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城茶館,坐落在錦城西區的私人別墅區附近,因爲是百年老店,所以一直口碑甚佳,固定常客猶如過江之鯽。
茶館裡三樓的一處雅間中,一位身穿藍色唐裝的老人杵着柺棍,靜靜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出神的望着窗外。
他是曾同雲,花白的頭髮,詮釋着他歷經的滄桑,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透着平靜與威嚴。
作爲長期的東南霸主,他雖然早在五年前就從東南軍區司令員的位置上退下來,但依然保持着軍人的作息時間,以至於年過八旬的歲數,依然筆挺直立,毫無佝僂之姿。
他的身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人,帶着眼睛,文字彬彬,手中捧着個黑色公文包,平靜的坐在茶桌前,細細品嚐着來自大紅袍的清香韻味。
曾同雲突然回頭,看向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問道:“姜泰,你爲曾家服務快二十年了,可曾後悔過?”
“後悔?”被叫做姜泰的男人抿嘴一笑:“後悔是什麼?能吃嗎?多少錢一斤?”
“你今天這身打扮,我倒是真看不出來。”曾同雲突然桀桀笑道。
姜泰淡然一笑,伸手撫了撫眼鏡,不再吭聲。
曾同雲再次將目光看向窗外,然後扯着嘴角笑道:“我們的對手來了。”
落地窗外的龍城茶館樓下,一位身穿黑色風衣,身材消瘦的年輕人風風火火走來。
他不是別人,正是如約而至的羅天。
看到羅天,曾同雲的心中升起一絲悲涼。
這是他這一輩子唯一看不透的年輕人,但偏偏這個年輕人,成了曾家,成了他最主要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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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羅天在一位漂亮女服務員的帶領下走進了龍城茶館,曾同雲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來了?”姜泰擡頭問道。
曾同雲點了點頭,輕笑着說道:“仔細看看,好好看看,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姜泰端起一杯茶,悻悻的笑道:“能從曾老嘴裡說出不簡單三個字,他死得其所。”
曾同雲笑着擺了擺手,也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剛送到嘴邊,雅間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吧。”曾同雲扭頭笑道。
接着,雅間的門被推開,羅天在一位漂亮女服務員的引領下,從容闊步的走了進來。
看着雅間裡僅有的曾同雲和姜泰,羅天俊朗的臉上閃過一抹古怪,接着朝曾同雲笑道:“曾老安好。”
“安好否?”曾同雲神秘兮兮的笑着打量羅天。
羅天莞爾一笑:“能有閒情逸致品茶,又能氣定神閒說話,是否安好,不用我說。”
曾同雲桀桀笑道:“羅天,你還真是很讓人欣賞。”
“這位是?”羅天扭頭,將目光落在姜泰身上。
曾同雲抿嘴笑道:“我律師。”
“這是要來給我打官司?”羅天也不等曾同雲說話,直接拉過茶桌前的一把椅子,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姜泰看到這一幕,帶着眼鏡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慍怒,但卻並沒吭聲。
曾同雲倒也沒計較羅天的無禮,笑着問道:“羅天,我們這應該是第二次見面?”
羅天翹着二郎腿,一邊自己斟茶,一邊訕訕的笑道:“是,第一次您老都沒正眼瞧我。”
曾同雲:“……”
我沒正眼瞧你,是你沒正眼瞧我吧?
這個年輕人的定力和思維,還真是異於常人。
想到這裡,曾同雲也就想到,爲什麼曾劍不是這年輕人的對手了。
不是挖了他的女朋友嗎?沒關係,他照樣來參加訂婚典禮。
不是要他給情敵做伴郎嗎?沒關係,他一樣來了。
這樣的心胸,這樣的氣量,這樣能容忍的韜略,即便他這位歷經幾十年幻海沉浮的人也未必做得到。
“這茶味道不錯。”羅天抿了一口茶,突然笑道。
曾同雲沒吭聲,而坐在另一側的姜泰卻微笑着問道:“茶不錯,也得配好人品。”
“那我勸你最好別喝。”羅天急忙衝着姜泰擺了擺手,一臉認真的說道:“聽茶經上說,這茶可通神,人品道德欠佳,喝下去是會死人的。”
說着,羅天端起茶杯,又狠狠的喝了一口。
姜泰瞪着羅天,漸漸虛眯起眼睛。
這傢伙,果然伶牙俐齒,你一句話過去,他十句話過來,噎得你大氣也喘不上一口。
這時,曾同雲哈哈笑道:“姜泰啊,羅天可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你可要小心點。”
這是提醒,但當着羅天的面,這就顯得有些不懷好意,甚至可以說惡毒。
“我會小心。”姜泰陰險的一笑,再次看向羅天:“你……”
“你閉嘴。”羅天突然打斷了姜泰。
姜泰一怔。
羅天擡起頭怒視着他,厭惡的問道:“你誰啊?我跟你很熟嗎?上來就嘰嘰歪歪一大堆,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個律師,今天這裡的主角好像不是你。”
“你……”
“你麻痹。”
羅天的一句話,再次讓姜泰啞口無言。
接着,羅天扭過身,衝着曾同雲痛心疾首的問道:“老爺子,你們曾家怎麼老出這種越俎代庖,自以爲是的傢伙?”
