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這個集團不可能是空中樓閣,需要建立起一整套運作和管理體系,建立這種體系並制定相關的工作方式和管理體系,就是十分繁雜和沉重的工作。還需要從高管到普通員工等一大批工作人員,僅僅這些招聘工作又足夠忙碌一陣了。
尤其是高層管理人員,要儘可能的從其他企業挖來富有經驗和人脈的,或是由韓風出面請沈家瑤和秦嘯天推薦。只有辦公的地點還算好辦,直接設置在CBD的寫字樓就可以了;
其次,集團的建立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審批,這就要與許多政府部門的交涉。可以想見的是,這樣一個集團的建立,必然會讓很多肉食者垂涎三尺。龐勁東自然不願意用任何實際利益便宜了他們,這就需要運用各種手段讓他們乖乖的給自己開綠燈;
再次,需要確立與相關或下屬企業的溝通和管理的渠道和方法,不僅要科學、時效,還要儘可能的從制度上防止其中出現腐敗和低效,這就需要儘量大量的調查、研究和論證工作。
龐勁東邊幹邊學,許多涉及到的東西都是過去不了解的,只能臨時抱佛腳,惡補一番。忙碌一段時間下來,倒是也頗有成效,控股集團基本已經初具雛形了。
雖然龐勁東有意低調進行這些工作,但是這樣一個集團的建立,還是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其實從資本規模上而言,帝國控股集團即便在國內,也排不上太靠前的名次。實力更加雄厚的企業,即便是在B市也可說是俯仰皆是,遑論南方沿海發達城市。這家企業之所以引人關注,一則是因爲有一個過於霸氣的名字;二則是擁有蘇黎世銀行的股份。
在當今的世界,國際經濟就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經濟上的較量,很多時候要比戰場上的拼殺更加殘酷,而且代價更沉重,成效也更大。
國內的經濟總量雖然已經名列世界前茅,但是由於人均水平較低、管理方法落後、制度不健全和驚人的腐敗,使得國內根本無力與國外的大財閥抗衡。長時間以來,國內能夠拿得出手的產業,只有低附加值的製造業,高技術產業和金融領域根本無法與人比肩。
進軍海外資本市場,是國內很多企業乃至政府都有的願望,但是即便有國家背景的資本集團在國外也是碰的頭破血流,不能不讓很多人斷了這個念頭。
而現在,這樣一個背景不詳、來歷不明的帝國控股集團,竟然剛建立就成爲蘇黎世銀行的第二大股東,自然會吸引眼球。尤其是一些敏銳的資本家,更是在暗中關注這個集團,其中包括沈昊。
自沈昊回國之後,沈家瑤就將權利大部分歸還給了父親,安心做正東地產公司的總經理和集團的的首席執行官。沈昊在國外的這段時間,沈家瑤的表現非常的好,不僅各方面的工作井然有序,公司業務更是蒸蒸日上。
沈昊原本也是想通過這個機會,錘鍊一下沈家瑤,讓她將來更稱職的做自己的接班人。只是似乎錘的有些過頭了,由於國外的談判久拖不決,沈家瑤初次掌管全集團的事務,既欠缺經驗,人際關係也難於梳理。結果這段時間下來感到非常疲憊,父親剛一回國,她就休息了。
本來在沈昊的心裡還有一個接班人,將來是要繼承自己的事業的。只是在過去的十年當中音信全無,讓他一度心灰意冷。結果現在這小子回來了,卻不肯見上自己一面,跑到國外去不知道忙些什麼,而且現在還搞了些動靜出來。
看着手頭的一份資料,沈昊既感到些許欣慰,又有一些困惑。回想起來,他發現自己對龐勁東的瞭解,全部停留在十年前。
“這小子到底在搞些什麼……”沈昊嘆息了一聲,打電話讓沈家瑤立即來自己的辦公室。
“爸,什麼事啊!”沈家瑤睜着惺忪的睡眼,進了沈昊的辦公室。雖然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但是她卻剛剛起牀。
終於可以暫時從繁忙的集團事務中解脫出來,沈家瑤已經連續好幾天睡到日上三竿了。沈昊看着變得瘦削,卻更顯幹練的沈家瑤,心中更多的是愛惜和心痛。
“看看這個!”沈昊說着,把手頭的資料交給了沈家瑤。
“帝國控股集團……”最近這些日子,安心休息的沈家瑤不太關心外界的事情,雖然也有相關消息鑽進她的耳朵,而且韓風也經常向她要人才,但是卻不怎麼在意。
沈昊的這份資料十分詳盡,其中很多內容是不會對外公開的。而以沈昊的能力而言,弄到這些並不是太難的事情。也正是看到了這份資料,沈家瑤才明白了這是龐勁東新搞出來的花樣。
“這小子,有兩下子!”沈家瑤咕噥了一句,將資料放回到了辦公桌上。
“僅僅是有兩下子嗎?”沈昊皺着眉頭看了看女兒,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開心的父母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他一個人在國外怎樣積累下了這麼多的資本?”
沈家瑤幫龐勁東解釋道:“當然是一個人白手起家了!”
這個世界不乏各種各樣的商業天才,可以在短時間內積累起鉅額財富,龐勁東在其中恐怕還算不上是佼佼者,因此沈家瑤的說法表面上看似乎也過得去。但是沈昊卻有其他的理由,對龐勁東的生活產生懷疑。他告訴自己的女兒:“在我得知開心的父母過世之後,就立即着手尋找開心。在國這樣的國家想要找一個人,就如同大海撈針一樣。但是我一直都沒有放棄,直到這次回國前,我才獲得了線索。”
“什麼樣的線索?”儘管沈家瑤早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仍然不得不裝出一副關切的神情。
“線索就是根本沒有線索!”
