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沙啞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間內有些陰沉。
明明才中午,但辦公室內窗戶鎖得死死的,厚重的簾子將整扇窗都遮住了,一點兒光線都透不進來。
更不用說男人還沒開燈,這哪裡是警局辦公室啊,根本就是一鬼屋好吧。
我皺眉上前幾步,沒有回答劉警官,反而是“唰”的一下拉開窗簾,順手又將鎖死的窗戶打開,整個房間瞬間被亮光籠罩,突如其來的光線讓頹廢的男人下意識的眯起了眼。
“呵呵,不就一個案子,而且還快完結了,用得着那麼拼麼。”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剛喝了一口我便發現這桶水還是過了期的,一股子怪味兒。
只得放下杯子,找了個能坐人的地兒歇着。
“哎哎,你倆都有座兒,我呢?”
比我慢半拍進門的張續大囧,關上門後來回走了一圈,愣是沒瞧見椅子。
劉警官朝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直接往地上坐就成。我笑了笑,也沒看那小子愁眉苦臉的樣兒,直勾勾對上男人沉默的視線。
室內氣氛僵持不下,直到我開始打哈欠的時候,對面的男人才收起身上戾氣靠在後背上無力開口,“我沒想到這事兒會影響那麼大。中科院的研究對外一直都是保密的,但這些年對國家的貢獻可不算小。”
他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到警局一趟的目的可不是爲了聽這些,但是劉警官目前的狀態確實不好。
我估摸着這一次唐教授的作爲震驚到他了。
儘管他在刑事偵緝一事上經驗豐富,但當差幾十年,劉警官也纔是最近和我接觸之後才遭遇上靈異案件的。
對於這裡面的道道,和最近人間道緊張的形勢他一無所知,因而整個人生觀和世界觀受到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我耐着性子聽完了他類似感觸的話,當中張續幾次都險些睡着,全賴我一條長腿將人踹醒。
在我第五次一腳踩在對方半邊臉上的時候,劉警官笑出了聲。
“不好意思,讓你來一趟我還說那麼多廢話。唐教授今早是在他情人家裡被抓的,看不出來吧,五十來歲的人了,平時工作嚴謹,居然私生活還挺豐富,那小情兒才大學畢業啊……”
劉警官搖搖頭,起身拿了個文件夾給我。
特麼的,我沒來由的渾身一抖,一天內接觸那麼多文件夾,早晚有一天我會條件反射的掉頭就跑。
“這些都是唐教授的研究,據他自己交代的,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參與沒又告訴過任何人。夏少那裡說是要上法院解決,牽扯到那麼多無辜的病患,不能簡單結束,要……全國直播出庭現場。”
劉警官頓了一下,吐出幾個字。
我倒是不意外,對於他們這些一直以來盡忠職守的警察,可能會覺得很難接受,但是像我這類人除了同情那些慘遭不幸的死者外,剩餘的也就是對天人的憎恨,還有要消滅所有流落在外的仿製玉佩的決心。
拿了東西后我就離開了,劉警官抹了把臉出來送我,看的出來說完之後他的精神狀況好了不少,想必休息個幾天又是那個固執的警察了。
我扯了扯嘴角,下樓的時候忽然一拍腦門兒回身對他說道,“啊,對了,差點忘了謝謝你那戰友,嘿嘿,走的時候太匆忙,也沒問他名字。唔,劉警官要是再聯繫他的話記得幫我道謝啊。”
“……啊,行,多大點事兒啊。”
壯實的男人鄭重點頭。
你們當過兵的啊,就是太執着,較真兒。
搖搖頭,我扯了把四處亂看的張續,順着來時的側門原路返回。此時早過了吃飯的時間,門口的羣衆也散了些,只是時不時還能聽到的低沉哭泣始終拉扯着我的心。
“現在幹嘛?”
回到車上,張續興致勃勃開口,“聽陳鳴說連家這回吃了大虧,嘿嘿,你說咱們要不要回天津一趟去湊個熱鬧?”
“怎麼地,想看連老下不來臺是吧?”
我白了他一眼,插上鑰匙,一腳油門轟到底,速度直飆四十邁。
“哎喲!臥槽!大馬路上的你丫可真敢開!”張續一驚,手忙腳亂的扣上安全帶,另一手扒着車門緊張的盯着前面紅綠燈,大有不對就跳車的架勢。
我好笑的看了眼,淡淡道,“別惦記連家了,你真以爲唐教授的研究都是自己搞的?”
