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你這是怎麼了?”
我大爲不解,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就邁進了那個倒影般的房間裡了。
剎那間,難以形容的兇暴氣息撲面而來。
似乎一走進房間裡,所有倒立佛像的視線便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明明只是些木頭雕出來的死物,但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視線中隱藏的兇暴惡毒。
我不由得寒毛倒豎,心中砰砰亂跳,強烈的懼意自心底升起,想要退出房間,但手腳卻不聽使喚,牢牢定在那裡,頭幾乎是無意識的緩緩擡起,直到那些倒立佛像佔滿了所有的視野。
眼前佛像密密麻麻,就好像晦清茅屋裡的佛像一般,每一尊都帶着粗獷的刀削痕跡,每一尊都寫滿了鮮紅的經文,但佛像的表情卻是截然不同。
茅屋裡的佛像面目慈祥,神情悲憫,而這裡的佛像,面孔扭曲恐怖,帶着無盡的憤怒怨毒,只看一眼,就讓人不寒而慄,尤其是那佛像的眼睛,彷彿活的一般,滿含怨毒的目光帶着難以形容的魔力,令人不敢直視!
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我一定會被這些木頭佛像給活活看死!
雖然渾身發軟,手腳不聽使喚,但我神智卻是異常清楚,腦筋轉得飛快,不停回想着之前學過的那些少得可憐的法術,也就是所謂的驅鬼六術和馮甜的教導。
印象最鮮明的,居然就是“將就”兩個字!
想做一個成功的法師,最重要的兩點就是逢危有靜氣和可以將就!
法師需要面對的妖魔鬼怪,是這世界上最詭異莫測的存在,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敢保證會遇上什麼事情,會發生什麼事情,事前準備得再充足,也會遇上無法想法的情況,所以將就精神就顯得異常重要。
將就着手頭的法術,將就着具體的環境,將就着對付可能出現的危險!
目前我唯一能用來將就的法術只有驅鬼六術了。
可現在的這種情況,怎麼用驅鬼六術來將就對付呢?
似乎不太可能啊!
或許可以指望晦明。
我用眼角餘光掃了晦明一眼,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高人範兒滿滿的晦明此時此刻卻是滿臉驚懼,眼神直勾勾地向上看着,也不知在看些什麼,滿頭大汗,身體不停的哆嗦着,卻做不出任何反應,明顯是失去了自主能力,或許現在腦子都不轉個了。
高僧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自己了。
你還別說,情急之下,還真讓我把現在這種情況跟驅鬼六術拉扯些關係。
我現在這種滿心驚懼手腳不聽使喚的狀態與被鬼驚嚇到的情形十分相似。
以各種恐怖的方式嚇人,以達到剝奪人抵抗勇氣目的,是鬼害人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驅鬼六術中的立筷術便是應對這種情況的法術。
或許可以用立筷術將就一下。
可是我既沒帶筷子也沒帶碗,何況就算帶了這兩樣,現在手腳不聽使喚,也拿不出來使用。
沒辦法,只能再將就一下了。
唔,晦明和尚現在汗出得腳底下的地面都被打溼了,就拿他將就一下吧,正好他就站在我前面,用起來也方便。
拿定主意,我深吸了一口氣,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大喝一聲,“有請真箸立身替吾真形,赦!”然後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噴在了晦明和尚的後頸上。
我可憐的舌頭啊,都快被咬爛了,這麼幾天的工夫,大概要短上一截了。
這一口舌尖血噴出去,晦明和尚打了個激靈,猛得挺起身體,站得跟棍子一般筆直。
成功了!
尼瑪,用人當筷子使立筷術居然也能成功,這法術可將就的範圍也太大了。
晦明方一站直,我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全身上下的衣服突然變得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溼淋淋的直往下滴水。
空氣中滿是濃濃的汗腥味!
打溼晦明和尚衣服的,是他的汗。
我用他當筷子,將就使用立筷術,做爲我的替身,吸引我所隨受的法術壓力。
法術生效,我這壓力解脫,而他卻等於是同時面對雙份壓力!
一份壓力就差點把我壓垮,同時承受雙份,那壓力之巨大,可想而知,他沒當場垮了,已經足見修爲深厚了。
我抓住這個機會,立刻後退,一步退出房間,退進通道,同時伸手扯着晦明的後脖領子,一把就把他也扯進了通道。
晦明一進通道就癱軟在地,劇烈喘息不停,簡直好像剛跑了幾萬米一般,看那樣子都快累抽了。
我蹲到他身旁問:“大師,你沒事兒吧。”
晦明連話都不出來了,只是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
我就自顧自地說:“這情況不對頭,不如我們先撤出去,回頭再從長計較吧。”
說完也不等晦明表示意見,拖着他的脖領子,就往來路上走。
晦明奮力一掙,把衣領都扯破了,成功從我手裡逃脫,扯着啞得快要說不出話來的破鑼嗓子急急說:“不能走!”
