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身,帳外並沒有意想當中的白雪皚皚。地上只是很潮溼。彷彿昨夜見到的雪只是她錯覺。舉目四望,真是一點痕跡都沒有。難道昨夜的雪真的不存在?昨夜的一切,也只是她的一場幻夢?
就當它是夢好了!她咧開大大的笑容,大聲呼喊:“小石頭,快給我起來!”
小石頭只是將棉被裹得更緊了。
哼,裹得緊有什麼用?看我的!她舉起自己剛洗過冷水的手輕輕地靠近他,然後迅速地往他脖子一摸!
“謀殺呀——”小石頭慘叫一聲跳起身瞪着她。
她得意洋洋地伸着殺人武器:“你看看,還有誰像你這樣睡懶覺的?”
小石頭看看人走得差不多的營帳,嘟囔了一句:“我很困嘛。”
“是因爲你知道我會來叫你!”花翎無奈地搖搖頭,“快下地,否則有你好看!”
“嗯!”小石頭穿上衣服,用涼水潑了一下臉,便和花翎一起奔向校場。
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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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洗白白時間,連續兩次撞鬼之後,她真的怕了去洗澡。能不能不去?就今晚不去?明天再說?但聞着自己身上隱約的汗餿味,又硬着頭皮出發了。
“滿天神佛,阿彌陀佛,菩薩保佑,阿門!”
心驚驚,跳不停。心在顫,手在抖。終於洗完,可打道回府。花翎舒了一口氣。
這幾天沒有下雪,但天氣仍然寒冷非常。她縮着脖子,抖着身子,目不斜視地往營帳跑。
眼角似乎有東西飄過。
“我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她腳步不停地往前衝。月黑風高殺人夜,不是今日吧?
還有幾個帳篷就到了,花翎歡喜地衝過去。
“啊——”突然肩膀被人抓住,花翎剛開口,來不及驚呼,就被掩住了嘴。她轉身一個過肩摔,“嘭”地一聲將偷襲者摔在地上。做人怎麼可以這樣沒禮貌呢?招呼不打就背後拍人肩膀,會嚇死人的。
那人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手一揮,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銀色的刀身在火光下閃着寒光。
花翎心裡一哆嗦,在現代可從沒有真刀真槍過,在古代從軍後操練也是做做花架子,所以一看鋒利的刀子,不由得心裡發怵。
對方已揮着匕首一刀接一刀地攻過來了,刀刀致命。花翎左推右擋,狼狽不堪。“嗤”地一聲,手臂被劃了一條口子,見血了吧?
花翎不敢戀戰,邊擋邊退。一腳踢起帳邊的一塊木頭襲向對方,他身形一滯,側身避開。花翎乘此機會喘了口氣,正提氣高呼“有奸細——”,就聽到耳後風聲有異,立即身形一矮,變做了滾地葫蘆。心中暗叫不妙,雖能躲過這第一擊,但接下來如何能躲開二人夾擊?
身後的偷襲者動作比第一人還要迅速,花翎剛掉落地面,他的短劍馬上架到了她脖子上。只見他渾身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正死盯着她。
他有一雙好看的眼睛,會不會是個帥哥?生死關頭,花翎腦中居然冒出了一個這麼花癡的念頭。此念未已,便頸項劇痛,陷入了黑暗之中。
“花牧野!花牧野!”有人在大力搖着她。
“嗯。”花翎輕輕動了動身子,頸項上的疼痛讓她皺起了眉。緩緩睜開眼睛,只見軍營裡是兵荒馬亂,有些營帳正在燃燒,士兵們有些驚慌失措地跑來奔去,有些正忙着運水救火。
“走火了?哪裡走火了?”花翎問扶着自己的曹大爺。
“有好幾座營帳,正在救火了。”
“那我們的營帳呢?應該沒有吧。”花翎爬起身。
“也走火了,不過人應該逃出來了,”曹大爺一邊走一邊說,“我咳嗽醒睡,濃煙剛冒起來,我就醒了,我就大叫,然後大家都跑到帳外了……”
“小石頭呢?小石頭有沒有跑出來?”
曹大爺一臉迷茫地看着她。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石頭呢?!你有沒有見過他?!在走火之後,有沒有見過……”
曹大爺還在痛苦回憶中。花翎一把推開他,散步變做兩步地跑到他們的營帳前。營帳濃煙滾滾,已燒了大半。救火的士兵們正一桶一桶地往上潑水,但這只是杯水車薪。
其中有些士兵是本營的,花翎抓住一個就問一個:“小石頭呢?你們有沒有誰見到小石頭?”但一個接一個都是搖頭,花翎的心漸漸冷起來:小石頭睡覺特別死,睡着了被人踢一腳都不會醒。每天早上都要她去叫醒……難道他還在裡面?
