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道,就在意歡和万俟化及走後,密林之中,又悄悄走來了一人,他來到大長石旁,扯下蒙面的頭巾,掩着傷痛,一步一步來到楊堅的新冢前頭,對着他的墳塋,喃喃說道:“楊堅兄弟,我澹臺世民來看你了!世事難料,想不到你竟然走到了我跟前!這叫我心中怎不悲痛!我知道你愛酒,所以,今日我特地帶了你最愛喝的屠蘇酒來了!”
說着,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將瓶塞打開,霎時酒香四溢,他將屠蘇酒慢慢沿着墳塋灑了一圈,坐下,嘆口氣說道:“楊堅,其實我的心裡,是很羨慕你的!至少你在生前,曾得到過意歡的真心!可是如今的我,在舒窈看來,已是過世之人!在她的心裡,我已死去!是以我現在,根本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去打攪她的生活!我和她之間,沒有希望,只徒有回憶!”
這一日,趙舒窈正在龍吟宮裡批閱着文件,忽地聽到下面老劉公公來報:“公主殿下,宮外有一個人要見您!”趙雪主聽了,便順口說道:“什麼名字?”老劉公公便低低說道;“是宮裡失蹤了的蘿兒!”趙舒窈一聽,心裡當然很訝異!聽宮裡的老人說,在冷宮那場大火之火,蘿兒就和抱琴一樣,下落不明瞭!心想,這個時候,蘿兒要來見她,一定是知道自己安全了?“宣!”她低低說道。一霎時,蘿兒進了來,看了趙舒窈,果然如傳言一樣,原來的舒妃娘娘,並未被大火燒死,她還好好兒地活着!蘿兒的心裡,不僅驚喜萬分!
她進了來,一見到趙舒窈,便趕緊跪了下來!口中說道:“奴婢有罪,請娘娘恕罪!”趙舒窈一見了她,便停下了筆,從案几上走了下來,走到了蘿兒的身邊,笑着說道:“蘿兒,你還活着!不過,世易時移,我且恕你無罪,你趕緊起來吧!”蘿兒一聽,眼中不由又流下了感激的淚水,她怔怔說道:“奴婢虎狼心腸,感謝娘娘不殺之恩!”說着,又抽泣着將那日方絲縈矯詔擬旨之事說了出來!也一併說出了方絲縈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兇手!趙舒窈聽了,卻是一怔,看來……的確不是澹臺建成的意思?
這點上,自己是誤會了他了?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對着蘿兒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方絲縈被我抓獲,我也會替你報仇的!”想想,又對着一旁的老劉公公說道:“劉公公,你從內務府裡取些銀子給她!”劉公公聽了,口中道了一聲‘喏’!蘿兒感激接過了,趙舒窈重重說道:“蘿兒,你還年輕,重新開始生活吧!”蘿兒心中感激,朝着方絲縈又重重磕了幾個頭,方千恩萬謝地出宮了!
趙舒窈想了一想,便命人將方絲縈帶了來!果然,宮前腳步響動,方絲縈被帶到,趙舒窈的心意很悠然,她坐在案几前,對着形容枯槁的方絲縈說道:“方絲縈,想不到,蘿兒的母親也是你所害,你當真是作惡多端啊!“說完了這話,她又朗朗而道:“剛纔,我還和蘿兒敘了話,呵呵……她還沒有死呢!你做的事情,我可都知道了!”言語之中,卻又變得凌厲。方絲縈聽了,心中訝異,什麼,蘿兒那丫頭還活着?她掩飾住內心的慌亂,可還站着不動,她看着趙舒窈神清氣爽的,心裡越發仇恨,想着自己頭上留着的一個銳利的簪子,越覺有了主意!
她冷哼一聲道:“趙舒窈,你可知,關於澹臺建成和你,我還知道一事兒,這件事兒,我可只想在這殿裡,對着你一人聽!所以你務必將殿裡的其他人都退下!”一旁的老劉公公聽了,趕緊說道:“公主殿下,萬萬不可信了她!方絲縈心性狡猾奸詐!”
趙舒窈朗聲而道:“公公,無妨!她如今是變不出什麼花樣來了!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鬼把戲?我還真想瞧上一瞧呢?”老劉公公又趕緊回道:“可是……公主還需小心!”趙舒窈笑道:“我自是知道!”龍吟殿,終於是隻剩下趙舒窈和方絲縈了。方絲縈對着她哈哈大笑幾聲,口中說道:“趙舒窈,想不到你還是又活過來了!你要是死了該有多好!”趙舒窈聽了,目光一垂,挑眉說道:“可惜,世事就是這樣,你見不得我活,可是我偏就會活得很好!”可是趙舒窈還是不禁問道:“不過我竟還是不懂,當日我不過就是一弱國和親之妃,你何須對我有這樣大的仇恨?”
方絲縈聽了,恨恨說道:“不錯,當日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錯了!我本以爲皇上待你,也會如我一樣!可是我竟錯了!”方絲縈說着,又嘆息起來:“不料,皇上待你是與衆不同!這越往後,他便愈像失了魂靈一樣,我看着他的眼睛裡,都是對你一人的眷戀!”
