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現在戰事已基本結束, 抖落出你這事對我軍不一定是件好事。”
古人不都是喜歡秋後算賬的麼?他居然不乘機清理了她這軍中異類?如果被其他人知曉,他也要被牽連,掛上個“治軍不嚴”的罪名吧?
“謝謝將軍的寬容仁慈。”花翎感激地說, 最好的結果莫過於如此, 身份沒有被揭穿, 還有一個頂頭大BOSS罩着, 隨時提供保護, 前路一片光明,未來一片美好啊……
她不由得喜呈於色。
“嗯,你出去吧, 我看看公文,等會兒在這裡用餐。”他望她一眼, 低頭整理案上的公文, 原來他又帶來了一些新的公文。
“是。”花翎應了一聲退出了房門。
直到走完了一條迴廊, 她才醒悟:那不是我的房間嗎?怎麼就那麼輕輕鬆鬆地被他趕出來了?他鳩佔鵲巢得那麼理直氣壯,而她接受驅逐是那麼順理成章?她真是奴性堅強啊, 連心理上都是跪着的。
她一邊心裡極度鄙視着自己的窩囊,一邊腳步不停地走去廚房叫人給他準備晚膳。晚膳準備就緒,她便像以前一樣將飯菜放進食盒提過去。
走進房門,見馮非寒已經不再坐在案几旁,而是立在窗前, 正凝神貫注地看着院子裡的桃花, 現在花兒開始有些謝了, 滿地落紅, 與枝頭的燦爛相比, 另有一番哀婉悽美。
聽見她進門的聲音,他身體微動了一下, 但並沒有回頭看她。
她擺放好一切後說:“將軍,可以用膳了。”
“嗯。”他轉過身,表情平靜,但不知爲什麼,她覺得那平靜中蘊含着一絲哀傷。他怎麼了?剛纔她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不是極大地娛樂了他麼?
他看看她,示意她一起用餐。花翎便也毫不扭捏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們靜靜地用着餐。花翎很感激他有食不語的習慣,恰好可以讓她可憐的破腦袋休息一下,而不必擔心禍從口出,在他面前她總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好使。
吃到最後,他突然擡頭瞄了她一眼,然後轉開了視線,但過了一會兒他又瞄了她一眼,接着又轉開了目光。花翎被他瞄得心驚膽跳。難道有飯粒粘在嘴上,連忙悄悄地用手摸了摸嘴角,沒有啊,她便又放心地大嚼起來,以爲剛纔也許是自己的錯覺。
終於吃完了飯,花翎給他和自己都準備了一杯茶。馮非寒坐在案几旁慢慢地啜着茶,不時看看坐在軟榻上的花翎。花翎喝完一杯茶,便起身給馮非寒和自己添了一次茶。再次感覺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那麼一秒。
他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啊?但馮非寒一直保持着沉默,花翎一時也找不到話題來打破這令人尷尬的安靜,因爲以前還可以故作興趣地向他詢問一下軍務什麼的,但現在他已經知道她是女人了,她還要拉着他來討論什麼軍情天下事,豈不可笑?——還是要和他說“家裡有幾個孩子,養了幾頭豬”?
花翎一邊喝着茶,一邊裝作觀看窗外的景色。窗外春色正濃,有幾隻小麻雀正吱吱喳喳地在嫩綠的草地上跳來跳去。古人這麼早吃晚飯,等會兒她還可以好好地到外面散散步、消消食。
正這樣想着,卻見馮非寒大步走到她身前,一下子擋住了她面前的光線。她嚇得“噌”地一聲從軟榻上站了起來。
他微微低頭看着她,她才驚覺自己站起來之後和他靠得如此之近,近差不多是貼身站立了。
他慢慢地伸出手,修長地手指輕輕地觸碰着她的臉龐。她覺得他的指尖似乎帶着電流,頓時麪皮火辣辣地燒起來。然後,他的手指輕點着她尖尖的下巴。
他這個動作怎麼那麼經典?電視中,花花公子調戲良家婦女,混混流氓欺負純真女生,不都一定要有這個指定動作嗎?
耍流氓耍到她身上了?……但她內心好像好期待啊!
然後,他的頭似乎和她的更靠近了。
然後,就發生了應該發生的事。沒有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沒有驟然而至的暴風雨。天朗日麗,雲淡風輕,四下寂靜。
靜謐,心跳。
花翎覺得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又似乎過了一秒鐘那麼短,最後,他們終於分開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腦袋處於當機狀態。
他氣息有些不穩,但面色異常平靜。
他說:“你在幹什麼?”
聽聞此語,她的CPU徹底崩潰。爲什麼連小白女主的經典臺詞也被他搶先佔用了?只因她不是小白女主?
