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公主身邊女官臉色難看,上前呵斥道:“還不如實招來!”
那婢女磕頭道:“是……是公主的藥……”
丹陽公主指了指面前藥渣,以眼神詢問樑嫤。
樑嫤略一分辨便發現端倪,“回稟公主,藥渣之中可見人蔘,芫花,甘遂。公主之藥乃是疏肝通泄之藥,人蔘卻是大補,且芫花、甘遂與甘草乃是相剋之藥,同食有毒。公主適才腹痛難忍,嘔吐不止乃是中毒之症,雖不致命,卻損傷根本。傷了元氣需得不少時日才能調理恢復。”
丹陽公主怒怕了胡牀,雖未開口,涼涼的眼神卻是掃過樑鴻的臉。
梁鴻臉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公主身邊女官看了公主一眼,心領神會的轉向跪在院中的婢女,“老實交代,這藥是怎麼回事?”
“婢子不知,婢子真的不知道啊!公主饒命,婢子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公主的藥動手腳啊!婢子一家都在公主府爲奴,婢子怎麼敢害公主?”那婢女頭砰砰的磕在地上,生生將光潔的額頭都磕出了血來。
“那你爲何要偷偷倒掉藥渣?還謊稱是你孃的藥?”女官又問道。
“是……是……”那婢女微微擡起些腦袋,四下看了一眼,“是送藥去的劉媽媽告訴婢子說,公主不想讓人知道她喝藥調理,讓我偷偷將藥倒進陰溝裡,不讓旁人發現。婢子這才撒了謊的。”
“劉媽媽?”女官視線一轉,一個僕婦噗通就跪了下來。
“老奴不知情啊,這是從外頭藥房抓回來的藥,老奴沒有動過啊!”劉媽媽慌忙解釋道。
“你既沒有動過手腳,爲何要這般吩咐她?爲何要謊稱是公主忌諱?”女官頗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也是,在公主府裡頭,居然有人膽大包天的謀算到了公主身上,這事兒還能了了?
“是……是老奴正要拿了藥去給小丫頭煎藥的時候,恰巧遇上了駙馬爺身邊的劉六,因是同姓,劉六一向對老奴不錯,劉六問了老奴拿的藥是做什麼的,拿過去看了看,又叮囑了老奴幾句,提醒老奴說公主必然不想讓人知道她正在喝藥調理之事。於是老奴才會那般叮囑小丫鬟。”劉媽媽着急爲自己辯解,臉上的汗都直往下滴。
已經牽出梁鴻身邊的劉六了,劉六腿一軟,便跌跪在地,“公主明鑑……小的只是提醒了她幾句,小的沒有做旁的,更不可能對藥動手腳啊……”
丹陽公主卻是沒有看劉六,而是將冰冷的視線落在了梁鴻的臉上。
聽女官審了這許久,丹陽公主嘴上舌頭上的麻木減緩了不少,她緩緩開口道:“你爲何擋在我門前,不肯讓樑大夫進去?”
梁鴻緊張的嚥了口唾沫,臉上顏色十分難看那,“這……公主正是喝了樑嫤開的藥,這才突然發了病!我懷疑這樑嫤是蓄意報復,怎能放心再讓她進去?我是爲公主的安危着想……”
“你在怕什麼?”丹陽公主卻
似乎並沒有耐心聽他的辯解,打斷他道,“我能懷孕,能有孩子,你不高興麼?”
梁鴻臉色愈發的難看,“沒……沒有……我高興!我很高興!”
丹陽公主莫名的笑了笑,“我想也是,你怎麼說,都該高興的!這件事怎麼可能是你做的呢?必然是下頭人不小心造成的!”
樑嫤狐疑看向丹陽公主。
如今事實再明顯不過,爲何到了最後關頭,丹陽公主卻要爲梁鴻開脫呢?
樑嫤和李玄意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都有些不解。
但這是丹陽公主的家事,只要髒水不潑在她身上,她也管不了那麼多。
或許丹陽公主對梁鴻是真愛?所以捨不得揭穿他的真面目?樑嫤這個想法先把自己個雷了個外焦裡嫩。
梁鴻忙不迭的點頭,湊上一張恬不知恥的笑臉道:“多謝公主信任!多謝公主信任!”
丹陽公主點了點頭,看着一旁女官,以及其輕鬆的口吻道:“既是這些下人不盡心,便將這些下人都處置了吧!”
女官點頭應是。
劉六一聽便慌了神,翻身抱住梁鴻的腿道:“駙馬爺救我!駙馬爺救我啊!”
丹陽公主這纔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這個劉六,尤其不能放過。”
劉六聞言哭嚎起來,“駙馬爺,小的一向對您忠心耿耿,您叫小的往東,小的絕不敢往西,您看在小的這麼多年對您如此忠心的份兒上救救小的呀……”
梁鴻卻將他一腳踹開,生怕劉六牽連了自己。
女官面無表情的看着院子裡的人道:“今日辦事不利者,竟險些釀成大禍,更讓公主鳳體不安。自劉六至煎藥的丫鬟,全部杖斃!”
