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芳從嚴府返回紫禁城後不久,嚴嵩病重的這個消息,纔算是真正得到了證實。
徐階對此可謂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先前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能夠順利接內閣首輔,憂的是,伴隨着流言的傳播,皇帝那邊,對自己的觀感可能會不太好。
“唉,也不知道陛下在得知這些流言後,會如何看待我徐階?”
“他老人家會不會認爲,我徐階太過於心急了,以至於連僅剩的最後一點時間,都無法忍耐?”
只見徐階將手上處理完畢的奏疏放置一旁,如此想到。
徐階一想到嘉靖那邊對自己,可能會有的評價後,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陰沉下來,不由得攥緊拳頭,無聲自語道。
“媽的,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要是讓本官逮到了,一定要將其扒皮抽筋,以泄心頭之恨!”
徐階知道,眼下就算自己站出來解釋,也沒有人會聽,因爲整件事情,獲利最大的就是他徐階!
就在這時,只見幾名胥吏進入內閣,分別將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人處理完畢的奏疏抱走,然後送到司禮監那邊去批紅。
趁着這個間隙,徐階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高拱和張居正,心中暗道。
“當時馮保來的時候,現場只有我們三個,在那之後不久,嚴嵩病重的流言便傳播了出去,會不會是他們中的一個在背後動手腳?”
徐階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看向高拱和張居正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警惕。
……
幹清宮內,此刻,呂芳正畢恭畢敬地站在嘉靖身旁,向其彙報着嚴嵩目前的情況。
“陛下,請恕奴婢直言,眼下嚴閣老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
“奴婢能夠看出來,太醫院的那羣太醫,對於嚴閣老的病情,實在是束手無策,陛下,您看……”
剩餘的話,呂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爲他知道,嘉靖明白自己的意思。
嘉靖在聽完呂芳的彙報後,臉上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當即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
“嗯,朕知道了,你馬上放出風去,就說朕待會兒打算親自去嚴府一趟!”
呂芳聽聞嘉靖此話,當即將頭深深低下,畢恭畢敬道。
“遵命,陛下!”
呂芳說完,當即不着痕跡地瞥了嘉靖一眼,無聲自語道。
“看來陛下這是要去見嚴閣老最後一面啊!”
正當呂芳愣神之際,嘉靖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在呂芳的耳邊響起。
“行了,呂芳,你出去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是,陛下,奴婢這就告退!”
在這之後,只見呂芳戰戰兢兢地向嘉靖行了個禮,然後轉身離開了幹清宮。
待呂芳離開幹清宮後,嘉靖從龍椅上緩緩起身,開始在幹清宮內,四處翻找着。
“咦,奇怪,朕記得先前太醫院那邊給朕送過來的,用以保健身體的丹藥還剩下一些,怎麼突然就找不到了?”
“朕記得當初放在這裡的啊?”
正當嘉靖四處翻找之際,只見角落之中,一個青綠色的玉盒映入嘉靖的眼簾。
嘉靖見此情形,旋即將那個青綠色玉盒拿在手中,細細把玩,無聲自語道。
“呼~總算是找到了,這樣一來,到時候說出去也算是有跡可循!”
嘉靖說完,旋即將青綠色玉盒打開,只見裡面靜靜地躺着幾顆渾圓無瑕的黃褐色丹藥。
嘉靖從中取出一顆丹藥,細細把玩着,緊接着,一股似有似無的藥味在房間裡瀰漫開來。
“嗯,就你了!”
在這之後,只見嘉靖調動靈力,將青綠色玉盒中剩餘的丹藥盡數湮滅,只剩下了手中的這一顆。
在做完這一切後,只見嘉靖將手中的丹藥放回到青綠色玉盒中,並順帶着將玉盒帶在了身上。
……
正當朝中的文武百官,還在爲嚴嵩病重的這個消息,感到無比震驚之時,很快,一個無比重磅的消息又流傳開來。
“陛下將要前往嚴府,去見嚴嵩最後一面!”