趙舒窈在案几上聽了,搖頭笑道:“宮裡人人都這樣說,真是可笑,若果真如此,難道我竟是一點都瞧不出來?”方絲縈聽了,哈哈大笑道:“可惜啊可惜!趙舒窈,這說到頭來,你竟還活在雲裡霧裡!”趙舒窈怒道:“你也不想想你自己,若是你存了一縷善念,又怎會弄到這樣的地步!”
方絲縈聽了,苦笑道:“你日後要是得寵了,豈會有我的立足之地?皇上待我,始終不及你十分之一!”趙舒窈聽了,卻是幽幽道:“你是個蠢女人!我明明也知道,我對澹臺建成自是沒有心,你又何須如此?這一不錯,自是步步錯了!”方絲縈聽了,哈哈一笑道:“趙舒窈,你纔是蠢女人呢!你心中對澹臺建成,已是早存了感情,你只是自己不知道吧?”
趙舒窈聽了,心中一驚,一時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惆悵,彷彿眼前有重重的迷霧,雖是雲遮霧罩,可還能覺出前方山巒依稀的樣貌。會是如此麼?她不敢往下深想。她便說道:“方絲縈,如今澹臺建成已經被我關在了牢裡!這一輩子,都將與地窖鐵鏈爲伴!我若是對他有情,我又豈會這樣對待於他?”方絲縈聽了,銳目盯着她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道:“趙舒窈,可是我敢說,即便這樣,你也不會殺了他!不爲別的,只是因爲,你始終不忍心!”
趙舒窈聽了,睥睨着笑意道:“方絲縈,你這樣說,不過是叫我不要殺死他而已!我知道,你喜歡澹臺建成是不是?可惜啊可惜,你始終未曾得到他的心!你說你,失不失敗?”方絲縈聽了,已是怒從心起,她恨恨道:“趙舒窈,這些都是因爲你!你到了這裡,我的恩寵越發少了!”方絲縈便又恨恨說道:“趙舒窈,我知道我不得好死,可是在臨死之前,我也要先拉你個墊背的!”
說着,刷刷幾步向前去,猛地從頭上拔下一隻一寸多長寒光閃爍的利簪,趁趙舒窈不備,她猛地將刀制的利簪,抵在了她的咽喉上,趙舒窈猝不及防,被她要挾着,卻是絲毫不能動彈,她沉聲問道:“方絲縈,你真的定要如此?”方絲縈大聲道:“不錯,縱然我需死,可是你也不能獨活!我不能得到澹臺建成的心,我也要讓他,一生一世也得不到你的心!”
趙舒窈低低道:“你果然是奸詐!”方絲縈得了意,冷笑道:“爲了不讓你在九泉之下,做個屈死鬼,實話我就告訴了你!當日你騎着馬兒,在那城樓之下,可就是我命人朝你放射毒鏢的!”趙舒窈聽了,只覺得心中是說不出的傷心和哀痛,她咬牙切齒道:“方絲縈,你真是歹毒的心!”方絲縈將手中的利簪又朝她脖子靠近了些,陰冷道:“傻子,我當然不能讓你再回來!你一回來,我不就前功盡棄了麼?”她狠狠地對趙舒窈道:“好了,我不和你廢話了!該是時候送你上路了!”說着,便死死壓住她的脖子,奮力朝前刺去。力道之大,趙舒窈不能抵過。她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慢慢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陷入絕望之時,耳邊只聽大殿之外,門兒沉沉打開的聲音。只覺得一個黑影忽地如閃電飛進,他大步走到她跟前,將方絲縈的身子用掌一拍,她手中簪子便‘當’地一聲掉在地上!趙舒窈不禁睜開了眼睛,依稀覺得有個人影晃動!擡頭但見殿外,万俟化及已是從門外進來,黑影便嗖地一聲,躲在了屏風之後!他似乎很是熟悉此處,待越過屏風,沿着迴廊,已是悄無生息地從後門出去了!
万俟化及情知不妙,飛奔至她身邊,口中關切問道:“舒窈,你怎麼樣?”他看了看地下摔倒的方絲縈,雖不識得,但見身着囚衣,其身份已猜至七八。他問道:“是不是這個女人,暗害與你?”趙舒窈蹙着眉頭,不禁點頭。她被万俟化及扶着,納悶說道:“化及,方纔那黑衣人是你麼?”万俟化及關切問道:“舒窈,你是眼花了,我可穿的藏色!”趙舒窈聽了,眼光卻是更迷惑了,只是喃喃問道:“是麼?”
不料,這一旁躺地的方絲縈,趁着他二人敘話,拿着利簪,又是暗朝着舒窈狠命刺來。万俟化及只見一道寒光閃爍,便大聲對着舒窈道:“小心!”說着,便抱着她的身子,避開這暗器。方絲縈此招又是失敗,她不禁悲嘆道:“趙舒窈,橫豎你是到哪裡,都有男人幫襯啊!”趙舒窈聽了,只是不言,万俟化及問道:“舒窈,此女一心想致你於死地,心腸歹毒……”
趙舒窈見了,但要說話,只見方絲縈見己已成敗局,便忽地將手中利簪往自己胸口刺去,隨即仰躺在地,利簪鋒刃,她的胸已是劃破了個大口子,流出殷紅的鮮血。她緩緩對舒窈道:“我是……不會死在你手裡的!我死了,就請將我葬在方家的祖墳裡!你若是見到了……澹臺建成,請代我告訴他,我從……十歲見到他時,心中就已經喜歡上他了!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