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書院已經放學,大部分城中子弟都已經回家。
剩餘的那些在學院住宿的學生,則是去了飯堂吃完飯。
唐印也特意從飯堂打包了飯菜,來到杜少陵居住的房間,一起喝了幾杯。
杜少陵來的時候帶來了不少蘭陵美酒和藥酒。
畢竟他如今也已經離不開魏毅釀造的這些美酒了。
每天不喝上一口就渾身難受,當然那藥酒也是魏毅要求他堅持喝的,用來改善他的體魄。
而這唐印同樣也被蘭陵美酒征服,加上與杜少陵既是師生,也是知己,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而且杜少陵來的這段時間,也是他最開心的時光。
然而,兩人正喝酒暢談,唐印的兒子——唐厚博,卻是找了過來。
“爹,我娘讓我過來叫您回家,爹,你趕緊跟我回去吧,不然我娘又要發脾氣了。”唐厚博說道。
自從杜少陵過來後,唐印幾乎沒怎麼回過家,天天留在這裡陪着他,甚至晚上也會在學院住。
當然,就算沒有杜少陵在,唐印其實也不願意回家。
經常找藉口在學院裡居住。
唐印乃是這橫州城內很有名的贅婿了。
他的岳父高長龍,乃是這城中富商,當地絕對的大戶人家了。
而唐印雖然出身普通,家境平凡,但可謂是才華橫溢,文采斐然,在城中頗有些名氣。
但後來因爲家中變故,他入贅到了高家。
起初他岳父待他還是非常好的,也非常賞識他的才華,不惜花錢供他讀書。
希望他能夠考取功名,光耀門楣。
奈何他後來雖然高中,卻沒有趕上好時候,官路坎坷。
加上他的性格也不適合爲官。
最終只是回到了這橫州,當了這遠山書院的山長。
本來對他期望甚高的岳父,漸漸對他失望,如今更是對他頗有成見。
甚至連妻子也有些瞧不起他。
如今他在高家擡不起頭來,甚至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且寄人籬下的感覺讓他很壓抑,很難受。
所以他寧願呆在書院裡,也不願意回家。
更何況如今有杜少陵這個知己,彼此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喝酒暢聊,好不快哉。
他哪裡還願意回到那個讓他感到壓抑和窒息的家。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與老師聊完,自然會回去的!”唐印冷聲說道。
其實他這個兒子也是頗有才華,而且一直都很喜歡讀書,喜歡詩詞歌賦。
但因爲自己的失敗,讓高家人對讀書一途徹底斷了念想。
所以這唐厚博如今也不再讀書,一直跟着外公打點家裡的生意。
“那我在這等您,我娘說,必須讓我跟您一起回去!”唐厚博說道。
“臭小子,你怎麼如此不懂禮數,我平日是怎麼教導伱的!”唐印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快回去吧,唐印,大丈夫縱然志在四方,但也不能冷落了家裡人,這段時間你一直在書院忙碌,是時候該回去看望家裡人了!”杜少陵說道。
他雖然也知道唐印的情況,也表示非常理解。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家人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而且他的確很久沒回去了,是時候該回家了。
聽到杜少陵的話,唐印沉默了。
他也不想爲難自己的兒子,更不希望自己的夫人真的發脾氣、鬧騰。
縱然今晚回去後,怕也少不了責怪和嘮叨。
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他也已經習慣了。
而且想到以後自己若能成爲儒道修行者,或許真的會有揚眉吐氣,改變命運的機會。
眼下所受的這點委屈也就算不了什麼了。
“好吧,那今晚學生就先告辭了!”唐印作揖。
“對了,這壇蘭陵美酒你帶回去,給你岳父嘗一嘗。”杜少陵又說道。
他也覺得,目前唐印的處境,都是因爲這個世道害得。
不然以他的學識和能力,也不至於只能做個山長。
落得如今讓家人失望,被家人瞧不起的處境。
事實上,他與妻子當初的感情是很好的,彼此兩情相悅。
只是唐印的失敗,讓她在家裡也擡不起頭,各種冷言冷語下,她就算在好脾氣,也終究是心裡有怨氣。
加上唐印自己失意不得志,也變得不如從前那樣體貼入微,甚至故意的疏遠妻子。
不去溝通,也不去維繫,彼此的矛盾只會越發嚴重。
但杜少陵相信,未來的唐印,必定也會如自己一樣,成爲一個儒道修行者。
會成爲改變這個世界和國家的人。
那時候高家定然會對他刮目相看,定然會重新尊重他,將他視爲榮耀。
如此一家人的心結就都解開了,往後的日子自然會越來越好,和和美美。
高家雖然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但當初終究是幫了唐印很多,如果沒有高家,唐印後來也無法繼續讀書。
所以衝着這份恩情,他也不能讓自己的學生跟自己的妻子,以及高家鬧得太僵。
“多謝老師!”唐印明白杜少陵的良苦用心,所以作揖感激道。
送走了唐印父子,杜少陵繼續自斟自飲,吃着晚飯。
吃完飯後,他也開始修煉筆墨之氣。
夜漸深,學院內也安靜了下來。
夜色中兩道人影卻潛入了學院。
悄悄的摸到了杜少陵居住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詢問道:“杜夫子在嗎?”