曾同雲一聽這話,差點沒把肺給氣炸了。
什麼叫你們曾家老出這種人,他姓姜,和曾家的關係是隸屬關係。
但是,作爲一位歷經風霜的智者,他也很清楚羅天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小羅,說話不要那麼刻薄。”曾同雲笑了笑,杵着柺杖說道。
“刻薄嗎?”羅天冷笑着反問,然後轉頭看向姜泰:“聽到沒有,你主子讓你少點刻薄。”
“你……”姜泰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羅天低下頭,繼續喝茶,對於氣勢洶洶的姜泰,連正眼也不多瞧。
你敢做什麼?你想做什麼?
你以爲裝扮成文質彬彬的模樣,就能掩蓋自己身上的殺氣?
你這招太拙劣,也太小家子氣。
至少目前而言,羅天認爲自己高看了曾同雲,高看了這位所謂曾經東南四省的風雲人物。
“坐下,坐下。”曾同雲衝着姜泰擺了擺手,然後笑着看向羅天:“我們今天來,不是爲了吵架。”
“那好啊。”羅天翹着二郎腿靠回椅子上,直視着曾同雲:“那就說點該說的事。”
“那我就直言不諱?”曾同雲緊盯着羅天的眼睛。
羅天坦然點頭。
“事情是你乾的?”曾同雲緩緩問道。
“什麼事?”羅天一臉茫然。
曾同雲心中暗罵,表面上卻桀桀笑道:“羅天,不是說好直言不諱嗎?”
羅天翻了翻眼皮說道:“我哪知道你說的什麼事情?假如你說的是中東局勢,國際金融危機,美國華爾街面臨集體破產,高盛集團出現人才大量外流,俄羅斯石油無力打開國際市場,我哪知道是哪一件?”
曾同雲:“……”
他是徹底領教了,什麼才叫真正的毫無底線。
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一副亂拳打死老師傅的姿態。
約地點,是他說的,既然出來了,自然就該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到了這裡,他卻引而不發,這簡直屬於無賴。
這時,旁邊的姜泰再次插嘴說道:“你這個小子,還真是不要臉。”
“我讓你說話了嗎?”羅天扭頭瞪向姜泰。
姜泰捏緊了拳頭,卻再次被噎住。
曾同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羅天,我們開門見山吧,不知曾家哪裡得罪了你,弄得你要如此報復?”
“得罪?報復?”羅天微微皺起眉頭:“沒有啊,如果曾家得罪了我,我還會給曾少做伴郎嗎?報復,那就更無從談起了啊,你們可是號稱東南第一豪門吶。”
曾同雲原本氣定神閒的表情一下子變了,變得陰晴不定。
這小子,還在裝傻充愣,簡直讓人頭痛不已。
“看來沒得談了。”這時,姜泰猛的站起身,看向曾同雲說道:“老爺子,和這種不懂禮數,油鹽不進的人沒什麼好講的。”
曾同雲卻抽搐着臉頰,好一會兒才衝着姜泰擺了擺手。
他還是忍了,至少連續兩次遭到羞辱,他都忍了,因爲他知道,這一切不是爲了他自己,是爲了整個曾家。
羅天一邊品着茶,一邊暗中觀察着一切。
對待這位曾家叱吒風雲的老頭兒,他還是有着一絲佩服。
這纔是真正的老狐狸,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纔是上位者的定力和氣度。
再次扭過身,曾同雲沉聲說道:“羅天,你既然知道一切,想必是有些要求,不妨直說。”
羅天將茶杯放到嘴邊,然後扯着嘴角笑了笑,卻始終沒吭聲。
“仙泉集團要發展,曾家不曾有過任何插手,至於岳家丫頭的事情……”
曾同雲說到這裡,終於欲言又止。
羅天斜瞄着他,笑盈盈的問道:“怎麼不說了?”
“你的動機是衝冠一怒爲紅顏?”曾同雲緊鎖着眉頭問道。
羅天笑着放下茶杯,抱着雙臂靠在椅子上,輕笑着反問道:“曾老爺子,我既然出席曾劍與嶽子欣的訂婚典禮,難道這不足以詮釋衝冠一怒爲紅顏的解釋?”
“曾劍對你說過些什麼?”曾同雲緊盯着羅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