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民聽了,走到他身旁,說道:“澹臺建成,我心中自然是恨你!我也知道,那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你不過是要我心裡,將趙舒窈給忘了!可是,我還知道你姓着澹臺二字,你和我還有血緣關係的!我不能見死不救!”澹臺建成聽了,哈哈一笑道:“沒想到,你倒果真是重情重義!不過,我謝過你的好意了,我在這裡很好,我並不願意出去!”澹臺世民便道:“不過,我可是覺得,你是心甘情願給關在這裡的!”
澹臺建成聽了,對他笑道:“何以見得?你難道看不出我如今已是腳鐐手銬嗎?我的雅國,江山也並不是我在做!”澹臺世民說道:“那樣就不是你澹臺建成了!你雖然人在這地牢,可是你卻一直在對政勢做無形的掌控!蕭遠山名義上死心塌地跟隨趙舒窈,實際上還不是因爲有你的指令!”他對着澹臺建成重重說道:“如今的你,是心甘情願在此,畫地爲牢!只因你的心中,一直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原諒,是不是?是以用這樣的自虐和折磨,來獲得她的諒解?”
澹臺建成聽了,目光灼灼,他看着澹臺世民,說道:“你都看出來了?不過,如你所說,我對趙舒窈仍有愛意,我心中一直不能忘記她,我當然希望她……能回頭!至於這地牢,我願意此生將它坐穿,心中也是無怨無悔的!”澹臺世民聽了澹臺建成之言,簡直是不能相信,他愣了好久,方道:“澹臺建成,你……莫非真的是變了麼?這哪裡還是從你口中冒出的話?想想當年那個勵精圖治不可一世的澹臺建成,再看看如今這個光景,簡直就是個笑話!”澹臺世民大笑起來,直到眼中已經笑出了淚水。澹臺建成坐在榻上,悶悶說道:“你笑夠了沒?不過,我並不認爲這有什麼好笑!因爲這些話,若不是因爲我自大驕傲,如果早點能夠說出來,或許,事情不會糟糕到這樣的一個地步!”
澹臺世民將他這些話,已經是聽進心裡去了,他只是說道:“你的這些心思,舒窈……她知道麼?”澹臺建成聽了,目光黯然,他的頭低垂了下來,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或許她知道,又或許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是當做不知!因爲此前的我,的確也不自知,有一天,我會喜歡上她!這些事情,我之前自己都弄不懂,她又如何能體會?”澹臺世民便默默說道:“因爲你們遇到的時候不對!當初的你,只是一心將她當做你南下的棋子!你既然將她當做棋子般擺佈,那麼你可知,她的心該是有多痛?”說完世民心裡也是難過起來,縱然他和趙舒窈認識在他之前,難道她和他的初遇,時候竟是對的?不也是一場無可奈何沒有結局的情錯?想到情錯這兩字,澹臺世民的心事疼痛的更厲害了。
澹臺建成卻只沉浸在對往事的懺悔之中,沒有留意到世民的情緒,他喃喃自語:“若是時光能夠重來,我一定不會那樣!”澹臺世民苦笑道:“澹臺建成,我該怎麼說你呢?不過,總的來說,我比你幸運,畢竟我認識舒窈,在你之前!我有一段最美的時光,只屬於她和我!”澹臺建成聽了,睥睨着他道:“你們……還不止這些吧……既然你們是兩情相悅的,是不是之前已然越過了界限了……”澹臺建成艱難說出來。
澹臺世民猛地明白了澹臺建成在說什麼,事到如今,他心中還在介意這個!澹臺世民心裡便默默嘆息起來,說道:“澹臺建成,你心眼太小了!你有今天,也是罪有應得!實話告訴你,我已經見過舒窈,她掉了的孩子,就是你的!你就不要再懷疑了!你一次次地誤會貶低她,我在旁看了,心中都是難過之極!我想,你若真心要悔改,只怕爲她做的還要更多!因爲,你身邊已經多了一個競爭對手!”
澹臺建成聽了,便苦笑道:“你說的是岐國皇帝麼?不錯,他和舒窈來看過我!看看我這個階下之囚,是個怎樣落魄的樣子!”澹臺世民故意說道:“不過,他看來,比你可是更適合舒窈!他在舒窈最落魄的時候出現,並救了她!你說,他們之間是怎樣的情意?”澹臺建成聽了,卻異樣地看着世民,問道:“世民,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是充滿了酸味?你和趙舒窈不是有段過去的嗎?現在妨礙你們的人,已經在牢裡了!你還有什麼顧忌呢?若說有優勢,恐怕你比万俟化及更勝一籌!”
澹臺世民聽了,默默看着澹臺建成,說道:“澹臺建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我爲什麼這樣遲疑,我爲什麼要這樣說,那岐國皇帝爲何遲遲不表白,你可知這是爲什麼?放手天下,如今誰還能違拗了趙舒窈的主意?”澹臺建成聽他這樣說,胸口已是砰砰跳動,他心中不敢想這答案,但是又期待澹臺世民能夠說出。澹臺世民嘆氣道:“自是因爲在她的心裡,始終還不曾將你忘記而已!”