花翎立馬跑到隔壁營帳,拖出一牀棉被,從人手裡搶過一桶水澆在上面,澆完想了想,又從旁邊搶過一桶水,提起來對準自己從頭淋到腳。扔掉水桶,一把拉過溼漉漉的棉被披在身上,就想往營帳裡衝,卻被人拉住了手臂:“花牧野,現在太危險了!你不能進去!”
花翎轉頭看見是曹大爺。
“小石頭在裡面!”她流淚大喊。
營帳門上的布簾已經被燒沒了,像一張烈焰升騰的大口。花翎擺開曹大爺的手,猛力往往營帳裡衝!
濃煙瀰漫,兩眼漆黑,一進去她就被煙嗆得眼淚直流。熱浪滾滾,炙燙着她的肌膚,原本溼淋淋的頭髮一下子幹了。她頂着棉被,弓着背往小石頭睡的地方摸過去。摸摸,不是人,再摸摸,似乎是一隻腳,花翎大喜。扔下棉被背起他就走。還好小石頭雖然比她高,但軍中沒什麼油水,他還是個沒有肌肉的瘦弱少年。
花翎吃力地馱着小石頭往外走,耳邊聽到劈里啪啦的火爆聲。得趕快呀!但走到門口那幾步路好像天涯海角那麼遙遠,她覺得自己的嗓子都是滾燙的煙塵,每一次吸氣都是火辣辣地疼。
終於挪到門口了,花翎心一鬆,氣一泄,便再馱不住小石頭。他一下子從她的肩頭滾落到地面。花翎剛想扶起他,卻聽到頭頂一聲巨大的火爆聲,她一驚,連忙用身體擋住他,只聽見“嘩啦”一聲,門口的橫樑燒斷了,“啪”地一聲掉在她左肩上。
她彷彿聽到自己骨頭髮出“咯嚓”聲。身體因爲一股衝力,和着小石頭,一起撲倒在門外。衆士兵連忙將他們拉離危險地帶。
花翎坐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小石頭的鼻息,還好,氣息尚穩,可能只是被嗆暈過去了。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此時方覺得自己的左肩和後背都火辣辣地痛起來,尤其是肩膀鑽心地疼,可能骨裂了。
她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頭也疼得暈乎乎的了,所以她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兒,但身邊的士兵說:“花牧野,你別暈過去,劉大夫來看你了!”
花翎不由得想笑:老哥,如果是暈過去,我還能控制自己不暈嗎?
她吃力地睜開眼,看見劉大夫正面色不悅地站在前面看着自己。這嘴臉可真不怎麼中看,彷彿她欠了他五百萬,可說起來,她才應是他的債主,也不想想前幾天她幫了他多大的忙。
“把她扶到劉大夫的營帳裡去!”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
花翎轉眼一看,果然是馮大將軍。
“先扶他過去,我等會兒就來!”劉大夫朝架着花翎的士兵揮揮手,然後自己蹲下來查看小石頭的情況。於是,花翎像個破麻袋似的被拖到劉大夫的營帳。
營帳裡堆放着各種藥材,迎面而來就是一股藥味。士兵剛將花翎放在牀榻上坐下來,劉大夫後腳就趕到了,他問:“覺得哪裡疼?”
“哪裡都疼。”花翎實話實說。
劉大夫吹鬍子瞪眼睛地看着她:“哪裡最疼?”
“肩和後背。”
“脫掉冬衣!”她依言脫掉外面的棉衣,但左手不合作,擡不起來,怎麼也脫不到。這時一雙手伸過來協助她脫掉棉衣。
“謝謝!”她以爲是劉大夫,但一擡頭卻看見馮非寒站在身旁,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他面若石刻,不辨喜樂。
劉大夫走過來伸手在她的左肩和手臂上摸索了一會兒,然後一手抓住她的肩,一手抓住她的手,問了句:“那暈了的小兵是你什麼人?”
“誒?啊——”只聽見“咔嚓”一聲,肩膀一陣劇痛。
劉大夫松開手,對她說:“你再試試動動左手看看!”
她依言動了動左手,居然能動了!雖然還是疼,但比起剛纔的已經輕了很多。想不到他還真有些本事。
“還是那麼疼嗎?”
“不,好多了!謝謝你。”
“嗯。”他不太滿意地說,“你背上可能只是被木樑打中,有瘀傷,用這個藥膏塗幾天就好了。倒是你手上的那道刀傷,雖不深,但流了不少血,要上些金創藥……”
“劉大夫,你剛纔說的那個小兵怎麼樣了?”
“他沒事,我給他銀針刺穴,他已經醒過來了。”他在案上的瓶瓶罐罐中找出兩個小瓶來。
“劉大夫!”有士兵掀開門簾衝進來,“有個兄弟被倒下來的營帳砸傷了,你快去看看!”
“好!”他將手中的兩瓶藥遞過來,卻被旁邊的馮非寒接過。他楞了一下。
“你快去看看吧!我也馬上過去。”馮非寒說。
劉大夫乒乒乓乓地抓了幾種藥塞在醫箱裡,擡頭望了她和馮非寒一眼,和那個士兵出去了。
只剩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