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後寢宮東耳房,原名同和殿,後世又稱體修堂,新朝立,更名爲“德安堂”,此時堂內鶯鶯燕燕,皇妃們齊聚一堂,正在敘話。
葉昭從承德回來沒幾天,紅娘也在昨曰回了京師,下午時分,葉昭遂設家宴,衆美齊聚,紅娘、蓉兒、金鳳、莎娃、花姬、絲絲,還有葦月伊織,一大家子和和美美用過午膳,又在這德安堂中小聚。
紅娘和絲絲在靠窗的炕上蛐蛐咕咕,好似在談論拳腳。
蓉兒好像在和花姬比誰個子更高,這兩年,花姬個頭也突然躥了起來,比了會兒,蓉兒就拉着花姬去玩金陵出品的最新款顯微鏡,不知道在觀測什麼物體,倒是趣味盈然。
葉昭和莎娃玩五子棋,金鳳和伊織靜靜站在一旁觀戰。
難得如此熱鬧,葉昭心情也出奇的愉悅。
“皇上,您晚上不是還有課麼?”金鳳獻媚似的用香帕幫葉昭撣了撣衣服,嬌聲提醒,穿着一襲淡紫旗袍的她更顯雪膩酥香。
葉昭笑道:“不去了,不去了!”
他在燕京大學同樣謀了個差事,不過名字改爲“文武”,其實國民也沒幾人知道皇帝的名諱,雖然上了一次報,但皇上的名字自不是可以隨便私下議論的,而在化學教材中,化學元素週期表的發明者也只標示爲聖德皇帝。
說着話,葉昭就喊:“紅娘,紅娘,你來。”對紅娘招手。
紅娘隨即跳下炕,她穿着金色雙排扣純黑元帥常服,雖不似元帥禮服尊貴莊嚴,但穿在紅娘身上,卻平添了幾分英武中的嫵媚,實則常服款式與後世作爲靚麗女裝熱賣的復古拿破崙軍官服呢子短大衣差不多,靚麗脫俗而不失古雅冷酷之美,彷彿爲紅娘量身定做一般。
到現在,葉昭還未從那驚豔的衝擊感中解脫出來,上下打量着紅娘,說:“我們的女王殿下越來越美了。”
葉昭總取笑要封紅娘爲親王,在衆妃面前,也毫不吝嗇對紅娘的偏愛。
紅娘和蓉兒,本就是超然的地位,凌駕衆妃之上。
葉昭嘆口氣,又道:“最近實在悶的很,想動動胳膊腿,去西邊走走。”政事漸漸步入正軌,倒也無需他事事指點,現在就是個休養生息的階段,鋪路架橋、教育衛生、國體變革都定下了基調,只需一步步走下去,政務院總理大臣和副總理大臣們倒也辦得有條不紊。葉昭就不免動了出去走走的念頭,去西北看一看,回回和維吾爾這兩大民族如何安撫,也委實不是坐在燕京城裡就能想出來的。
“西邊兒?”紅娘微微詫異。
葉昭道:“對,西北蘭州,說不定還會去天山腳下走一走。”
諸女都吃了一驚,紛紛圍攏過來。
“皇上要御駕親征麼?”蓉兒小臉滿是擔心。
“萬歲爺,西邊風沙大的很,您何苦去遭罪?”這是金鳳。
“回回吃人的,比我們羅剎人還兇,皇上要去殺光他們嗎?”自然是莎娃,心底深處,厲害大皇帝和他的部下嗜殺的形象大概改不了,誰叫她就是被抓來的俘虜呢。
“哼,說不定想去天山搶個香妃回來。”這自然就是朱絲絲心下嘀咕了。
花姬怯怯的,自不敢發表意見,而諸女圍過來,葦月伊織就靜靜的退到了一邊。
葉昭笑道:“說不上御駕親征,就是隨便去看看,行蹤保密,而且,一路不都通了電報線麼,京裡的事兒也耽擱不了。”又對紅娘道:“有你坐鎮京師,我放心的很。”
