宋英眉頭一皺,道:“一問三不知!”
程師哥立在一旁沉默不語。宋英道:“算了,我去看看。”
程師哥道:“哦,那我走了。”轉身便向一條小徑走去。葛萬道:“停下!師哥叫你走了嗎?”
程師哥停了下來,對着宋英抱了抱拳,道:“宋師哥,我可以走了嗎?”葛萬聽他語氣甚是不耐,似乎完全不把這位宋師哥放在眼裡,再加上這人平時沉默寡言,獨來獨往,與衆師兄師弟都不怎麼交好,此時便加起惱,又有宋英在旁邊,也忘了自已是師弟,他是師哥,喝道:“你回來,遠遠站着算什麼。”
程師哥只好走近前,道:“我還要去山下執勤,師哥還有什麼交代的嗎?”葛萬看向程師哥背後的長劍,道:“不忙,程師哥,咱們許久不見,不知各自武藝是否生疏了,咱們來比場劍。”
又見程師哥搖了搖頭,似要拒絕,繼道:“連鈞師叔的劍法向來以嚴謹見長,師哥一定得到了他的真傳,還望不吝賜教。”說罷,長劍出鞘,對準了程師哥。
程師哥見他出劍,竟向後退了五、六步,搖頭道:“不要了不要了,我還要去執勤。”
葛萬喝道:“程師哥出劍!”話音剛落,一劍便已挑出,這一劍霎時間而出,如一道長虹,轉眼便刺到程師哥胸前。哪知程師哥躲也不躲,連取劍也忘了。
葛萬急忙變招,長劍向上一劃,只是他用力過力,收劍時難以控制,“叮”的一聲,長劍脫手而去,刺入旁邊一塊大石頭中,直至沒柄。葛萬後退幾步,臉上漲得通紅,道:“你爲什麼不避開?”
程師哥臉色發白,道:“避不開。”葛萬哼了一聲,走到大石旁拔出長劍。他這把長劍極爲鋒利,是難得的寶劍,刺入石頭中再取出來竟然絲毫不廢力。
他舉劍到面前一看,卻見劍上多了幾個缺口,顯然是與大石硬碰時留下的。不禁更爲惱怒,也忘了身份尊卑的問題,開口便罵道:“真是廢物!害我把寶劍弄缺了。”
程師哥心中冷笑,臉上卻神色不變,道:“哦……剛過易折,鋒過易破。拿去磨磨就好了。”葛萬道:“你懂什麼?磨磨就好,這把劍那麼好磨嗎?你以爲是你拿的那些廢鐵啊?”
旁邊的師弟師妹見葛萬喝聲甚兇,毫沒有把程師哥這位師哥放在眼裡,卻已經習以自然了。
這時,從另一邊一條小路上走出一個女子,道:“喂喂,你們聚在一起幹嘛?欺負程師哥啊!”走過來拉過程師哥的手。
宋英笑了笑,道:“都是同門之間的切磋而已。小師妹,怎麼有空來這了?”那女子穿着一身藍色花裙,長得甚是漂亮,一對漂亮大眼睛靈俐的轉着,道:“我來救他。看你們還敢欺負他嗎!”
宋英知道這女子是掌門的女兒,名叫楚湘。頑皮愛玩,平時總是愛去捉弄人,倒和程師弟關係最好。笑了一笑,也不作辨,道:“我先走了,小師妹你自已去玩。”
楚湘揮了揮手,道:“下去吧。”宋英點頭離開,葛萬重重的哼了一聲,也跟着走了。楚湘對他做了個鬼臉,劃了劃臉,道:“啦啦啦,你哼什麼,有本事咬我啊。”
其他師弟師妹和楚湘打了個招呼,便跟着離開了。楚湘拉着程師哥的手向山下的路走去,道:“走,死木頭。”程師哥一個踉蹌,忙道:“別跑那麼快。”
兩人跑到山腰間,停下來歇了歇氣。程師哥道:“小師妹,你怎麼有空下來了?掌門不是叫你去練劍嗎?”
楚湘喘了喘氣,道:“我爹去跟那幾個崑崙山的道士去看茶了,我就偷偷溜了出來。”
程師哥一愕,道:“看茶?”楚湘道:“對啊,就是看茶。”
程師哥道:“看什麼茶?武當山上有什麼茶可看的嗎?”楚湘拿出一塊布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我不知道,就聽我爹說了一句看茶。”
程師哥宛爾一笑,道:“是這個看茶啊。我以爲看什麼茶呢!”楚湘道:“喂,死問曉,剛纔那個笨蛋那劍刺你,使得那招是什麼?”
程問曉微笑道:“長虹貫日啊。”楚湘道:“那該用哪招去擋?”
程問曉道:“這有何難?可以斜過身,使一招先奪三軍,也可以彎下腰使招海底撈月,還可以使一招連點七星。”
楚湘瞪圓了大眼睛,道:“你不會使嗎?”程問曉臉帶微笑,道:“會啊。”
楚湘道:“那你爲什麼不還手?站在那裡讓他刺啊!你說,你是不是傻了啊?”程問曉臉露詭異之色,笑道:“我怎麼能還手呢!我還手他的劍就不會刺入石頭中了,那樣怎麼弄壞他的劍呢!”
楚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真的?你真的是故意不還手的?”程問曉道:“也不是,如果宋英他們沒在旁邊我就出手了,他們站在旁邊就不行了。再說了,他那一劍使得太猛,去接的話只怕還要震傷了自已的手。”
楚湘道:“那你就不怕那笨蛋刺死了你啊!他萬一收不住劍呢?”程問曉道:“不怕,反正有宋英在旁邊,而且如果他收不住劍那就更好了。我總聽宋英、葛萬吹噓手上的寶劍多麼鋒利,正想知道宋英手上的劍和葛萬的劍哪一個更鋒利。”
楚湘道:“然後呢?”程問曉道:“要是他出手,兩把劍狠狠一碰不就知道了。”
楚湘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用力的錘了錘他肩膀,道:“你真是太壞了!居然想弄壞他們的劍。那你不怕他動怒打了你啊?”
程問曉笑道:“不怕,不是有你保護我嗎?”楚湘收住了笑聲,道:“知道就好,要是沒有我保護你,哼哼,你早就讓他們虐死了。”
程問曉笑了笑,道:“對了,崑崙山來的是什麼人啊?”楚湘望向山上一邊的斜陽,道:“不知道,幾個老頭,哦,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也不知道想來幹什麼的。”
程問曉道:“掌門去接待的人,身份一定不低。”楚湘道:“管他們呢,反正都是一羣老頭子。”兩人邊說話邊往山下走去,天色漸昏,程問曉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了把火照亮。
程問曉道:“老頭子,不是有一個年輕的男人嗎?”楚湘道:“別提了,那幾個老頭子還好,那個年輕男人……”
程問曉道:“怎麼了?難不成那男人少了一隻手,多了一隻腳?還是長了三隻眼?”楚湘用力錘了錘他肩膀,道:“盡說胡話!那有人會長三隻眼。只是那個男人……那個男人……”
程問曉道:“快說,那個男人怎麼了?”楚湘道:“說不清楚,反正看他一眼都覺得毛骨悚然,像是被什麼毒蛇盯着。”
程問曉大爲奇怪,道:“那那男子多大?”楚湘道:“二十多歲吧。別提他了,死問曉,帶我去山下買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