消息一出,朝中頓時譁然,也將衆多嚴黨成員心中的最後一絲僥倖打破。
其實一直以來,他們都抱有一種僥倖的心態,那便是,萬一嚴嵩能夠挺過來呢?
而眼下的這個消息,則是在直白地告訴他們:“趕緊放棄吧,嚴嵩的病情已經惡化到要讓陛下親自前往嚴府,見最後一面了!”
面對這個無比重磅的消息,朝廷的衆多官員早已沒了工作的興致,而是紛紛就此事討論了起來。
“喂,你們聽說嚴閣老病重的這個消息了嗎?
“早就聽說了,據說陛下在不久後,還要親自去嚴府一趟,去見嚴閣老最後一面!”
“啊,這麼說來,那徐閣老豈不是很快就會接任內閣首輔了?”
“是啊,你們有誰知道徐閣老平日裡喜好什麼,咱們可不能夠放過這次機會啊!”
“廢話,要是不知道送什麼東西,直接送銀子不就好了嗎?”
“啊,可是徐閣老會收咱們的銀子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諸如上述此類的對話,正在朝中的文武百官身上不斷髮生着,朝野之中,人心浮動。
絕大部分的人,都想着從中分一杯羹,畢竟,也是時候下注了。
……
此刻,督察院內,趙貞吉在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旋即出言感慨道。
“看來是要變天了啊!”
趙貞吉心裡十分清楚,等嚴嵩死去,徐階正式接任內閣首輔以後,勢必會展開一場規模浩大的大清算,屆時,絕大部分的嚴黨成員,都將難以逃脫。
在鬥垮了嚴黨以後,朝中那些要害的位置,都將被清流那邊的人徹底把持。
趙貞吉說完,旋即將目光收回,暗自道。
“唉,接下來又得忙起來了,也不知道陛下會不會出手保住嚴世蕃?”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將趙貞吉的思緒打斷,趙貞吉見此情形,不由得眉頭微蹙,旋即吩咐道。
“進來!”
話音落下,只見一名胥吏進入房間,向趙貞吉恭敬稟報道。
“大人,海瑞在外等候,說是有事情要找您商議!”
趙貞吉聞言,心中那股被打擾的怨氣頃刻間消失不見,擺了擺手後,旋即吩咐道。
“嗯,讓他進來吧!”
“是,大人!”
不多時,只見海瑞抱着一摞公文走了進來,恭敬道。
“下官海瑞見過大人!”
趙貞吉見此情形,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些許疑惑之色,歪了歪頭,詢問道。
“海瑞,你這是幹什麼?”
面對趙貞吉的詢問,海瑞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出言迴應道。
“大人,這些都是需要您過目的!”
趙貞吉聽聞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指了指桌上的空位,旋即吩咐道。
“像這種小事,你完全不必親自出馬,交給手下人來辦就好了,行了,就放在那裡吧,本官待會兒會看的!”
“是,大人!”
在海瑞將那一摞需要趙貞吉過目的公文放至桌上以後,趙貞吉將目光從海瑞的身上收回,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你啊,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着這些東西!”
趙貞吉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繼續道:“現在朝中可謂是人心浮動,大家可都是爭着搶着往徐階那邊靠攏,海瑞,你難道就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海瑞聞言,當即不假思索地給出了迴應:“大人,下官不明白這些,下官只知道,下官能夠有今天的地位,一切都仰賴於陛下!”
“倘若有一天,下官真的需要向別人靠攏,那個人也只會是陛下!”
趙貞吉在聽完海瑞的這番話後,瞳孔驟然收縮,緊接着,只見趙貞吉回過神來,臉上滿是欣慰的表情,緩緩道。
“海瑞啊海瑞,本官現在是越來越慶幸,當初舉薦你來督察院任職的決定!”
“像你這樣的人,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