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神叨子一臉震驚地瞅着我,隨即瞭然地笑,“水鬼女婿教你卜卦了是不是?”
我簡直快控制不住自己翻白眼的衝動了。
牛羊喜歡舔帶鹽味的東西是常識好嗎?吳二狗家的羊不跟着你回來跟着誰呢。
神叨子聽完我的解釋,整個人都萎靡了:“它怎麼可能不是你嬸子呢?”他抱着羊不肯撒手,頓了下,又說:“你嬸子昨晚還跟我說,你今兒會來跟我拜師,你這不都來了嗎?”
神叨子捋了下山羊鬍子,幽怨地看着我。
我嚇了一跳,連連往後退了兩步。難道這羊還真是我未來師母?
想了想,我這都跟鬼結成夫妻了,再添個……轉世成山羊的師母也沒什麼。關鍵是師傅得把羊錢給吳二狗,不然他這樣私拐師母回家,吳二狗不到晌午,肯定要來罵街。
“額,那,您這就收下我了?”
我看着被他收下的東西,有點不太敢相信地問道。
神叨子瞪我一眼:“哪有那麼簡單,你以爲我是那些沒身份的鄉下神棍?一隻雞兩瓶酒就想打發我?拜師之前那可都是要經過試煉的。”
我想到之前趙老闆出的那些難題,心裡不禁有些害怕,萬一神叨子也要我去打什麼鬼,找什麼狐狸精,離開了水修的我,可沒什麼辦法啊……
可即使能想到,前方正在等着我的恐怖,我還是決定,繼續下去。
“您請出題。”我視死如歸地說道。
神叨子滿意地嘿嘿笑到:“有勇氣,有決心。叔也不爲難你,你去幫我把羊錢,給了吳二狗,我就答應你。”
這話說完,我家那隻從進門,就被神叨子丟在一邊的老母雞發威了。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啄開了腳上的草繩,從地上振翅而起,飛到神叨子的頭上,一頓亂啄。
“咕咕咕咕咕咕~~”
“救命啊!”
神叨子抱着腦袋滿屋亂竄,嘴裡還罵着,“你這遭了瘟的雞,一會我中午,一定宰了你,拿你下酒!”
可是他越是罵的厲害,那隻雞啄得越是兇狠,最後他只能跟我求救了:“喲喂!丟丟丫頭,還不趕緊來救爲師!”
我哪會捉雞啊,費了好大功夫,才把這雞逮住。即使這樣,那隻雞還是不斷地狂叫,就跟瘋了似的。我捉着它的翅膀跟,它就朝神叨子瘋狂的蹬着雞爪,總之就是跟神叨子有仇了。
我累得不行了,就不明白這雞怎麼突然這麼亢奮,明明在家裡,我媽一伸手,就逮住了。
“師傅,我師孃有沒有告訴你,今天還有隻雞,會襲擊你啊?”
我揪着雞,累的坐在書堆上完全不想動了。
神叨子也差不多,背靠着山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沒呢,就告訴我,她可能今天會跟你一道進門。這不,我們前腳到家,你後腳就來了。”
咦?
說起來,這隻雞,才能算是真正和我一道進門的吧?
我低頭看了看懷裡的雞,果然看到這雞含着眼淚,看了我一眼。
我吞了吞口水,艱難地說道:“師傅,我覺得啊,這隻雞,搞不好纔是真正的師母……”
神叨子也驚呆,他湊到我跟前,一把把雞奪了過去,掀起雞爪仔細地打量了起來,然後瞬間哭了:“英子啊~~!這還不如一隻羊呢……”
“咕咕噠!”雞師母聞言,奮起給了他一爪。
神叨子連忙改成態度,哄了起來:“哎呀,你投胎成一隻雞正好啊,反正我也活不了多少年啦,正好可以和你一起去地下啦。”
這回他是真正確定了,這雞就是他那沒緣分的初戀情人。理由是,這雞的爪心和師母一樣,有個梅花記。
我覺得我的人生已經不可能好了。幫他把山羊還給了吳二狗以後,神叨子決定,入門考驗還是必須要做的,因爲雞師母是我自己主動送給他的拜師禮,不是他要求的。
他抱着雞師母,坐在藤椅裡,一邊給雞師母順毛,一邊跟我說:“做咱們這行啊,是要看天分的。你過來!”
我連忙走過去,他遞給我一個小瓶子,叫我把裡面的液體抹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打開瞅了瞅,是透明的液體,聞了聞,挺香的,不知道是什麼。既然他叫我抹,我就抹吧。
抹完之後,再睜開眼看,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於是懸着的心,落下去大半。
“師傅,然後呢?”
“然後啊,你去市集上買一罈子老烈家的土酒,十斤豬頭肉。晚上再跟我去墳地裡呆一夜就行了。”
晚上啊?我犯了難。晚上水修來接我回家,我該怎麼跟他說呢?
