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麼?你真的……願意這樣?”澹臺建成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地聽着趙舒窈的言語。雖然面上毫無表情,可心裡到底還是涌起萬千的波瀾。他看着她的淚眼朦朧的眼睛,霎時間,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十五歲那年,回到了趙國的都城郊外,那個給予他幫助的小姑娘,真的就是這樣的眼睛!那雙眼睛清澈晶亮,如天色的鑽石,如海底的明珠,只不過不似如趙舒窈這般滿臉悲慼,而是充滿了純真!就是那雙無邪的眼睛,多少年來,只要一想起,自己就會繾綣難忘好幾日!
他的心此時又變得柔軟了,似乎……也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對待她!他看着她的眼睛,這雙眼睛充滿了渴望,充滿了憂愁……是以澹臺建成倒不忍心看了,他命令自己不要看她了!若是再看……他擔心自己真的會失了心智!他命令自己不能看了,他狠狠心轉過臉去,看着這裡的淡綠色帷幕,看着牆上掛着的一尾琴,冷冷說道:“那麼……你覺得你該拿出怎樣地誠意,來使我相信呢?總不能就是說說而已吧……”
雖然沒有被她打動,但是冷冽的態度還是軟下來了。趙舒窈聽了,嘆了口氣,輕輕說道:“皇上……您說,你要我做什麼,我就會去做什麼!”“你真的想……”澹臺建成心中,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相信她一次,他冷聲而道:“趙舒窈,其實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他終於將自己的身子又轉了過來,面對着她。“告訴我,是什麼……只要我能夠做到!”她聽了,心兒不由緊張起來,因爲,此刻的澹臺建成態度如此認真,他看着她的眸子,是那樣幽深清冽,深得看不見底,幽得自己……都快迷失在他的深深雙瞳中……
因爲緊張,她的手已然握緊成拳頭,一臉期待地看着澹臺建成。有那麼一刻,她們的距離離得是那樣近,近得都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離他越近,趙舒窈的心就越忐忑,越不安,因此,澹臺建成周身的男子氣息是那樣濃烈,她和他有過幾次*,他擁着她糾纏忘情的時候,她處在了無奈屈辱緊張中,意識也不是很清醒,根本忘記了他身上的味道。可……現在,情況似乎很不同了,非常地不同,她朝他靠近,近得聽見他胸膛裡心在砰砰跳動,也聽得見自己的心……
她開始迷茫了,剎那之間,她第一次覺得澹臺建成,開始不是那樣地令人厭惡和害怕……他的面容,其實非常英俊,不同於澹臺世民,澹臺世民是那種清秀俊雅的美,望之只想親近,而澹臺建成是那種具有侵略性的粗獷而又野性的俊朗美,這樣的人,不是沉迷在他散發的成熟男性魅力中,就是使人望而生畏,只想逃離。可是,此時的趙舒窈,已然不能夠逃離。她沉醉在澹臺建成的眼眸中,等待着他的答案。
澹臺建成聽了,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看着仰着脖子的趙舒窈,淺淺說道:“我只要你,忘了澹臺世民!你……能做到嗎?”說完了這話,不知爲何,他的心也非常地緊張。趙舒窈聽了這話,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己該怎麼說呢?澹臺世民,她只是將他當作知己,當作朋友!這份情,她想澹臺建成不能明白!“皇上……爲何一定要這樣?我不已經是你的人了麼……”澹臺建成聽了,臉色果然陰沉下來,看來她還是不願?他觸到了她不能觸碰的地方了?難道……她真的對澹臺世民產生了不倫的情感?
“你不願意?”他掩飾住心裡的失望,眸子即刻就黯淡了下來,說話的嗓子也已然啞了。這已然是在給她機會了?已然在做退步了?還要他怎地?難道不該是這樣麼?“不,不是……只是……”趙舒窈不知該怎麼說,就算說了出來,澹臺建成能懂她麼?“只是什麼?”澹臺建成見她的神情慾言又止,心中更是沉鬱。看來,縱然他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了?不過他自己也覺得起卦,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她的要求,越來越高了?初衷,不過就是爲了報復趙德宣,爲了讓他嘗一嘗和親人生離的滋味。起初,他的本意也不過就是將當作一顆棋子而已,放在宮裡當作一個花瓶而已。可……他發覺自己早就不做此想了,他懊喪地發現,自己無比希望她能夠朝他靠近,無比希望她能夠了解他……
“總之是你不忍心而已,是不是?澹臺世民在你心中的影子,始終無法泯滅去,是不是?”他說着這些話時,神情更加苦澀了。“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只是我不知該怎樣說出!”她蹙着眉頭,凝望着他,似乎希望她能給自己內心,留一點兒自由的地方,可以供她自由呼吸!繼而她低下頭,垂下眸子,她敏感地覺出,澹臺建成根本就不會理解的!“趙舒窈,你不要得寸進尺!更不要找藉口,我只是希望你能拿出真心!”他忍着怒氣,心中卻又不免覺得沮喪。“我如實地說了出來,還不是真心麼?總之……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取消攻打趙國……”她已然是在哀求了。
“哼,忘掉澹臺世民都不可得,你又有何理由叫我爲你做這些?”澹臺建成朝她靠近,逼近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說道:“趙舒窈,我改變主意了!本來……你已經差點兒打動我了!但是……誰叫你不能達到我的要求!你父親,使了離間之計,害得我父皇,逼死我的母親!我差點兒就上了你的當了!你我之間,絕無妥協的可能!剛纔……我真是糊塗了!”想想,他轉過身子,決絕地說道:“澹臺世民,本來是今天就走!但是我改變主意了!今天晚上,我會在宮裡宴請大臣,爲澹臺世民送行!你也要過來,爲澹臺世民獻上一曲《霓裳羽衣舞》!”澹臺建成悠悠說道:“反正,以後你也難得和他相見,今晚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好好兒地盤桓!”