“誰呀?”房間裡傳出了杜少陵的聲音。
見杜少陵答覆,兩個黑衣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確定杜少陵就在裡面。
旋即一把推開了房門,衝了進去。
看到兩名黑衣蒙面人衝了進來,杜少陵自然是嚇了一跳。
當即緊握手中毛筆,另一隻手則是抓起了旁邊的一副畫卷。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兩個人定然是來殺自己的。
至於是誰安排的,他也不難猜測。
那朱達常果然還是如此心胸狹隘,手段骯髒。
“朱達常讓你們來的吧?”杜少陵面不改色,目光凌厲的看着那兩個黑衣人問道。
雖然剛剛被嚇了一跳,但他並不恐懼。
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如今有自保的能力,也是因爲他骨子裡早就有慷慨赴死的準備。
從他決定外出,開始傳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準備。
他很清楚,如今只是剛剛開始,未來儒道的影響力逐漸增加,天人教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對付他們的。
所以這條路就是一場革命,知道有一天徹底剷除天人教,重整山河。
見杜少陵氣定神閒的樣子,兩名黑衣人顯然有些意外。
他們原以爲這杜少陵就算不會被嚇個半死,但至少也會滿臉恐慌。
不過他二人覺得這杜少陵只是在裝鎮定罷了。
所以當即拔出腰間佩劍,恐嚇道:“杜夫子,傳聞你滿腹經綸,今天我兄弟二人想看看你這肚子裡到底裝了多少經論。”
“哈哈,我們把他肚子割開,然後把這經論一絲絲抽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嗯,好主意,杜夫子,一會太疼了,你可別亂叫,如果把其他學生吸引來,我二人可就見一個殺一個!”
“不過你要是實在忍不住,跪地求饒,我們還是可以考慮給你來個痛快的!”
兩人開始以言語恐嚇杜少陵,但杜少陵卻依舊面不改色。
站在書案前,拿着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垓下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看到杜少陵竟然把他二人當空氣,這兩名黑衣蒙面男子有些不開心了。
正準備上前動手,先讓着老骨頭吃點苦頭。
他們不信這杜少陵真的不怕死。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上前對杜少陵動手時,卻感覺彷彿有一道雷霆劈在了心頭。
讓他們的心臟狂跳,汗毛倒豎,血液逆行。
一種莫名的恐懼感油然而生,心裡竟然慌得不行。
那感覺就彷彿自己正站在萬丈深淵邊緣,再往前一步就要墜落深淵,萬劫不復。
“怎麼回事?”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的神情。
顯然對方也都感受到了剛剛那可怕的感覺。
但就在他們二人遲疑之際,杜少陵放下毛筆。
那紙上的字跡泛起了道道金光。
旋即只見文字從紙上飛起,盤旋在他身前的虛空中。
這一幕讓兩個黑衣人更加震驚,甚至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很快,那文字化作無數金色光輝,慢慢凝聚出一個人影輪廓。
與此同時,周圍空間似乎微微扭曲,無數誦讀之音在兩人耳畔迴盪。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那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着不同的口音,有着不同的發音。
彷彿來自萬古,凝聚了無盡歲月,無數人的聲音匯聚而成。
那聲音讓兩名黑衣人內心震撼,恐懼不已。