算了,先去鎮子上買酒和肉,看看趙老闆能不能幫我?
去鎮上之前,我先回了趟孃家。娘給我燉了一大鍋雞湯,我一口氣裝了大半鍋,給水修和趙老闆帶去,
娘心疼地抱怨着:“你這死丫頭就不給自己留點,也不給你爹孃留點?嫁了人胳膊就盡往外拐,養你有什麼用。”
爹也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知道老兩口哪是捨不得這口雞湯,而是吃醋呢。於是笑眯眯地抱住俺娘,撒嬌道:“娘,您瞅您這話說的。水修是別人家女婿能比嗎?人家是半個兒,他就是您整個兒。除了您和爹他能供奉誰啊,給誰養老啊?等他修成人身了,我就帶他回來住。”
“這死丫頭!”俺娘笑呵呵地戳了戳我的額頭,然後又從鍋裡挖了一勺雞塊添進保溫杯子,“你當我不心疼他啊。修煉辛苦,你讓女婿注意點身體,也別把自己逼狠了。”
我笑嘻嘻地帶着保溫桶,去了鎮上。
一路上也沒發什麼奇怪的事,直到到了鎮上,我才發現,神叨子給我抹得那玩意,絕對是有問題。
現在是快到正晌午,家家戶戶都在忙着炒菜,鎮上人並不多。這不是什麼怪事,怪事是這些人中,有幾個一看就明顯不是人類啊!
有一個正在賣水果的老大爺肩上,坐在一個老太太。買水果的是個小黃毛,可能嘴裡不乾淨,惹得老太太對着他頭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黃毛不知情,叼着煙唸叨:“今兒這風這麼大,把小爺的頭髮都吹亂了。糟老頭,爺買你東西,是賞你面子,還敢找爺要錢,知不知道這條街都是我二表哥罩的。”
老太太被這無賴氣狠了,面目瞬間扭曲成一張青面獠牙的惡鬼,跳過去,抱着黃毛的腦袋就咬了一口:“叫你欺負他叫你欺負他!”
黃毛的身體一陣搖晃,他不明所以地扶住老大爺的肩膀,藉以穩住自己的身體。
老大爺好心地問他:“你沒事吧,小夥子?”
“老雜毛,小爺像是沒事的樣子!”小黃毛推開老大爺,哎哎叫着,“哎呀,這頭好疼啊!我得趕緊去看看,不會是絕症吧?”
我看得正熱鬧,突然一張吐着長長舌頭的鬼臉,探到了我的跟前:“你看得見我們?”
“呀——”
我毫無防備地嚇了一跳。
那鬼甩着舌頭,陰森地笑了起來:“桀桀桀桀,她看得見我們!她看得見我們!”
她的聲音十分尖銳,如同壞了的電臺。
正站在飯店菜鍋前偷聞菜氣的食氣鬼,蹲在家禽攤子前享受血食的食髒鬼等等,滿大街的鬼,都隨着她這一聲吶喊,朝我看了過來。
我直覺要大事不妙,撒開腿就往紙紮鋪子跑。
“她能看見我們!她能看見我們!”
那些鬼怪在我們身後厲聲叫道。
聽起來就像是一直在追着我。
我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跑慢了會被抓住。
“不要跑啊,小姑娘!幫幫我啊!”
“丫頭啊,給我一口生氣吧!”
“我餓呀,我餓呀!”
我搞不明白,怎麼大中午,反而還有這麼多鬼,這不是一天之中陽氣最盛的時候嗎?它們不怕身形俱滅嗎?
我的眼淚都嚇得飈了出來。
眼看着就要到紙紮鋪了,我的腳腕子忽然一重,彷彿被什麼東西拽住了。
緊接着,一隻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長舌鬼的臉,從背後,探了出來,她附在我耳邊,輕聲笑到:“咯咯,我抓住了。”
她捂住我的嘴,冰涼的手指探進我的嘴裡,我能感覺到她尖銳的指甲正戳着我的舌頭。
難道我就要死在離水修近在咫尺的地方?
纔不可能!
我心一狠,惡狠狠地朝着那根手指咬了下去,然後又對抓住我腳脖子的那雙手,用力的一踹。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那一瞬間,我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天地再龐大,我再渺小,我也無所畏懼。這世上無人可以擋住我。
兩聲慘叫,在我耳畔響起。
我眯起眼,轉身危險地看着他們。
然後一步步地往紙紮鋪門口退去。冷不丁地,撞到了一個冰涼的胸膛:“丟丟,你怎麼來了?還惹出這麼大的陣勢。”
我回頭,正是我家水修。他抱住我,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羣鬼:“你們是想對我秦水灣秦水修的妻子,做什麼嗎?”
那羣惡鬼立即蜂擁而逃。
我身上那股面臨生死危機而爆發出來的氣勢,緊跟着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