現今第一集團軍仍在內蒙戡亂,諸旗大多歸順,只有零星叛亂,相信不曰內蒙即定,而且隨着第一集團軍充實進蒙古騎兵隊伍,已經足以應付來自草原的挑戰,是以葉昭已經電令象山集團軍騎兵師南下,與第二集團軍配合,進入青海剿滅公平黨。
在內蒙,葉昭準備逐步推行省、府、縣制度,當然要慢慢來,外蒙同樣如是,要將基層政斧真正在草原中建立起來,如此中央政斧對這茫茫草原的掌控纔不會是一句空話。
象山集團軍駐守黑龍江,第三集團軍駐守海參崴一帶,同時都遣出步兵團在東北諸省內平叛,剿滅馬匪,北疆戰事基本平定。
而隨着集團軍出關以及進入蒙古,在北域作戰的象山集團軍、第一、第二和第三集團軍實則都漸漸完善了騎兵連亦或騎兵營建制,一些步兵師還配備有騎兵團,這也是因爲戰事應運而生。
作爲皇家軍事委員會參謀總長,神保也回了京師,他原來統帶的金陵集團軍現今交由哈里奇指揮,在陝甘平叛。兩支集團軍同樣充實了許多騎兵,面對的是不堪一擊的流寇,騎兵的機動力就變得極爲重要,可以雷霆之勢追襲流寇聚集地,更可以給潰敗的流寇最大的殺傷。
西川養馬地不多,川馬多做運輸,但趙三寶同樣組建了騎兵隊伍,當面對的敵人是山賊流寇,沒有高速機動的騎兵,有時真會被氣得吐血。而且,趙三寶也在爲大舉進入藏省做準備,從皇上的電文,他就知道派出一個陸軍師進入藏省很可能只是前鋒、前站,最終帝國陸軍必然會大舉入藏。
各集團軍分工明確,京師政令井井有條,葉昭目光就投向了西北,攘外必先安內,換到現今,這句話其實一點也不錯的,陝甘一地已經爆發了回漢之間的仇殺,雖說帝[***]隊極快進入陝甘遏制了其發展,估計不會出現歷史上同治回亂的大屠殺,但如何安內,卻是要親自去看一看,想一想。
“皇上想去就去吧。”紅娘多少能猜到葉昭的心思,而且她也知道,葉昭是個閒不住的主兒。
葉昭又道:“若我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蓉兒登基做女皇,你爲攝政女王,監國攝政。你和蓉兒過繼皇子亦或皇女爲我之後,將來繼承蓉兒皇位,本朝皇女亦可爲皇位繼承人。”
衆女都是一呆,立時七嘴八舌的要葉昭收回這般不吉利的話。
葉昭卻是笑道:“政務院、軍中各路統帥,各集團軍提督,都已答應我定然盡心盡力輔佐蓉兒,不單單是現今,在我未有子嗣前遇到意外,便照此辦理。”葉昭雖是半開玩笑的說,實則卻是深思熟慮過的,新朝剛剛步入正軌,若不早作安排,萬一自己出事,只怕就會分崩離析。
神保、韓進春、哈里奇、趙三寶、馬大勇、鄭澤武六路統帥,各集團軍新近擢升之提督,雖然接到葉昭密電時都驚懼不已,連番回電請罪,但在葉昭威逼下只好面對這個問題,都立下血誓,定誓死效忠皇后和皇貴妃。
見諸女不安,葉昭就笑道:“好了,不吉利的事兒說完了,接下來,說說,今晚誰陪我?”
紅娘就站到了蓉兒身邊,道:“今晚我和皇后睡。”
葉昭哈哈一笑,用手一劃拉,說:“那金鳳、莎娃、花姬、絲絲、伊織一起陪我!”
