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相信我?”我擡起眼睛看着他。
“相信,只是一張紙,是無法將一個大活人給悶死的,它的密度和力量,都不能達到讓人窒息的程度。”
“我知道,所以,我才說有鬼。”
莫非說得沒錯,而我卻無力地兩眼一紅,就在這時候,有個警員推開門進來,對莫非說:“師兄,這位綠可小姐的家屬來接她。”
莫非‘嗯’了一聲,眼角里掛了些困惑。
我孤家寡人一個,哪裡來的家屬?
跟在莫非身後從審訊室裡出去,遠遠便看到狐狸一身清爽,白色衫襯,磨成的懷舊白牛仔褲,欣長的身條上,不協調地掛了個淺粉色圍裙。
看到我,神色微凜,遠遠地快步走過來,走到我面前,一句話不說,驀地伸出修長的勁臂一攬,將我整個拉進了他的懷裡。
這沒頭沒腦的舉動,頓時把我心裡最脆弱的部份給擊中,才發現遇到這樣的事情時,在這人世間,只有狐狸是最懂我的。
“嚇着了?”狐狸一隻手環着我的腰抱着,另一隻手壓在我頭上輕輕地拍着。
一直忍着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抽泣着掉落了下來,他比我高一個頭,我整張臉被他埋在胸口上,正想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別哭了,小心鼻涕糊我襯衣上,今早剛換的。”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狐狸的這句話,不解人性,我不怪他,畢竟他只是一隻異獸,知道出事後能於家屬的身份來警察局裡接接我,已經是最有人情味兒的一面了。
我擡起頭,從狐狸懷裡出來,吸着鼻子擦掉臉上的淚水,莫非一直沒走,這會兒,眉宇裡多了幾分挑釁的味道:“胡先生,那麻煩你幫我照顧好可兒,她受了些驚,還有血糖低的毛病,拜託了!”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狐狸咧開了大大的笑意。
莫非這才把目光轉身我:“先別回學校,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我勉強綻出一抹笑。
狐狸借了渣老闆的送貨電動摩托來接我,走到
公安局大門口,他將安全帽戴在頭上之時,纔想起問一句:“咦,可兒,你那個莫非哥哥爲什麼說讓我照顧你?他不會是喜歡你吧?”
“你猜。”我敲了他頭頂上一下:“走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啊,就你這樣的,還有男人會喜歡?”
“我哪樣的?”
“……一言難盡。”狐狸露出大板牙,邁開長腿坐到了摩托上,留給我一個難解之迷,我哪樣的?
……
劉娟的死,成了學校裡的熱門話題,而且不僅僅是我們同學之間小面積的影響,還在最短的時間裡已經擴展成了社會輿論。
我抱着薯片窩在沙發上,看着本市裡滾動播出來的新聞。
還是無法難舒心裡的痛苦,短短的時間裡,像做了一個夢,劉娟就這樣永遠的離我們而去了。
電視突然一片黑屏,狐狸一手拿着遙控器,另一隻手裡端着盤香噴噴的紫色糕點:“別看了,先嚐嘗我做的芋頭酥味道怎麼樣?”
話完,將我手裡的薯片拿過去扔進了垃圾桶裡。
其實從局子裡回來到現在,他一直沒有給我認真說話的機會,纔回到旅館,他就一頭鑽進了廚房裡搗鼓去了,只到這會兒纔出現。
我勉強吃了一點,想要跟他好好聊一聊劉娟的事。
哪知狐狸向我做了個噓聲的手示,說你等等,然後從圍裙小兜裡摸出一粒紅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用指尖輕輕一摁,將那豆子摁成碎粒,然後全神貫注地看了一會兒。
“行,你同學的命就是這樣,你別管了,也別傷心,傷心也沒用。”
他到是說得挺輕鬆的,哪裡會懂得我們的朋友之情。
我說:“狐狸,你不知道劉娟是怎麼死的,她是被一條紙做的裙子給悶死的,這裡面一定有蹊蹺,而且問題不解決的話,我們其他小姐妹也許都有危險。”
“綠可,我看你大腦被門擠了吧?”狐狸眨着狹長的藍眼睛:“別人的事情你管了做什麼,你自己可是個長命相,怎麼可能會有事?不是
說明天葉顯就要來收旅館了嗎,你準備怎麼辦,有打算嗎?這安眠小旅館,是賣呢,還是留着?”
“你……。”我氣結,也着實無語。
“怎麼,我沒有說對?承認的話就快點打起精神來,別再做那些無謂的傷心了,行不行?”
“你滾。”
“可兒。”
“滾。”
我把狐狸做的那盤芋頭酥端起來扔到了地上,情緒像一座隱忍已久的火山,驀地暴發了出來。
狐狸用不可思意的目光和我對視,最終還是敗下陣去,扭頭就出了我的房間,還把房門摔得很響,在這種時候,他竟然也朝着我發火。
我頹敗的倒回沙發上。
安眠旅館怕是保不住了,我比誰都難受。
劉娟的死,不可能轉眼就忘,那條紙裙子是我一手扔出窗外的,這種自責的感覺,像一條無形的繩索把我捆綁着,渾身想要暴發又喘不過氣兒來。
捲縮在沙發裡抽了兩支美麗香菸,我起身上了四樓。
阿婆的房間一直在四樓,以前我的房間就挨着她,可自從她去世後,因爲害怕自己手閒打開她的房門,結果裡面已經沒了那位慈祥的老人,那種失重感,看一次讓人心沉一次。
所以,我才搬到了三樓最頂端的向陽那間。
推開門,一股淡淡的美麗香菸氣息在空氣裡精緻流淌,像我的思念,無處不在。
房間裡已經蒙上一層薄薄的灰塵,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而已,阿婆在世的時候,她總是一刻不閒地把小旅館裡裡外外打掃得很乾淨。
她去世後,我不敢動她的任何東西,她的老花鏡還放在牀頭櫃上,那本她最喜歡看的書,正於一半摺疊的樣子放在那裡,就好像,還在等待着主人來閱讀另一半。
還記得第一次,阿婆將我帶回安眠旅館,她就是坐在這張復古的歐式牀上,暖笑着拉開牀頭櫃子的小抽屜,從裡面拿出一顆紅色紙包裝的糖說:“可兒,從今天開始,安眠旅館就是你的家,阿婆就是你的親人,明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