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跟姥爺回家了之後,炕已經被姥爺擦乾淨了,他從櫃子裡找到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讓我換了,我本來想讓姥爺領着我去醫院,但是姥爺跟我說,晚的,晚放學領我去。
但是那天晚我放學回來,下了好大的雪,路太滑了,去市裡的話來回得兩三個小時,路要是不好走,更費勁了,姥爺年歲大了,我又是小孩子,他拉着我的手,站在院子裡掙扎了好半天,然後擡頭看着好像棉花一樣密集而下的雪花,又看了我一眼“小丹啊,咱們明天再去吧,雪這麼大,晚回不來了,那你明天學不行了。”
我看着雪花在我的眼前好像棉花糖一樣,軟綿綿的落下來,然後把什麼都染得白白的,下雪的時候不冷,只有雪停了之後纔會冷,我伸出手,慢慢的握住雪花,然後在拿進屋子裡,看着它們慢慢的融化,我知道我去不了市裡的醫院去看小姨了,但是,我也沒說的太多繼續堅持。
李奶奶晚包了餃子,特意送過來給我跟姥爺,我聽見姥爺跟李奶奶說“小丹這孩子肯定是嚇到了,現在都不愛說話了。”
然後李奶奶嘆了一口氣“小丹說小是小,可轉年也算是大姑娘了,什麼都懂啊,那場面別說她一個小孩子看完了得壓抑一些日子了,是我,現在一進來,腿還有點發軟呢。”
不過李奶奶有一點挺讓我沒想到的,那是她並沒有七嘴八舌的去別的鄰居家說我們家的事情,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以爲那邊鄰居大姨什麼的會對我們家的事情津津樂道,因爲這是李奶奶親眼目睹的,再也不是聽風了,夠大家打一段時間牙祭的了。
但是也許,是因爲姥姥在這一帶的威信,以及跟李關係吧,董發不喝酒的時候話本來不多,更不會去說了,李琴跟別的鄰居相處的都一般,因爲這些鄰居曾經背後說她媽還有剛子的不是,她心裡不樂意,這地方那麼小,圈子那麼窄,一件事情,轉幾個個會傳到當事人的耳朵裡,但是想抓出來誰是第一個說的,這卻是有難度的,所以李琴阿姨把這一圈的鄰居都煩了,除了我姥姥,她基本不跟別人聊天。
所以,沒人知道我家的事情,我還挺驚訝的。甚至我學的時候,還會有人問我“小丹陽啊,你姥呢,我找她有事兒,她咋還不在家啊。”
那天晚,因爲雪很大,廠子給家裡來電話,希望姥爺趕緊過去,還得去幫忙掃雪什麼的,姥爺本來是不想去的,他得在家陪着我,當時李奶奶正在旁邊坐着跟姥爺嘮嗑,一看見姥爺一臉糾結的樣子直接開口道“丹陽去俺家住不得了,正好可以跟紅紅玩啊。”
姥爺看向我,“小丹,去李奶奶家行不,要是你不想去,姥爺在家陪你。”
我點了一下頭,看去沒什麼精神,張口說道“行。”其實去哪都行了,我心情特別的壓抑,小時候搞不明白那種心情,是胸口悶悶的堵得慌,那種感覺,在我爸媽回來看完我,要走在去打工的時候也會有,是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後來吃完了李奶奶給送完的餃子去她家了,姥爺在雪地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廠子走去,雪太大了,車子都起不了,其實姥爺是想騎來着,但是李奶奶在旁邊說“這雪底下你也看不着是冰是道的,一下子要是摔倒了啥的,肯定起不來了,那大妹子可有的累了。”
我揹着書包拉着李手走進她家,一進門,紅紅正趴在炕一邊寫作業一邊看電視呢,確切的說,應該是在看電視的間隙湊合的寫兩筆,擡起眼,她一看見我進來了,立刻一臉的興奮“丹丹姐,你過來找我玩兒啊”
我搖搖頭“不是,我姥姥姥爺不在家,今晚還得在你家住。”
“在我家住啊,太好啦”紅紅一臉高興的過來拉着我的手,還把遙控器塞到我的手裡“給你,你想看啥你自己搖,這個點兒都是動畫片。”
我看着紅紅輕輕的笑了笑,今天早我走的時候她還在呼呼的睡着呢,應該壓根不知道我昨晚在她家睡了一宿了。
李奶奶看着我跟紅紅笑了笑“你倆作業寫完了吧,寫完作業才能看電視啊。”
我搖頭,我壓根忘了今天晚要寫作業了,想着,直接把書包打開,把本筆什麼的都拿了出來,紅紅一臉不服氣的看着李奶奶“一邊看一邊寫也一樣。”
李奶奶瞪了她一眼“你看看你丹丹姐,我一說人規規矩矩的寫作業,你在看看你,在考倒數看我不告訴你媽的。”
紅紅氣勢一下子沒了,撅着個嘴,低下頭繼續寫她的作業,李奶奶隨手把電視關了,輕輕地笑了笑“看來我得讓丹陽天天過來,有人帶着你你才能認真的寫呢,要不然你天天的糊弄。”
正說着,李奶奶家的電話響了,她直接走前去按了免提“誰啊”
老人好像都有一個習慣,喜歡用免提說話,這樣子好像是能聽的真切。
電話那邊是一個男聲“二姨,我脖子難受啊,昨天你讓那個師父看完咋說的啊。”
我皺了皺眉,擡起眼看了電話一眼,他的聲音聽着好像是用力從喉嚨處往外擠着說的,聽得人都渾身的不舒服,要不是嗓子問題,真的好像是誰在掐他。
“她昨晚說沒找着,現在人家裡有事兒也沒再家啊,咋了,又難受了,是不是今天下雪的關係啊,變天兒了你難受啊。”
“不是,正常天兒不還能舒服一些呢,今天晚不知道咋得了,反倒是昨天晚啥事都沒有我睡的也好,今天這又犯病了,那那個師父啥前兒回來啊,我門去看看吧,天天這樣太遭罪了。”電話裡的男人聽聲音知道他現在應該是一臉的痛苦模樣。
“哎,好,這一兩天兒的我在給你打電話啊,你先吃點藥。”李奶奶應着,直接掛斷了電話,轉過頭來嘆了一口氣,嘴裡嘟噥着“這事兒你說邪不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