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一笑,“沒事了,阿孃不用擔心,這時疫已經被醫治好了,所以聖上才解除仁濟堂的封鎖。派我去江東,乃是爲了控制江東瘟疫的蔓延。”
“派你去?你是女子呀……”林三孃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樑明淵卻是一臉的崇拜仰慕,“我聽那報信兒的人說了,聖上封了你刺史呢!江東刺史,是個不小的官兒吧?我姐居然當官兒了!阿姐,你真厲害!”
樑明淵說着豎起了大拇指。
林三娘眼中既有欣慰,又有憂慮,“女子爲官,總是不好……這……”
“阿孃擔心什麼?前朝不是就有女子爲官的先例麼?”樑嫤笑着安慰道。
“可前朝的女官,哪個是有好下場的?”林三娘立即接口。
屋裡一瞬間安靜下來。
母子三人一時都默默無語。
樑嫤無奈的看了眼林三娘,緩聲道:“阿孃放心,我不會重蹈前人覆轍!”
林三娘自知失言,女兒還沒上任,她這做母親的倒是先說起喪氣話,實在不合宜。
當即便點點頭道,“是,你向來是個有主見有主意的,阿孃不過是擔心你。”
樑嫤點頭,“女兒明白的。”
“哦,還有……”林三娘說着起身,快步進了東側間,不多時拿出一個不小的木匣來。
她將木匣捧到樑嫤面前打開,木匣裡是各式精美的請柬。
樑嫤隨手拿起幾個看了看。
林三娘語氣有些緊張的問道:“你不在家,我看過了,這是京中貴婦們的請帖,請你過府,或是往各處宴席上去……你,你是什麼時候結交了這麼多的貴婦的?”
樑嫤看着林三娘深沉憂慮的目光,不禁笑了笑,“阿孃還記得天池山莊的茱萸宴麼?便是那個時候結識了一些夫人。不過是泛泛之交,倒不想她們真的會送請柬來!”
其實她對此是有所預料的。當初在天池山莊,她爲各位夫人送去了藥方,只要她們安方吃藥,身體必被調理,當她們見識到藥效,自然會想到當初她這個開方之人。
女子行醫本就難以遇見,又是個醫術讓人信得過的,自然是要多多交往的。
若不是突然發生的大頭瘟,她被隔離在仁濟堂中,此時也在上層貴婦之中常來常往,結識不少貴人了!
林三娘點了點頭,合上木匣,“你不在,我不知該怎麼處理,便都留着,等你回來……你說去江東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麼?”
樑嫤點了點頭,“這兩日準備好了,就會出發。”
“聽聞江東死了不少的人,你去……這……”林三娘目中滿是擔憂。
雖然林三娘管她管的很寬,又有諸多時候和她意見相左,有時她的觀念讓她無奈又覺可笑。
可此時,林三娘握着她的手,滿目關切擔憂不捨的看着她,還是叫樑嫤覺出了親情的溫暖。
“沒事,阿孃忘了我是大夫麼?我去江東是爲了醫治那裡的百姓的!不會有危險,阿孃放心!”樑嫤笑着反握住林三孃的手。
“阿姐,”樑明淵跪坐一旁,目光中閃爍着躍躍欲試之意,“能帶上我去麼?我還沒去過江東呢!聽說那裡跟咱們老家,跟長安不同
,乃是魚米之鄉,富庶之地,帶我也去看看?”
樑嫤還沒開口。
林三娘先板着臉責備道:“你阿姐是去治病救人,忙公務的!又不是去玩兒!你跟着湊什麼熱鬧!還不好好在家讀書,將來考中舉人,考中進士!也讓聖人派你官!”
樑明淵一聽,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撅着嘴,不再說話。
樑嫤擡手摸了摸樑明淵的頭,笑着對林三娘道:“阿弟還小,阿孃不要對他太苛刻。像阿弟這般年紀,最是貪玩兒的時候,他卻能靜下心來在屋裡讀書,已經是難能可貴了!阿孃該欣慰纔是!”
林三娘看了樑明淵一眼,許是被樑嫤幾句話說的,她眼中滿是驕傲的神色。
樑嫤又看着樑明淵道:“這次不能帶你,江東還有瘟疫,待瘟疫被控制住了,以後若有機會,我再帶你去可好?”
這自然是安慰他的話。
樑明淵聽了卻是高興,連連點頭道:“我就知道,還是阿姐最好!”
這種一家人相處的時光,雖有小小摩擦,卻不乏溫馨快慰。
樑嫤竟一時有些留戀起京城來。
“樑姑娘!”她正享受着這親人相依相偎,依依惜別的溫情時刻,門外一聲男子輕喚,打破了溫馨。
一家人擡眼看去。
一位隨從打扮的男子躬身站在門外,“卑職是世子身邊春生,世子請您往藥園去。”
春生恭敬說道。
樑嫤點了點頭,“阿孃,我先去看看世子有什麼吩咐,阿孃幫我打點些行裝吧。”
林三娘點頭,“那你快去快回!”