沈家瑤差一點笑了出來,但是爲了避免引起父親的懷疑,只得板着臉問:“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這個臭小子在過去十年的生活,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沈昊重重的坐到椅子上,緩緩的說:“過去我沒有太大的能力,現在藉助事業的成功,總算有了這樣的能力。我先是從入境記錄開始着手,然後一步一步的查下去……”
沈家瑤耐心的聽父親說完這些年尋人的艱苦,然後問:“結果就是發現了一片空白?”
“對!”沈昊點點頭,沒有在意女兒話語中打趣的成分,眉宇間掠過一絲不解。“就連協助我的國官員都感到很奇怪,這個人究竟做了些什麼,去過哪些地方,竟然連一點記錄都沒有!你說他白手起家,做生意總應該在行業協會有登記,可是卻沒有!假如他去了其他國家,做過什麼生意,至少應該有出入境記錄,可是還沒有!就算他中了彩票,也應該有納稅記錄,可是仍然沒有……”
“這小子夠神秘的……”沈家瑤笑了出來,不過卻是乾笑,而不是剛纔笑意的延續。
“我當時差一點就絕望了,結果這小子回國了。本來想當面問清楚,誰知……”
“爸爸……”沈家瑤明白父親憂慮的是什麼,於是打斷了這些分析和推理:“我記得在我小時候,你們常說一句話‘三歲看到老’。龐勁東究竟是怎麼樣的人,你是最瞭解的了。就算是他在這十年當中有所改變,也絕對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沈昊若有所思的說:“他回國這段時間,你們兩個應該接觸很頻繁,對這種改變應該用有切身體會!”
沈家瑤當然是有切身體會的,但是她卻不能說,只得違心的回答:“我覺得他和小時候完全一樣。”
“他小的時候……”沈昊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邃悠遠起來,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我們兩家人每天必須做的事就是憂慮明天。但是回想起來,那個時候過的很開心。不僅生活充實,而且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那麼的質樸……”
沈家瑤頗爲感慨的說:“我記得你那個時候經常告訴龐勁東:‘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那個時候,我總是教導開心去追尋孔顏樂處,可是我自己卻沒有做到,終是淪爲追名逐利之輩……”長嘆一聲,沈昊繼續說:“現在沒有了過去的那種憂慮,再也不需要爲錢發愁,但是卻經常感到一陣空虛,而且永遠不知道身邊的人都是在圖謀些什麼。可以說自從開心的父母過世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一個朋友了……”
沈昊的這幾句話,讓沈家瑤的鼻子不免有些發酸。她輕聲咳嗽了一下,說:“無論如何,現在我們擺脫了那種貧窮帶來的不幸,龐勁東在國外同樣過得很好,而且事業有成,這些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只希望,開心這臭小子,不是用過於沉重的代價來換取財富的!”
沈昊是經常見識大世面的,尋常普通百姓所接觸不到的東西,他往往深爲透徹的瞭解。因此對龐勁東過去的這種空白,他完全可以尋找出很多種可能性,其中不是沒有觸不到事實真相的。
“我對龐勁東有信心!”沈家瑤的這句話很模糊,但卻仍是在掩蓋真相,因爲她不能讓自己父親知道。這倒不是因爲那些已經發生的事如何血腥和悲壯,而是因爲龐勁東現在仍然陷在過去生活留下的波瀾裡,她不願讓父親爲此擔心。
雖然沈家瑤表現得很平靜,眼睛中卻蒙上了一層氤氳的水霧。沈昊的目光掠過自己女兒的臉龐時,注意到了這個小小的異樣,但是他不願意戳穿。
人類通常有這樣一種本能,就是在面對一個結果——尤其是很好的結果——的時候,總是寧願去把這個過程想象的很美好。即便是富甲如斯的沈昊,在面對自己的這個義子的時候,也不例外。
只是沈昊心中仍然有一個很大的疙瘩:“在爲人處事這些方面,我對開心有信心!但是讓我生氣的是,在我回國的時候,他竟然等不及見我一面!”
龐勁東臨行前,只是告訴沈昊,自己在國外有些事情急需處理,用不了幾日就可以回來團聚。雖然沈昊對此不太高興,但是想到自己的乾兒子已經長大成*人,畢竟有自己的生活,何況今後在一起的時間多的是,因此也沒有說什麼。
“他有苦衷的!”想了想,沈家瑤覺得這個模糊的理由不夠充分,於是補充說:“好像就是與蘇黎世銀行股份有關的,錯過了這個機會就沒有更好的了,所以才匆匆的走了。其實他也很想等你回來,但是我告訴他,男人應以事業爲重。”
“男人應以事業爲重……”沈昊輕哼一聲,不屑的說:“又是這句話。我不明白你們現在的青年一代,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功利,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比所謂的事業更加重要嗎?”
沈昊的這種見解是與沈家瑤相悖的,父女兩個過去就曾一再對此予以討論。沈昊始終沒能說服女兒,倒是龐勁東做的許多事,讓沈家瑤的觀點開始出現轉變。只不過,沈家瑤這一次要幫龐勁東背黑鍋,只能予以反駁。但她不敢公然頂撞父親,只是以極低的聲音說:“您不是也爲了談生意,沒有立即回來和他見上一面嗎……”
或許是因爲聽覺很靈敏,又或許是因爲知女莫若父,沈昊知道沈家瑤在說些什麼,立即問道:“如果你已經走出了九十九步,只差一步就到達終點了,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這時突然出現在了起點,等待着你。你會立即回過頭去,然後把這段路程重新走過,還是跨越了終點之後,再和他見面?”
沈家瑤的回答十分的乾脆:“如果有充足的時間,就應該跨過這最後一步。否則從一開始,就不要走上這段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