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犯的何等罪名?”秋郡太守掩面苦思半晌,才揚聲叱喝。
“既然我不是犯人,又哪來的罪名?”我疾聲道。
“沒錯。”秋郡太守一砸驚堂木,“此罪名……莫須有!”
譁。
果然厚顏纔是最無敵,他搬出這一句臺詞,就連我也沒辦法再去辯駁了。
見我默不作聲,秋郡太守洋洋得意道:“來人吶,準備行刑!”
話音剛落,人羣中仰首闊步的走出一名瘦削老人,只見他身材矮小,肌肉乾癟,手中卻仗着一柄五尺長的精鋼闊面刀,更是頭綁紅巾,腰扎黑帶,前襟往兩側敞開,乃典型的劊子手打扮。
“大爺你悠着點。”我笑道,“別不小心閃了腰,我可沒湯藥費賠你。”
劊子手眉頭一皺,沒有作聲。
聽說劊子手這一行,同樣是師傅帶徒弟,入門之初只能打掃場地、收拾屍骨,三年後纔有資格摸刀,五年後才能嘗試行刑;只有做到一刀下去,犯人立即身首分離,且刀刃沒有絲毫缺口,纔算勉強出師——這個過程,通常在十年以上。
而一名正牌劊子手,過了四十歲便很少親自上場了,因爲這個行當累積的怨氣太重,需靠自身的陽氣去抵擋,但人年過四十,身體開始逐漸走下坡路,對怨氣的抵抗力會越來越弱。
所以你在刑場上,看到的劊子手都是二十至三十歲,體健如牛的壯年人。
但眼前這位大爺,滿臉的皺紋深如溝壑,怕不得有五、六十歲年紀。
爲什麼不叫個年輕點的人來?
我不禁想起十哥的話。
這次行刑,只是做做樣子罷了,不會真的砍頭。
如果實情真是這樣,那麼當劊子手的就沒什麼好處了,還不如回家睡大覺。
估計就是別人不願意來,纔會讓這位老伯出馬。
可問題是……
他們演這場戲,爲的是什麼?
嚇唬我,套我口供?
這些人應該清楚,我是被冤枉的,又哪來的口供可套?
退一步講,就算他們真把我當成了兇手,那也應該先正常問口供,問不到了再搞這麼一出罷?
不合理。
太不合理了。
而且,他們既然知道我的名頭,沒理由不清楚我的武功修爲;難道這秋郡太守真的如此單純,覺得光靠一副蒐銀鐐銬,一套玄鐵枷鎖,外加幾百個普通兵卒就能把我困死?
好歹得調些六扇門高手來鎮場子吧?
奇怪。
太奇怪了。
“年輕人,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今日我奉命斬你,休要怪我刀下無情。”劊子手冷冷道,“跪下吧,我會給你個痛快。”
“跪?我這膝蓋有點問題,萬萬不能跪啊。”我苦臉道。
“有什麼問題?”劊子手問。
“太過貴重!”我正色道,“你會折壽的。”
“什麼?”劊子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哈哈大笑。
劊子手臉色一變,總算明白了我在揶揄他。但這位好歹是多年的老行家,豈能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方法?當即疾飛一腳,迅速踢向我的腿彎處。
通常來說,哪怕是八尺高的金剛巨漢,只要腿彎處受到攻擊,也得往前傾側跪倒。
這是人體關節要害,和力量無關。
我打了個呵欠。
“嗯?”劊子手還以爲自己踢偏了,又踢了一次。
我活動了一下痠麻的關節。
“這……”劊子手總算明白了,他根本就踢不動我。
“怎麼回事?”見劊子手鬧騰了半天還沒動靜,秋郡太守倒是忍不住了。
“大人,他不肯跪。”劊子手實在是沒了辦法,只能硬着頭皮回答。
“不肯跪?”秋郡太守兩眼一瞪,“一個人不行,就多上幾個人。”
上官既然發話了,屬下自然響應迅速,當即有數名差役直奔而來,抓腿的抓腿,押肩的押肩,按頭的按頭,七、八個人同時用力,劊子手也在旁邊幫忙。
“你們能不能用點力?”我不滿道,“按摩不是這麼按的。”
“哎喲。”差役們累得氣喘吁吁,頹然倒地。
“這可如何是好?”秋郡太守也傻了眼。
“人力不行,上兵器啊。”旁邊早有狗頭軍師上前獻計。
“對,對。”秋郡太守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來人吶,上夾棍!刑杖!”
夾棍、刑杖,並稱堂審兩大神器,看似簡單,實質要命,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在這兩樁酷刑之上。
如今雙管齊下,也算看得起我了。
啪啪,啪啪!
嘎嘎,嘎嘎!
掄圓了刑杖,收緊了夾棍。
這一回,動手的差役足足有二十名(剛纔那幾個已經擡走了),只見他們一個個額露青筋、汗透帛衣,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這個……”我愁眉苦臉道,“我能不能上個廁所?”
“大膽!”秋郡太守勃然大怒。
“我可不是開玩笑。”我抿嘴道,“真的幾天沒蹲茅廁了,你也知道牢房裡的環境,那個桶……叫人怎麼拉?”
話音未落,便覺谷門一緊(不明白我指哪個部位的……那就繼續不知道吧),大腸清,小腸淨,一股五穀雜糧之氣頓時洶涌而出,礴然直衝天際。
那二十名差役當即口吐白沫,卡着喉嚨滾倒在地。
“所以說,排毒很重要,一天兩回才最好。”我扭頭一看,皺眉道。
太守那個氣啊。
“大人莫急。”狗頭軍師又來獻計了。
聽狗頭軍師耳語數句之後,秋郡太守恢復了常態,吩咐道:“來人吶,取蹬馬臺。”
蹬馬臺,又叫登馬臺、上馬臺,乃是一種摺疊起來的木頭架子,專供那些身寬體胖的達官貴人在野外上馬使用。
這個時候拿蹬馬臺,莫非秋郡太守要騎馬走人?
非也。
蹬馬臺取來了,就在我身旁展開。
劊子手踏臺而上,身形頓時高出了我一大截。
原來如此。
我不肯跪,那就把劊子手‘變’高。
站着行刑!
這算不算古往今來第一例?
劊子手站在蹬馬臺上,舉起鋼刀對着我的脖子比劃。
“不行,這把刀不行。”劊子手突然搖了搖頭,將刀往地上一丟。“換一把。”
“來了,來了。”數名灰衣漢子從人羣中疾走而出。
他們的肩膀上扛着一把刀。
巨大的刀。
刃長七尺,刃寬九寸,厚度堪比青磚。
乍一看,還以爲那是一扇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