“你在幹什麼?”他又輕輕問了一句。
花翎終於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他現在在質問自己!
她究竟在幹什麼?她當然知道剛纔他們KISS了,但他問的是她在幹什麼。——她真不知道自己剛纔幹了什麼。
難道自己剛纔真的忍不住首先發動攻勢,將垂涎已久的馮大將軍撲倒了?但他爲什麼那麼容易被自己撲倒?何況他剛纔的反應也不像是被她強了啊!嗚嗚,誰能夠能給她搞個錄像慢鏡頭回放,好證明他和她究竟是誰的頭快了0.0001秒過了中線,可以判定爲首先攻擊的?
她覺得自己比竇娥還要冤,竇娥冤得要砍頭之血飛濺白綾,而她冤得要心頭之血噴射三尺!冤枉哪——
這男女之事,乾柴烈火地,水到渠成就是了。現在偏偏有捆乾柴要質問究竟誰是點火的罪魁禍首,難道另一困被激情燒得只剩灰燼的乾柴還能留下什麼呈堂證供不成?如果要追究最初的肇事者,那也應該是他啊,無端端靠她那麼近,還伸手做出勾她下巴這流氓到極點又曖昧到極點的動作。她頂多是從犯,一時經不起美□□惑,被勾引了而已。
心裡覺得不公平至極,窩囊至極,但又絕不敢喊出一句:“是你勾引我的!”或是“你不也是樂在其中嗎?”
看着他由平靜轉爲沉靜的面容,她再次確定自己的確沒有那個狗膽,唯有低頭撇開視線,卻發現自己手裡還可笑地捏着那個茶杯,裡面的茶水早撒光了。
終於,她擠出了那句本應屬於她的臺詞:“你在幹什麼?”
他挑了挑眉,似乎意外她居然有此一問。
“我在幹什麼?你說我在幹什麼?”
他攤開自己的右手給她看,掌心裡躺着一粒米飯。那粒飯瑩白飽滿,閃耀着光輝,極似某人白燦燦的牙。
“啊——”雷劈了我吧!花翎再也扛不住,狂叫一聲,一把推開馮非寒,衝進裡面的房間。耳邊真真切切地聽到他“哧”地一聲輕笑,但她已經沒有臉再回頭查看着千年難遇的奇景。
她將被子裹得緊緊的,將自己蜷成一條蟲,滾到牀最裡邊,緊貼着牆。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丟臉死了——丟臉死了——丟臉死了……如果馮非寒還不放過她進來房間,她就自盡給他看!
可能是她的怨念之盛,馮非寒也感覺到了,那天晚上他沒有再出現在她的房間,解救了她,讓她打消了要自殺的念頭。
第二天,花翎按時出現在馮非寒的書房。不是她臉皮厚,而是她左思右想了一晚上,把他昨天下午的行爲從頭研究到尾,最後確定:他根本一直在玩她,從一開始就是,到最後簡直是滅絕人性——他怎麼可以對她施展美男計呢?這個世界上有哪個女人可以經得起他的勾引?除非那女人是瞎子。
士可殺,不可辱。頭可斷,血可流,面子不能沒有。花翎決定強烈唾棄這種表面仁義內在腹黑的超級小人。以她的秘密來要挾,就以爲可以爲所欲爲,將她當猴耍了嗎?沒門!姐姐我在這超破爛的時空也呆膩了,我不玩了!你能把我怎樣?
所以,當花翎出現在馮非寒面前時,不但沒有他意想的羞澀扭捏,反而是懷着滿腹仇恨以仇視階級敵人的目光看着他。
他訝異地看着她,她惡狠狠地瞪着他,怒氣之盛他也不敢攖其鋒。然後一整天他就在花翎的怒目而視中度過。兩人都悶聲不吭,各做各的事。
又過了一天,花翎突然想起在雲城外的小村莊的那天晚上,馮非寒曾送過自己一塊玉佩,很是貴重,當時自己還不願收,被她強塞的。現在當然要快快還回給他,誰要他這卑鄙小人的東西。
“將軍,你的東西,還你!”花翎將玉佩放在他的書桌上。
馮非寒看着桌面的玉佩說:“你在攻下雲城之戰中表現出色,這塊玉佩我獎給你了。”
“不用無功不受祿,何況是這麼貴重的東西。”她冷哼。
“你的確有功,我豈能虧待於你?你知不知道,在你養病的日子裡,我已經表彰過了那些有功的士兵,提拔了好些百夫長、千夫長?這一塊玉佩算什麼?”
“那你就提拔我做千夫長吧。”我就是不要你的玉佩。
“你願意升上更高的職位?一般來說,職位越高,留在軍中服役的時間越長,因爲有可觀的軍餉拿。你願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