樑嫤嗯了一聲,摸了摸樑明淵的頭,起身跟着春生去了藥園。
李玄意正坐在老槐樹底下的胡牀之上。
阿醜遠遠立在一旁。
院中站着四個侍衛,瞧衣着應該是宮中的侍衛。
這便是那日打傷阿醜的人?
阿醜看到樑嫤,連忙瘸着腿走上前來,攀住她的胳膊,在她耳邊輕聲道:“嫤娘,你勸勸世子爺,這仇,我不報行不行?”
樑嫤擡眼看了看悠閒坐在樹下的李玄意。
一片黃了的槐樹葉落在他發間,他闔目微笑,恍然未覺。
樑嫤走上前去,開口問道:“世子爺叫我來,是何意?”
“你不是要說法麼?人我已經帶來了,這便是那日以多欺少,打傷阿醜之人。想要怎麼討說法,都聽你的。”李玄意笑看着樑嫤道。
常樂公主身邊的人,他還真的說來過來就帶過來了?
樑嫤看了看那四人。
四人臉上微微有不忿。
樑嫤看了看阿醜,又看了看四人道:“那便叫他們誠懇向阿醜道個歉,認錯賠個不是。阿醜若不想繼續追究,就算了!”
李玄意擡眼看了看她,微笑着搖了搖頭,“如此,不是太便宜他們了麼?”
他說着話起身,俯視着四人道:“你們不認人,今日就叫你們長長記性!你們打傷的阿醜,是樑姑娘的婢女。你們睜眼看看,樑姑娘又是我什麼人?”
樑嫤聞言,心頭一跳,怒目瞪了眼李玄意。
李玄意卻輕笑着將她攬入懷中。
那四人自是低着頭,不敢去看,但心下再明白不過。
這是世子爺在給他的女人長臉呢!
“阿醜,去,一對一,和他們過過招。一對一你若不敵,那日被打,也怨不得旁人。”李玄意忽而說到。
“阿醜還帶着傷呢!”樑嫤反對道。
阿醜聞言,臉上的表情卻是輕快了不少,“是,世子爺!”
說完,阿醜活動了活動手腳,唯有右腳不甚靈活以外,她的狀態倒似被人打了雞血一般。
先前那四人臉上還只是有些不忿,此時已經是臉色漲紅,彷彿受了侮辱一般。
阿醜拱手道:“得罪了!”
話音未落,便旋身而上。
四人中,一人提氣迎戰,其餘三人退後幾步,立在一旁觀戰。
阿醜雖受了傷,但動作靈命,似乎並不受傷的轄制,出招又快又狠。
那侍衛雖然力氣上看起來佔了優勢,但在阿醜敏銳的攻擊之下,竟漸漸落了下風。
其餘觀戰的三人不免有些着急。
阿醜忽而旋身飛起,未受傷的左腳猛的踢在那人左太陽穴之上。
那人全部的動作一頓,高大的身形轟然倒下。
雖然他很快按着地,狼狽爬起,但高壯的身子竟有些晃晃蕩蕩的站不穩。
“只是切磋,點到爲止即可。”阿醜拍了拍手上灰塵,一臉自信道,“下個誰來?”
三人中又上前一個,正要拱手說“請教了”。卻被先前倒地的侍衛擡手攔住。
“世子爺,阿醜姑娘,卑職等知錯了!”那侍衛拱手說道。
“你!”他的同伴還有些不服氣,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抿着嘴也不說話了。
“這回記住了麼?”李玄意冷笑了一聲,“常樂公主還沒嫁到我世子府呢,便是嫁來了,也是出嫁隨夫。女人的手伸的太長,可不是什麼好事!日後你們最好是放機靈些!”
“是!”那侍衛帶頭應聲,另外三人也跟着拱了拱手。
李玄意擺手叫他們離開。
四人離開藥園之後。
有人不服氣的問了那捱了打的侍衛,爲何攔着他,不讓他上去教訓那個阿醜。
捱了打的侍衛一臉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咱們今兒個爲什麼來?”
“不就是世子爺見咱們打了他那外室身邊的婢女,心裡不痛快麼?咱們可是常樂公主身邊的人,叫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外室身邊的婢女打了咱們,落了常樂公主的面子!難道那外室還能得了好去?”那人不服氣道。
前者冷笑一聲,“那外室身邊有世子爺護着,咱們頭上有誰維護?那阿醜功夫不弱,世子爺帶咱們來,本就是給他那外室出氣的,咱們若再傷了阿醜,你說世子爺會放過咱們麼?”
“這……”
“咱們若束手束腳的忍讓着,難免會被阿醜所傷,回去見到公主。讓公主得知了咱們被揍得很慘,裡外都丟了她的面子,你覺得公主會放過咱們麼?”
“這個……”
“低個頭,認個錯,有些時候,不叫丟人,叫明智!”那人意味深長,高深莫測的說道。
另外三人恍然大悟,目露崇拜的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