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一番寒喧後,是不是該說到重點了?
可是當我提出要去看看阿婆的時候,全屋裡十幾口人突然都沉默了,最終還是二姑急忙笑着打破僵局說:“可兒,你看太陽也快落山了,阿婆她最近越來越怕冷,那怕一絲絲風都不敢讓透進去,所以這會兒她八成已經睡下了,明天再去看她,好不好?”
哪會容到我說不好,只能點點頭:“好。”
接下來我便被安排在二樓以前住過的那間小屋裡,狐狸被安排在樓梯口的那間,我們中間相隔着兩間小屋,這會兒我終於摸清些頭緒也回想起當年了。
這十幾口人中,和阿婆真正住在小屋的其實也就四個人,一對是老大家兩口子,就是大姑和大姑父,另一對是二姑家兩口子,二姑和二姑父,這四個人都住在一樓,而這個家裡很特別的一點就是,凡事都是女的來張羅的樣子,男的一般都悶聲不吭氣,該幹嘛幹嘛,啥也不幹的時候,大部分時間保持沉默。
半個小裡後,一臉聰慧能幹的二姑給我和狐狸做了一餐豐盛的飯菜,說他們早已吃過了,讓我們慢慢吃。
等二姑出去後,我才小聲跟狐狸說:“等明天看過阿婆後就走。”
“爲什麼?”狐狸擡起眼來,他嘴裡塞了滿滿的食物,說話含糊不清:“我們纔剛來,你看這小鎮多美,大部份的雪還沒有融化……。”
“你不明白,這些人跟我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我也是因爲兩個阿婆處得像姐妹似的,所以纔會順着輩叫他們姑姑叔叔之類的,可是他們這種過份的熱情讓我消化不了,我從小長到大沒有一個親戚,這種氛圍實在是不適應。而且你想過沒有,先不說我們‘借’來的車子,就說旅館裡的那兩位,他們要是打起來怎麼辦?”
“唔,也是。”狐狸塞了塊肉到嘴裡:“不過明天可是大年三十,他們能讓我們走嗎?”
“這還不都怪你。”我白了他一眼:“事先也不跟我說一聲,現在可好,搞得大家都這麼背動。”
“
哦呀,我怎麼知道你們人類的情感這麼複雜,要是知道的話,本狐……。”
“噓。”
我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到好,捂了我一手的油。
……
誰想飯後,原本想着終於可以回屋休息的我卻被二姑給拉住了:“可兒,明天是大年三十,我們得守歲。”
“守歲,不是明天晚上嗎?”
“是呀,可北凝的民俗不一樣,家家都是年三十的頭一天晚上,這天是女人守,大年三十纔是男人守。”
“竟然要守兩天。”
這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民俗,但二姑這麼說了,而且也總不能因爲自己是外來人員就搞特殊。
就這樣我被二姑拉到了一樓正廳裡,走的時候狐狸雙手環在胸口上,臉上那一抹彼有意味的笑,讓我有種快要炸毛的感覺。
打小就跟着阿婆長大的我,一點也不會應付這種熱情,可狐狸到好,一臉的事不關已。
進屋之後我嚇一跳。
老老少少大概來了十幾號女人,只不過和星星裡的那些姐兒們不同,這些女人都是樸實的,臉上的表情是祥和溫暖的,聊的話題也是平淡的家長,孩子和丈夫。
可是,我依然覺得不自在。
有幾個還沒有認過的,二姑又帶着我叫了一遍。
小屋裡再次掀起一波客氣話,之後大家才坐下來開始聊天拉家常。
而我發現,大門和廳門都是大敞開着的,怪不得大家在屋裡也不脫外套,一個個穿得那麼多。
我小聲問二姑:“爲什麼開着門。”
二姑便笑笑說:“因爲我們要等他的到來呀,他來了才吉利。”
“誰?”
“年獸。”二姑抿脣一笑。
……
這一年的冬天特別長,從E市一直延伸至北凝,就好像我永遠也走不出這個寒冷天氣的世界。
屋裡的女人們有話題,自然越聊越興起,嗑着瓜子兒,織着毛線,不
時發起一陣笑,可他們聊的人和事對於我來說都很陌生,所以我插不上任何話題,當然,只能不知所謂的坐在那裡保持禮貌的僵笑着。
一個小時後,我實在是堅持不下了,問二姑能不能出去外面走走。
二姑急忙放下手裡針線活:“我陪你去。”
“不用了二姑,我就是在門口站一會兒透透氣,很快就回來。”我摁住她的肩讓她坐下。
“那好,注意安全,別走太遠哈!”
走到大門口,夜風獵獵下,看着那一片蒼茫巨大被白雪給覆蓋了的田地,我不由想起了那個守豆人,他的孤獨傲世和凜冽像是鑲進了我十六歲的記憶裡。
從那以後我一直以爲自己眼花了,做了一場夢。
可三年後的今天,我卻很肯定的知道那不是一場夢,那個守豆人,他是真的存在着。
就在這時候,黑暗中似是傳來一陣竊竊私語聲,聲音來自於街道那頭的方向,看不到人,但我站的位置上方因爲要過年了的原因,所以一左一右掛着兩個鮮紅色的大燈籠。
那兩人說什麼聽不清楚,可卻好像很激烈的爭執着什麼的樣子,語速越來越快,隱隱約約像是聽到什麼,年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決定了,不行……之類的,這樣的細語。
這種情況下我再站下去就太唐突了,只好轉身回了院裡,心裡卻莫名想着那句話‘年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奇怪,我以爲只要是中國人都很重視過年這件事。
回到屋裡時,大家一切照舊,聊天的,打毛衣的,做針線活的,有的還在奶孩子。
天,瞧這樣子還真得守到天亮。
可我感覺自己一定熬不下去,首先這種無聊的活動已經讓我的精神頭萎靡了大半,再悄悄看了看手機,居然沒有信號。
真要命。點
就連大約十幾分鍾後,窗外那場突然落下的籟籟大雪也讓我打不起精神來,最終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那樣撲在面前的桌子上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