澹臺建成聽了,目光是炯炯有神,他心中卻在百轉千回,她會麼,她是麼?”他咳嗽了幾聲,悶悶道:“世民,那麼你今天來究竟是幹什麼的?如果是一心將救我出去,那麼剛纔已經告訴了,我不願意!”澹臺世民聽了,便道:“那麼,趙舒窈要是一生都不打算原諒你呢?你就打算一輩子在這牢裡,等成枯骨?”澹臺建成聽了,卻笑了起來,他對着夷青道:“世民,看來你還是不太瞭解我!也不太瞭解趙舒窈!她……難道會做一輩子的執政麼?我雖然還不知道她打算在雅國呆多久,但是我知道,總有一天她厭倦了,就會放權!她對我是有仇恨,不過我知道,在她心中,我還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世民,我的意思你懂了嗎?”
澹臺世民細細品着他這話,默默思索了半天,方對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說,總有一天,她在有了歸心之後,會將權利放還於你?”澹臺建成慢慢說道:“你也可以這樣說!”澹臺世民卻道:“你就這麼篤定?若是她真的和万俟化及走了,即便你又重坐上了寶座,重新擁有了天下,可……你到底還是失去了她!你不是白白耗費了這樣的苦心?”
澹臺建成聽了,心裡轉過一陣難言的悲傷,可是他馬上對着世民道:“你非我,你怎知我心中值不值得?縱然就是永遠失去了,可是讓她知道了的心意,我真的也就無所遺憾了!”世民聽了,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起他來,他默默說道:“哎……我曾以爲,我和舒窈之間,是場痛苦的無望相思,但卻沒有想到,在你的心中,恐怕痛苦不低於我!”他想想又道:“澹臺建成,你曾是雅國的皇帝,你曾是一代賢君!你振作些好不好!你要想重新得到舒窈,便就要讓她看到你的改變,只是一心在牢裡自我折磨,可是不行的!”
澹臺建成聽了,便笑着對夷青道:“這麼說,你是已經打算放棄,或者說是退出了嗎?畢竟,這世上,只有一個特立獨行的趙舒窈!”澹臺世民聽了,眼中隱隱噙着淚水,他上前拍拍澹臺建成的肩,說道:“其實我知道!我和趙舒窈之間,都已成爲過去!只是這以後陪她共度之人,在我的心裡,真的不知是你還是万俟化及!”他想想又道:“不過,好歹你還是我的哥哥,若真是那万俟化及,我心中可是不服氣!”澹臺建成聽了,不禁笑道:“謝謝你的話!其實我在這牢裡,從未低沉頹喪過!只不過,有些事……還是要等舒窈一個肯定的答案的!現在的我,若是一着不慎,就會離舒窈越來越遠,我們之間的裂痕,本就已夠大的了!”
世民聽了,嘆口氣道:“我知道了,反正現在的你,是不想出去的!好歹隨你!”說着,心中估摸着時辰快要到了,還是早點出去爲妙。他打開鐵門,澹臺建成忽地在他身後說道:“世民,有句話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並非是殺害你父親的真兇,究竟情況如何,我是一點不知!”不知爲何,彼時的澹臺世民,聽了這話,立刻就回身說道:“我信你!”說完,就大步走出去,鐵門在他身後,又哐噹一聲關上。澹臺建成看着世民默然走去的背影,一言不發。
其實關於這地牢裡的不對勁,万俟化及可是從來沒有疏忽過。前幾日就有人來報奏,說是大白天兒的,地牢裡看守的獄卒總是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就是加派人手也是無用,是以万俟化及暗地裡更是留了心,意欲將這裡的蹊蹺給尋了出來。就在他領着隨從騎馬趕到這裡時,澹臺世民已是繞過他們,先行一步了。
万俟化及問這裡的監守,方纔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進來過,這些監守心知自己瀆職,但是都油滑慣了,居然大着膽子就回說,今日並無看見,都是守衛的好好的。
万俟化及見了,沉吟了半響,忽然心血來潮,莫如就去了那地牢,去瞧瞧那澹臺建成如何?趙舒窈曾對他說過,此人還是少見爲妙,不過他万俟化及若是起了好奇之心,可是十匹馬也是阻擋不過的!反正此時的舒窈忙着上朝,他是鄰邦之主,自是落得個清閒!因此他便對着獄卒道:“你們下去,將地牢裡的門打開,我想去見見那關着的雅國皇帝!”獄卒聽了,自是不敢怠慢,先走下臺階,將鐵門打開,万俟化及隨後就走了進去。
澹臺建成此番已是又聽見了鐵門被打開的沉重聲音,他在心中哀嘆道:今日他果然有些忙!這個夷青,不是都已經告訴他了,他是不會回去的,還來做什麼?於是他眼睛也不擡,口中說道:“你還來做什麼?我的心意現在不會變!”万俟化及聽了,心中立刻明白了什麼,這個白屋地牢,果然有人來頻頻探望過!可是他也不點破,只是靠着門,對着澹臺建成,漫不經心道:“我可並不是你心中說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