我對他說:“大師啊,你都爬不起來了,就別逞強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養養精神體力,研讀點相關經書,做好充足準備之後,再帶隊過來不就得了。反正這洞也是在你們感業寺院裡,丟也丟不了,跑也跑不掉!”
“不行!”晦明毫不客氣地回絕了我的提意,“這裡的怨毒之氣太強了,沒有了師兄的捨身鎮壓,怨毒之氣就會散發出來,影響滿寺僧衆,甚至有可能就此大範圍擴散,影響全市居民!我們必須得現在就解決這個問題!”
我攤手說:“怎麼解決啊?你連門都進不去,剛纔要不是我,你十有八九要被嚇死了。再說了,裡面那些佛像有什麼講究說法,爲什麼要倒立佈置,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嗎?知道的話給我講講,沒準兒我能幫上什麼忙呢。”
晦明嚅囁着嘴巴,“這個,我對法術不太精通,平時那個只研究佛經,看不出是什麼來,不過我有應對辦法!”說完把往兜裡一塞往外一掏,手裡捏的居然是個手機。
他按了個快捷鍵,那邊幾乎是馬上就接通了,“全寺頌經,頌金剛經,馬上!”按了電話轉頭又對我說,“是不是請馮施主來看看這裡的情況,她法術淵博精深,或許能看出些名堂來。我們雙管齊下,我借用全寺僧衆之力對抗,你們想解決辦法。”
馮甜要是能下來,她早就親自上陣了,還至於躲在上面嗎?
我忍不住說:“大師,你安排得還真挺好,我和師姐解決問題,全寺僧衆唸經配合,合着弄了半天,就你沒事兒,旁觀就行了啊!”
晦明誦了聲佛號,有些慚愧地說:“不瞞施主,貧僧對法術一竅不通,唯一懂得就是念經。”
好傢伙,看他剛纔下來的時候全副武裝的,還以爲真能大展拳腳幹上一場呢,沒想到竟然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不懂法術你早說啊,我就不下來了,看你自信滿滿的,我還以爲你懂呢!
一個完全不懂法術,一個連半瓶子水都算不上,兩個法術菜鳥冒冒失失地就往晦清這種大高手都需要全力以赴鎮壓的洞穴裡跑,這是送死呢,還是送死呢,還是送死呢!
算了,再跟晦明混下去,我一定會被他坑死的!我不跟你玩了!
我也掏出手機,給馮甜播過去,“師姐,垂根繩子下來,我要出去。”
哪曾想馮甜卻說:“我過不去,那些和尚把我看得死死的,哪都不讓我去!你讓晦明安排那些和尚做吧。”
我大急,“要是能讓晦明安排,我還說什麼了?他現在憋着勁要坑我呢!”
馮甜問:“下面什麼情況?”
我就把房間裡的具體情形和剛纔發生的事情都對馮甜講了一遍。
馮甜聽到地下居然有個倒影房間的時候,就發出一聲低呼,當聽到倒影房間裡滿是飽含怨氣的佛像時,終於沒忍住,嘆氣道:“這是封心魔寄佛的法門,想不到晦清禪師這種高人,居然有這麼重的心魔,以至於不得不找外物寄託才行!”
等聽說房間中央香案還有個長盒子時,馮甜就異常嚴肅地說:“這是連環法術,先是封心寄佛,然後再用兇佛鎮壓,以毒攻毒,以惡制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盒子裡裝的一定是大凶大邪的東西,你們兩個最好不要去碰!”
我沒好氣兒地說:“我是不想碰啊,可是晦明要把這個房間的法門破壞,你說他這不是作死嘛……”
我這話還沒說完呢,突然間誦經聲大作,不知多少人齊聲唸誦,以至於震得這地道里都嗡嗡作響,把我的聲音完全掩遮了下去,連我自己都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了。
感業寺僧衆都起來開始唸經了!
誦經聲一起,那個倒影般的房間裡的倒立佛像一個個立時金光大作。
散發出金光的,是佛像身上的經文。
字符隨着唸誦聲此起彼伏地閃爍着,彷彿一盞盞霓虹小燈。
說也奇怪,那些經文閃亮間,佛像的表情竟然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