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叫漠邊村。
村裡沒有客棧,但每家每戶都有招待客人的地方,住宿免費,伙食每人每天十個大錢。
聽起來似乎很划算,可實際上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住的地方連柴房都不如,吃的只有硬饃和水,就算你兜裡有銀子,想加個雞蛋什麼的也得經過村長批准。
沒辦法,這個地方實在太貧瘠了,基本上什麼都得看天意。
莊稼收不收要看天,貨物到不到要看天,客人來不來要看天。
不過就算老天脾氣好,每年能多下幾場雨,少刮幾場風沙,窩薯、花生的收成多出那麼三五斗,這日子也遠稱不上滋潤。
一旦遇上壞運氣,那就等死吧。
據村民說,甚至發生過連續三個月不見太陽,村裡人直接餓死一半的慘況。
那他們爲什麼不離開這個鬼地方?
因爲有水!
村尾一口古井,每天能固定提上十六桶水,除去全村日常使用,剩餘的便是一大筆財富,養活了漠邊村世世代代。
商隊進入沙漠,需要一百桶水的儲備,算上存貨,大概得六、七日才能湊齊。
於是我要在村裡選一戶人家,作爲住宿地點。
考慮到長髮姐姐和費小花,這戶人家最好只有女人。
曾家完全符合這個要求。
曾妮花,三十歲的寡婦。
曾妮福,十七歲的花黃大閨女,妮花的妹妹。
這姐妹倆都是村裡的大美人,雖然皮膚因爲風沙的緣故而略顯粗糙,身材卻在烈日的孕育下。綻放如最嬌豔的大漠之花。
聽說的。
剛踏入曾家大門,我就看到一個熟人從房間裡走出來,邊走邊穿上衣服。
哇,光天化日的,這也太……
“客人,你也來這裡補衣服?”賣蠻頭的漢子驚訝道。
“你還需要來補衣服?”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很失望。
“能省則省嘛。”賣蠻頭的漢子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上面全是補丁。“小的姓王,家就住在隔壁。”
隔壁老王?
仔細一問,原來此人姓王名炮,外號沙中鼠,專靠販賣一些違禁品爲生。
“客人來了也不叫我?”門簾一掀,一個枯黃乾瘦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說是三十歲,感覺至少四、五十,頭頂盤着代表已婚的髮髻,橫插一枝銀簪。
這就是號稱村中第一美人的曾寡婦?
緊接着,又有一個身高五尺,腰圍也是五尺的球形女子走了出來;她的年紀倒真像十七,但份量恐怕也是普通十七歲少女的十七倍,每走一步,身上的肉都在跳第五套書院健身體操。
這就是被譽爲沙漠大麗花的妮福小姐?
看着眼前的曾氏姐妹,我立即明白了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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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相信隔壁老王真是來補衣服的了。
無驚無險,很快就來到了夜晚。
曾家有兩間房,我睡在前廳的飯桌上,回憶着近半個月來旅途中發生的種種事情。
忽然,吱呀一聲,門口被輕輕推開了。
“老王,你不在家裡睡覺,跑到寡婦家做什麼?”我打趣他說。
“不是我不想睡覺,實在是借宿的人呼嚕太吵。”王炮說道,“實在熬不住了,過來躲一躲。”
“那你怎麼不躲到另外一家去?”我說。
另一家,指的就是王跑家另一側的鄰居。
“我可不敢。”王炮瞄了一眼門外,低聲道,“那些蠻頭,就是從那邊收來的,而且常年供應!”
我眉毛一跳:“想不到這裡也有武功高手。”
“噓。”王炮說,“那人不讓我說出去的。”
“不讓你說,那你還說?”我忽然感到有一絲不妥。
“其實……”王炮撓撓後腦勺,訕笑道:“他不讓我對別人說,但是客人你不同,他讓我一定把你請過去聚一聚。”
“哦?”我更疑惑了,“難道那人認識我?”
“認識不認識,客人你過去不就知道了?”王炮走到門口邊,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這情形……還真有些詭異。
不過小爺我藝高人膽大,去就去,還怕你不成?
正要動身,耳邊一股冷風吹過,身旁多了兩個人影。
仔細一看,竟然是曾家姐妹倆。
她們此刻都化了極濃的妝容,但手法明顯是跟草臺戲班裡學的,花花綠綠的讓人看得脊背發涼。
“老王啊,去玩兒都不帶我們?”曾妮花媚笑道,一甩手中碎花小手帕。
“王哥,人家也要去玩兒。”曾妮福扭捏着說。
聽說有溝必火,那她這不是滿身火麼。
噁……
差點沒一口吐出來。
此時,皎潔的月光透過門洞傾瀉進來,把地面刷成銀色。
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下一瞬間,我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室外,與王炮、曾家姐妹並肩而行。
目標,是隔壁一座土牆圍起來的小院子。
嗚一聲,院子的木柵門自動打開了,彷彿在歡迎我們進入。
應該真的就是一個夢吧?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從屋子裡走出來。
月光如雨,遍撒大地,卻完全照不出這個人的真容。
“歡迎大夥兒來到這裡。”黑色人影並沒有讓我們進屋的意思,就站在院子中說話。“百年一度的月光盛典就要開始了,趁這個機會,想和大夥兒玩玩遊戲。”
“喲,咱們人數不對啊,怎麼玩?”曾妮花笑着說。
怎麼會不對,可以三批……
算了,現在不是說笑話的時候。
因爲我突然有種感覺,似乎灑在身上的月光是活的!
“請大夥兒圍在一起站好,相互之間可以多留點距離。”黑影說道,並走向院子邊上的一口井。
咕咚一聲,似乎是水桶掉進井水中的聲音。
嘩嘩……
黑影提着繩子,一截一截的把水桶往上拉。
“老王。”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感覺渾身僵硬,“村子裡不是隻有一口井嗎?”
“有水的井是隻有一口。”王炮說道,“不過還有幾口枯井。”
枯井?
我剛纔明明聽到了水聲。
“你聽到的其實不是水聲……”黑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譁……
水桶終於提上來了,我探頭一望:在裡面晃盪不休的果然不是水。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