一院子的人但凡今日接觸過藥的,全嚇傻了,噗噗通通跪了下來,磕頭求饒。
劉六更是被逼急了,竟口不擇言道:“駙馬爺這是要看着小的們死,也不管了麼?是誰打聽了藥方,讓小的拿着藥方去藥鋪問大夫有什麼相反抵制藥性之藥的?是誰讓小的把藥藏在袖子裡掉了包的?是誰……”
劉六話還沒說完,只見瞪着一雙通紅眼睛的梁鴻,一把奪過景王府侍衛手中刀,一刀刺進劉六的胸口。
劉六遲緩的低頭,看着沒入自己胸口的刀尖,看着殷紅的血順着刀上血槽噗噗的往外竄。一時嘴巴張着,卻什麼也說不出了。
梁鴻拔了拔刀,可剛纔拿刀刺向劉六那一下,似乎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這會兒卻是連拔刀的勁兒都沒有了。
他倏爾鬆開手,刀柄在空氣裡顫了幾顫。
梁鴻臉色慘白如紙,他慌張轉向丹陽公主,“他是胡說的!我沒有!我沒有害公主!他都是信口開河!想要誣賴我!”
丹陽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彷彿是在看一隻拖着鼻涕的可憐蟲。
梁鴻被丹陽公主的眼神嚇得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不是我……不是我……他是胡說的
,是胡說的……”
樑嫤在心中冷笑,雖然梁鴻是這幅身體的爹,可是看到他狼狽不堪苟且求生的樣子,爲什麼她心裡就這麼爽快呢?
李玄意拉了拉樑嫤的手,樑嫤看他一眼,兩人悄悄走出了公主府的院子。
真相已經大白,剩下怎麼處理就是公主的家事了,他們畢竟是外人,杵在哪兒恍如看熱鬧一般,實在不太好。
雖然他們就是看熱鬧的!
樑嫤同李玄意一道坐上了馬車,李玄意送她往她家的方向而去。
樑嫤垂眸問道:“你說丹陽公主會怎麼對梁鴻?”
李玄意看她一眼,“你希望她怎麼對他?”
樑嫤聞言一愣,倒還真是認真的想了想,“最好不要殺他,讓我給他扎兩針,讓他從今往後都不能人道!哼哼!”
李玄意伸手抱住了她,“還恨他麼?”
樑嫤窩進他懷裡,長長嘆息了一聲,緩緩開口,“本來沒什麼恨不恨的,沒有爹,我一樣長大了,一樣過得很好。我只恨他對不起林三娘。可是今日,他竟然這般算計!算計我,也算計丹陽公主!你看到他一刀扎死劉六時候的眼神了麼?那是一個正常人的眼神麼?我不恨他,他不配我恨,只讓我覺得噁心!”
李玄意聽着她冰冷的聲音,不由的將她抱緊,“好了,不想他了,想點別的,想點開心的事。”
樑嫤又嘆了一聲,點了點頭,卻又忽而問道:“梁鴻爲什麼不想讓丹陽公主懷孕?他不想讓丹陽公主爲他生個兒子麼?”
李玄意聞言,臉上露出幾許尷尬的神色。
樑嫤立即想起丹陽公主豢養的那一衆的面首,所謂面首,不禁臉要長得賞心悅目,那方面的能力更是要強中之強。
梁鴻只怕是只想做他的駙馬爺,不想當這個便宜爹吧?
樑嫤笑了笑,忽然覺得醫治好了丹陽公主的不孕之症,其實還真是件挺不錯的事兒!
李玄意看她進了家門,才讓車伕御馬離開。
樑嫤剛進門,瞧見林三娘還在院中站着,她緊走兩步上前,“阿孃怎麼在院子裡站着?”
林三娘笑道:“原是出來送客的,準備回去,聽到馬車聲,便猜想是你回來了!”
樑嫤挽住林三孃的手,想到今日梁鴻的狼狽,再看林三娘如今衣服華麗,頭髮也被紫草梳得油亮,簪了精緻的髮簪,通身的氣質都和當初剛入京是不同了,心中更是覺得快慰。
她一面笑着挽着林三孃的手往屋裡走,一面問道:“送客?今日又有誰來了,都坐到這會兒?”
林三娘輕笑着回答:“林家你二舅母帶着素娘來了,恰巧顧三夫人今日也來了,大家一起聊得投契,便多坐了會兒。”
樑嫤點了點頭,如今她們家的常客,也就林家人和顧三夫人了!反正林三娘閒着也沒事兒,能有人陪她聊聊天,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思吧,能幫她打發無聊的光陰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