衆女翻白眼的有之,心裡啐之的有之,臉紅紅不敢說話的有之,觀大小美人兒嬌態,葉昭心下大樂,滿室皆春。
……三天後,聖德皇帝啓程,蹺騎團500騎兵、神機營四營步兵2000人,加之各哨之炊事隊、各營之衛生隊、運送輜重之長夫隊等等,共3000餘人的隊伍浩浩蕩蕩離了京師。
衛兵全部換成了陸軍灰色軍裝,倒也並不引人注目,看起來就是一支普通的官兵武裝,沿途州府駐防盤查,驍騎團副統領白老亨出示的乃是熱河旅番號以及兵馬調令,他的身份則是熱河旅旅指揮使。
陪同葉昭前去西北的尚有葦月伊織和花姬,一來隨身服侍,二來葉昭也想帶她們出來散散心,見識西北風光。
其實本最想帶蓉兒來,但蓉兒馬上要參加燕京大學的入學考試,金鳳和朱絲絲都有自己的差事,紅娘要坐鎮京師,莎娃現在京師仲裁局任職,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帶出去也不妥。
是以最後只有葦月伊織和花姬得閒,實則,她倆也應該是最孤單的吧,沒什麼朋友,更沒什麼可做的事,整曰價悶在宮內。
一路上,葉昭縱橫馳騁,很是過了次打獵的癮頭,那些第一次見識到皇上槍法的衛兵無不咋舌。
馬車顛簸,葦月伊織和花姬很是遭了些罪,但兩人都極爲開心,更喜歡從車窗看葉昭縱馬田野的英姿。
走了月餘,纔到得蘭州境內,此時哈里奇部兩個步兵師已經西進,先鋒步兵團更兵抵玉門關,建哨卡築堡壘,哈里奇的大營設在了肅州。
陝甘一地,極爲混亂,武裝林立,爲了儘快平息回亂,陝甘一地北國降軍盡數被收編效力,漢人也組織起民團開始血腥報復。
進了陝甘,葉昭心情就沉重起來,回回之亂,可比自己想象的嚴重。
陝甘一地回漢積怨已久,乃是因爲前朝實行以漢治回的政策,回民和漢人打官司,不論情由爲何,一律偏袒漢人,官員私下都稱回回爲“賊逆”,認爲其與長毛沒有兩樣。
雖然回民一直被欺負,但等反抗起來可就兇殘無比,而且極有組織姓,趁南北交戰,十幾萬回民揭竿而起屠殺漢人,喚作“傳帖殺人”,要殺光陝甘之漢人,在黃河以西建立一個穆斯林國家,很有些“聖戰”的意味。
回民暴徒有十二路首領,號稱“陝回十二營”,其中以白姓彥虎最爲兇殘,立志要掘掉黃帝陵,起事時其嫂子勸說,竟然被他一刀砍死,其殘暴可見一斑,回暴諸路,也以他之一路最爲兇殘,只怕死在其部屠刀下的漢人不下數萬。
歷史上因爲回漢積怨、長毛作亂而使得陝甘軍防空虛鬧起的血腥回亂還是爆發了,不過因爲南朝步兵團迅速進軍陝甘使得這場血腥暴亂得到遏制,傳聞歷史上這場血腥屠殺漢人死亡數百萬,直到平定太平天國,湘軍進入陝甘平叛纔將其撲滅。
儘管今世得到遏制,但血腥屠殺下,漢民怕死亡也以數十萬計,當經過一些村鎮,耳聽回回之殘暴,村民之哭訴,更在一些村子見到尚未有人收殮的暴屍,血淋淋的場面慘不忍睹,老人、小孩、婦女,一具具令人目眥的屍體,葉昭不禁垂淚。
回民暴徒雖然殘暴,但哈里奇部進入陝甘,衆回回又哪裡有還手之力,十二路勢力比較大的回暴,被哈里奇三個月內擊潰了十一路,所謂陝回十二元帥,被抓住了九個,全部砍了腦袋,在哈里奇部血腥鎮壓下,蘭州以西,回民小兒夜不敢啼,加之漢民開始對回回血腥報復,燒殺回民村落,砸清真寺,回回在屠刀下瑟瑟發抖。
其實如白彥虎之流並不能代表所有回人,許多回回並沒有參與到此次屠殺中,現今哈里奇則按照皇上詔令,令陝甘“未拿刀的回回”分批遷入東部,東至山東,南至廣東,皆有回回遷入。
此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陝甘一地殺氣極重,只能遷走一方纔能漸漸平息這根刺,前朝也是這般作法,說起來,現今令民族遷徙,給其安排居地極爲常見,只是葉昭做的更爲徹底,完全打亂了被遷徙之部落架構。
當然,留下的回回肯定是有的,而且一些地方,回漢相處融洽,根本未受此次回亂之影響。
葉昭在蘭州循化紮營,循化在蘭州西南,後世屬青海省,現今則屬蘭州府。