然而金光之中,一道身影慢慢顯現而出。
高大偉岸,散發着令人敬畏的氣息,宛若神明降世一般,給人帶來強烈的威壓。
項羽出現的瞬間,幾乎毫不遲疑,身形入電,直接朝着那兩名黑衣人衝去。
手裡戰戟撕裂長空,帶着開天闢地的氣勢,橫掃而出。
兩名黑衣人被這氣勢嚇得遍體生寒,甚至根本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麼。
也根本想不明那杜少陵是如何將這恐怖的傢伙變出來的。
他們本能的向後退避,以手中的劍去格擋那橫掃而來的戰戟。
但項羽這一擊可謂是勢大力沉,直接將兩人砸的身體失衡,倒飛出去。
而項羽的速度更快,宛若瞬移一樣出現在他二人身後。
但聽兩聲悶響和骨骼斷裂的聲音,兩人被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嘴角直接溢出鮮血,魂兒差點被直接打沒了。
項羽的戰力遠在他們二人之上,彼此實力相差的着實有點懸殊。
以至他們瞬間就被項羽打的重傷不起,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幾根。
杜少陵不想在書院裡殺人,更不想讓這些人的血,髒了自己的居所。
所以才讓項羽沒有直接出手宰了他們,而是將他們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無法動彈。
“這朱達常也太瞧不起人了,就派了這麼兩個蝦兵蟹將!”杜少陵搖了搖頭。
早知道這兩個傢伙是這種水平的,他甚至都不用個召喚英靈,直接以妙筆生輝和魏毅給的那幅畫,就能將這兩個傢伙辦了。
兩個黑衣蒙面人內心當真是驚恐不已,他們真後悔接了這麼個髒活,沒想到小命要搭進來了。
此時他們才猛然想起近日聽到的很多傳聞,尤其是關於世外高人以詩詞召喚百萬英魂的傳說。
他們也不禁想起了剛剛聽到的那些誦讀之音。
難道這人是詩詞召喚出來的英魂。
但他們此時想明白也爲時已晚了,等到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把他們帶出去處理掉,然後扔的遠一點。”杜少陵對項羽說道。
項羽點了點頭,揹着長戟,將兩個人打暈之後。
一手提着一個黑衣人,彷彿提着兩條死狗朝着屋外走去,最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身在家中肝繪畫技能的魏毅,也知曉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畢竟他可是筆墨之林的掌控者,更是可以與項羽的英靈產生心靈感應。
所以杜少陵剛剛使用筆墨之氣,以紙上談兵神通召喚項羽時,魏毅立刻就感知到了。
也知曉了那邊發生了什麼。
“竟然有人對杜夫子下黑手!”魏毅眉頭皺起。
沒想到竟然有人要暗殺杜少陵。
看來明天真的要動身去一趟橫州了。
他今天收到信件後,本打算後天動身去遠山書院。
畢竟以他如今趕路的速度,一兩個時辰就能到達橫州城。
但如今看來,他得趕緊過去,看看到底是誰想還杜少陵。
而且也是時候將這遠山書院也收入“麾下”。
他很清楚,目前影響自己實力,很關鍵的一個因素就是筆墨之林。
這筆墨之林的規模約龐大,森林越廣袤,自己各種神通能夠發揮的威能也會越大。
所以他也急需儘快的擴大自己的執筆者人數,擴大自己和儒道在讀書人羣中的影響力。
項羽將那兩個黑衣人帶到了城中偏僻的巷子裡,直接用蠻力震碎了他們的五臟六腑。
兩人死的不能再死了。
第二天一早,朱達常在年輕婢女的服侍下起牀吃飯。
剛剛吃完早餐,一名錦衣華服男子便來求見。
朱達常屏退下人,將那男子叫了進來,一臉得意的問道:“怎麼樣,那老骨頭死了嗎?”
錦衣男子低着頭,吞吞吐吐的說道:“回大人,沒,沒有,那杜少陵還活得好好的,我,我昨晚我派去的兩個人失蹤了。”
“什麼?”朱達常坐直了身體,臉上的橫肉凸起,怒目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