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霧一涌起來,剛打着火的車子立刻又熄火了。
陰風帶着唿哨聲自那破碎的車窗涌進來。
一張扭曲的臉自黑霧中冒出來,緊緊貼在前擋風玻璃上。
白多黑少滿是血絲的眼睛都快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不停的骨碌碌轉着,看看我,又看看馮甜,眼光中滿是惡意。
胡波!
居然是胡波!
這貨不是死了嗎?連全屍都沒留下,怎麼又冒出來了。
馮甜說:“別怕,他肯定是在臨死前用了怨咒,把魂魄剝離,所以才能逃脫屋中陣法的束縛立地成鬼!不過他這樣使用怨咒成鬼,能力有限,最多就是用幻術迷惑人,想對付他很容易,不用擔心!”
我覺得嗓子發緊,乾咳一聲道:“師姐,你說這話的時候要是身子不抖的話,我覺得說服力能更強一些。”
陰風一起,馮甜的身子就哆嗦的厲害,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一副被嚇破膽的樣子。
“我這不是害怕!”馮甜惱火地瞪了我一眼,掏出一張紙符來往我手裡一塞,“他是想困住我們,你出去把他幹掉!”
“你爲什麼不去?我又不是法師!”我把符推不給她。剛剛與胡波的戰鬥讓我意識到,法師之間的爭鬥詭異莫測,絕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插得上手的。我做人向來有自知之名,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對手,那就絕對不會去送死,之前拼命那是沒辦法,現在用不着拼命,又有馮甜這個現成的專業天師在場,我何必強出頭呢。
“我陰氣過敏!”馮甜哆嗦的更厲害了,“要是能出去動手的話,早就自己上了。快點,他們趕屍道向來是兩人同行,他在附近肯定還有一個同伴,既然立地成鬼,他一定會第一時間向同伴發出信,他困住我們就是爲了等同伴趕過來!”
陰氣過敏?
花粉過敏我就聽說過,陰氣過敏是什麼毛病?
看到馮甜身子哆嗦的越來越厲害,臉色也開始有些發青,我不禁想起在屋裡剛想過來時看到她也是這副模樣。
心裡不由有些不好的預感。
只是現在不是細問的好時機。
馮甜已經說明白了,那我就不能再往後縮了,接過符紙,一推車門下了車,聽到馮甜在後面喊:“拿符貼他就行!”
馮甜的聲音在我一邁出車門的同時就消失了。
眼前所有的光亮剎那間消失,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兩耳側不停響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沉聲響,彷彿無數人在低沉哭泣。
我從來沒經過這種陣仗,不由得大驚,回左手往後摸。
後面應該就是車門,我纔剛剛下車,連步都沒有邁,只要摸到車門,就可以轉回到車上。
可是我往後面這一摸,沒摸到車門,卻摸到一個粘乎乎冷冰冰圓溜溜東西,還在我手裡轉個不停。
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不疊地把手縮回來。
可是摸到的那東西居然粘在我的手上跟着一起過來了。
手拿到眼前,居然就看清楚了。
滿手都是流淌的鮮血,粘在手掌上的赫然是一顆人頭。
胡波的人頭!
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瞪着我,嘴巴一張一合地叫道:“小子,敢殺我,你死定了!”
我不由得驚叫一聲,舉起右手的紙符就想往胡波的腦袋上貼。
胡波盯着我,似乎有些驚慌,卻不躲閃逃避。
紙符眼看就要落到胡波腦門了,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胡波死了都要立地成鬼來困住我們以待同伴來爲他報仇,可把腦袋粘在我手上的舉動根本就同自殺沒什麼區別,與他最初的打算完全背道而馳啊。
想及此處,我便留了個心眼,右手一晃,先往兜裡一塞。
衣兜裡有我買的面巾紙,抽了一張替換紙符,用手掌掩着,掏出來,大叫一聲“看符”,啪的拍在了胡波的腦門上。
胡波的腦袋怪叫一聲一下就爆炸開,卻沒有血肉腦漿,只有一團黑煙。
眼前黑霧散掉了。
我看到了車子,發覺自己仍站在車門前,根本沒有離開,副駕駛上的馮甜縮成一團,似乎昏迷過去,倒是後座上的大傻居然坐了起來,推開車門下來。
大傻的情況不是很好,又變成了渾身發黑,嘴鼻不停往外冒黑煙的悽慘模樣,邊叫着“老大救救我啊”,一邊繞過打開的車門,想過來拉我的手,搖搖晃晃地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
“大傻!”我大叫一聲,張開雙臂做出去扶他的架勢。
大傻倒是不客氣,身子一晃,直接就往我懷裡摔了過來。
大家都是發小兄弟,我更不會跟他客氣,擡手一巴掌直接拍在了他的腦門上。
巴掌下有一張黃紙,正是馮甜剛剛給我的那張紙符。
大傻被紙符貼中,登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面孔扭曲着變成了胡波的臉,身子也在同時變成了一團黑氣,隱約可以看出原本身體的模樣。
紙符微微一亮,劇烈燃燒,眨眼工夫就化爲飛灰,就在紙符燃燒起來的那一刻,胡波本來跟活人頭沒什麼區別的腦袋也像身子一樣變成了不停扭曲變幻的黑霧。
“不,不可能!”胡波發出最後的不甘心的尖叫,最終整個化爲分不出腦袋身子的模糊黑霧,緩緩消散。
眼前便是微微一亮,灰濛濛的視界變得清晰起來。
我還是站在車門邊,一步也沒有挪動,只是車上的情形卻變了,馮甜坐在副駕駛上雖然仍在不停的哆嗦,卻沒有暈過去,而後座的大傻依舊昏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