澹臺建成說完了這席話,將眼睛沉沉地閉上了,趙舒窈真的令他很失望!他是個帝王,有着強烈的自尊!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內心的挫敗!他陰沉說道:“好了,我走了!今晚,你好生準備一下,給你的舊情人送別!”這一次,趙舒窈決意好好解釋一下了,不然,又是更深地誤會。“不,皇上,澹臺世民不是我的情人!還請皇上不要誤會我!”
澹臺建成在說完話之前,已經大步就要離開了。可是聽了趙舒窈的這席話,邁出去的腳步很快又縮了回來。“不是你的情人?那麼他到底是你的什麼?”澹臺建成心底頓時變得輕鬆,可到時還是沒有放鬆懈了,“怎樣我纔不會誤會你?”他立在那裡,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是友人,是知己,這一切,都是無關風月,只爲真心!我這樣說,你信嗎?”她的眸子閃爍不定,心中也難以預料他聽了她的話,到底作何感想?是諷刺,或是挖苦?亦或是嘲笑?
可是,澹臺建成聽了,只是沉默了片刻,繼而,悶悶說道:“趙舒窈!你是在矯情麼?你不要拿這些做幌子!你以爲我會相信麼?你們就算不是情人,也是關係曖昧可疑!總之你該好好地檢討你自己!今晚,我希望你和澹臺世民之間,能有一個完美的收鞘!”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趙舒窈透過寢宮的重重帷幔,看着澹臺建成快速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她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究竟在他的心中,到底是個怎樣地存在?有好多事情,她不敢去想,不敢往深處去想。就好比那方絲縈,那蘿兒的舉動,根本就存了暗害她之心!她覺得澹臺建成的宮裡,表面上一切都平靜無波,波瀾不驚,但風平浪靜的表面之下,卻是抑制不住的驚濤駭浪!只待有一個漩渦,有一陣激流,那麼,所謂的溫順和平,很快就會露出它的猙獰面目來!想着方絲縈的冰冷眼神,想着澹臺建成莫測的內心,她不禁煩惱憂愁地嘆息起來了……抱琴看着澹臺建成離去了,心中擔憂,走了過來,輕聲說道:“舒妃娘娘,園子裡先開了一朵海棠,花瓣兒有碗口大,看着倒是不錯,娘娘要不要過去瞧瞧?”抱琴看着趙舒窈緊蹙的眉頭,想使她開心一點。可是趙舒窈聽了,只是佇立在那裡,像是什麼都未曾聽見似的……
此時的趙舒窈,在舞畢了霓裳羽衣舞,離開了澹臺建成的大殿,已然躺在了寢宮休息了!呵呵,澹臺建成要的什麼完美的收鞘,可惜在那大殿上,澹臺建成沒有看到!那一場原爲澹臺世民送行的宴會,彷彿成了她一個人的舞蹈盛宴!殿中所有大臣的目光,只是仰慕地看着她,而忘記了澹臺世民要去邊界巡防的要事!澹臺建成冷冷地看着藏在角落裡的澹臺世民,他要讓她看到趙舒窈最爲驚豔最爲美麗的時刻!他要讓她的美好形象,永遠存在了他的心裡眼裡腦子裡!但……卻永遠也不能得到她!他看着澹臺世民越痛苦,他就越高興,那種報復性的高興。
澹臺世民帶着一顆破碎的心,看着趙舒窈頷首離開。她走了,彷彿也帶走了殿中的一切光彩,他的眼前,立刻灰暗了!這一去,只怕要好幾年,要在那裡盤桓了!舒窈,你保重!他舉起酒杯,苦澀地喝完了最後一杯酒。他知道,澹臺建成一直在寶座上注視着他!他知道自己該收斂一點,但是,他管不了這許多了!舒窈是他心中的瑰寶,他眷戀地看着她的身影離開了大殿,乃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