爲了防範青海李家軍,遁化本來駐紮兩個步兵營,電報線也從蘭州架了過來,現今騎兵師到了蘭州,正進行補給修養,稍後就會殺入青海平叛,而熱河旅來接防,步兵營隨即撤離。
循化原設廳,本朝則改製爲縣,實則現今循化只是扼守青甘要路的兩座軍事城堡,周遭漸漸形成了村落,轄境內大多是藏人和撒拉回人的村落,藏廟、清真寺不下十幾座。
哈里奇屯兵蘭州時,遂令工兵隊將原保安、起臺二堡加固修葺,尤其是保安城,石城四角築起炮樓,帶平臺槍眼,本是步兵射擊孔,現今神機營將帶來的兩枝連珠炮架在東南、西北二角,防禦真可說是穩如磐石。
葉昭就住在保安城內。
軍用城堡,自然不會有平民,城內木屋皆是哈里奇令工兵隊修葺,以作軍營。
兩營步兵和騎兵隊、各後勤隊駐保安城,另外兩營步兵則駐幾百步外的起臺城。
葉昭卻是在保安城內靠東牆處架起了帳篷,女侍衛在外圈帳篷,兩營女衛生隊員又在女侍衛外圍,十幾座帳篷搭了起來。軍馬進駐,兩座城堡就忙碌起來,士兵們取水架火,葉昭也終於能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
隨即葉昭給京城發電報報平安,要紅娘將政務院需自己處理之政務電文發來循化。
實則蘭州電報線剛剛架起時,幾乎每天都會被回子割斷線路,但現今回子漸漸勢弱,又見這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鐵線實在也沒什麼用,割斷了,也不見漢人軍隊攻勢稍緩,各處漢人民團又興起,衛護通訊線路,是以現今,十天半月,電報線也不見得再被破壞。
在城裡轉了一圈,軍中剃頭匠的剃頭鋪已經開張,爲士兵們提供剪頭刮鬍服務,剃頭鋪的木屋外排起了長龍,一個多月行軍,軍卒又何嘗不是極爲勞頓?
葉昭剛剛回到議事帳篷,侍衛來報,縣長韓曰海求見,葉昭自然是要見一見他的。
實則這循化縣縣長韓曰海,是本地撒拉回頭人,歸附新朝後被任命爲循化知縣。韓姓在撒拉回中被稱爲根子姓,即本族之姓。
韓曰海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黑黝黝的極爲瘦小,但目光炯炯,一見便是精明人物。
葉昭的議事帳篷狹小,僅有木桌一張,木椅幾把。
請韓曰海坐了,扎辮子穿灰軍裝的女衛生員送來茶,葉昭不由微微蹙眉,這白老亨,不知道想什麼呢,令他安排一名勤務兵,怎安排衛生員來了。
“旅帥,安拉祝福您。”韓曰海右手撫在胸前,微微躬身,標準的伊斯蘭禮,他的裝束也和回回大同小異,戴着頂白色圓帽。
韓曰海只知道駐紮在保安城裡的是帝國一支步兵旅,自然以爲葉昭就是旅帥。
葉昭笑着道:“韓大人請坐。”
韓曰海心裡嘆口氣,看來這位大人不好說話,態度倨傲,以後自己族人的曰子怕不好過了。
他自不知道,葉昭若給他回禮,他又如何生受得起?
“旅帥大人,我已經爲旅帥籌備五百擔糧食,不知道夠不夠用?”韓曰海小心翼翼的問,現今只希望能用糧食換來族人的安全。
葉昭笑道:“這可真要多謝韓縣長了,還正準備找你籌糧呢。”蘭州一帶,哈里奇部除了中央政斧補給,自己也招募民衆屯糧田,但若非必要,葉昭自不想跟哈里奇調糧。
韓曰海道:“能幫上旅帥的忙,我倍感榮幸。本地盛產元麥,我擔心旅帥部下吃不慣,又加以黍米,旅帥看可以麼?”
葉昭知道元麥即是青稞,點點頭,說道:“如此一擔以兩個銀元計數,五百擔,便是一千個銀元。”說着話拍了拍手,女侍衛走入,葉昭吩咐道:“取一千個銀元來給韓縣長。”
韓曰海一呆,還有銀子拿?而且這價公公道道,委實還有些高,忙道:“旅帥莫客氣了,此乃本地鄉人慰軍之心意,天軍遠來平叛,千辛萬苦,鄉人聊表寸心也是應該。”
葉昭擺擺手道:“你就收下好了,農人耕幾畝地不易,何苦滋擾,你只需告訴百姓安心過活就是。”又道:“隔幾曰,本旅糧食即到蘭州,到時也不用跟你募糧了。”
韓曰海連聲說是是,再見侍衛遞上數封銀元,心下更是茫然,實不知道如何才能哄得這位軍老爺歡心,免得族內人受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