“什麼意思?”還處在防備狀態的張續膽戰心驚的問我,出口的聲音都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嘖,膽兒可真小,平時看你砍人的時候咋那麼得瑟呢。
嘴角上揚,我就快要憋不住笑。
“沒有天人的支持,一個好幾年沒有任何作爲的老教授能有這種發現?真當人家都是傻的啊。”
這一切估計都是天人在背後充當的幕後推手,既能得知自己試驗的成果,又能將人間道這潭水攪得更亂。
實際上,在得到了新玉之後,他們大可不必再小心翼翼。
畢竟這大半年來我雖然橫掃了大大小小好些個天人實驗基地,但是,沒有一個是真正達到他們核心研究區域的。
基本上,這羣狡詐的傢伙都是提前得知的消息,在我打過去的同一時刻撤離。
除了西北平原的那次,其餘的哪個不是我撲了個空?就連長白山這次也是天人精心部署的結果,相對我們什麼好處沒撈着,他們可是賺了個盆滿鉢滿。
另一方面,還能趁着我不在紫禁城的時候做出那麼大的動作,我都要忍不住給他們翹個大拇指,時機抓的實在是太好了。
我這裡,定然有天人那邊的奸細。
想到這裡,我神色沉了下來,緊握方向盤的手指不自覺的用力,邊緣部分甚至有了輕微的凹痕。
而聽了我話的張續也是一臉沉思,方纔的緊張被我徹底衝散了。
我倆一路上保持沉默,直到我將車停在了麗水灣監獄門口。
“誒?”
張續被我的一記剎車驚醒,繼而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道,“來看唐教授?”
“恩。”
點點頭,我擡手一張隱身符打在越野車上,趁着值班警員沒注意到我們的時候,迅速在我倆身上甩了兩張隱藏身形和氣息的符篆之後,大搖大擺的下了車,進了監獄。
麗水灣監獄在大夏國內的名聲不小,基於裡面關的人之前都是當大官兒的,於是這裡的看守也額外嚴實。
再加上地理位置極好,建在山頂上,四面環水,只有我剛纔來的那一條路是能直通山腳的。
但是那裡也是由軍隊輪番看守,可以說一個人都放不進去。
好歹裡面關的人來頭都不小,漏出去一個可是要出大亂子的,因此自從監獄建立以來,軍隊從未懈怠過,也從未有人能自己走出去。
即便是偶爾有幾個不老實想逃獄的,也是以各種方式死在了越獄的路上。
說白了,麗水灣監獄,只有活着進去的人,沒有活着出來的犯人。
不過嘛,那些都是針對普通人的。
羣毆輕笑一笑,順着門縫進了典獄長辦公室,翻了下名冊,輕鬆找到唐教授的牢房,過去一看,設施還不錯,小單間兒,還帶個衛生間呢。
“喲,又見面了,唐教授。”
說話間,我手裡的符篆已經甩在了牢房內數個監控攝像上,在控制室的人不會看見我和張續,只會看到唐教授一個人自言自語的畫面。
唔,至於之後會不會有人將這老頭兒當瘋子處理我就不能保證了。
呵呵,反正關我屁事。
“你……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進來的!是……帶我出去的嗎?”
老頭語無倫次起來,抖着嘴脣說道,空洞的雙眼內泛起莫名的光亮。
我皺皺眉,不耐煩和他廢話,直接用了魅惑符從他嘴裡問話,整個過程持續不到十分鐘,我想知道的就問完了。
撤了符篆後,老頭茫然四顧,隨後頹然的癱坐在地上,他大概會以爲剛纔的一幕是他的幻想吧。
“就這樣?”
離開麗水灣,張續疑惑的問我。
想來知道了真相之後,他心裡也不甘心的很。
“還能怎麼辦,現在我們的線索,又斷了。”
我咬緊後槽牙,從唐教授口中我得知天人在完成這項實驗計劃之後全面撤離大夏國,所有建立的基地都會在被入侵的時候自動毀滅,並且還帶走了不少的實驗體。
裡面除了一部分普通人之外,還有不少數量世家的人。
至於爲何唐教授會如此清楚天人的動作,只是因爲這次事件其實是天人的一個失誤。
那些死而復生的人本來是被用來試驗魂魄補全的,然而沒想到實驗雖然失敗卻誤打誤撞被他們發現了復活和永生的可能性。
而唐教授早就被通知撤離大夏國,但是他和那小情人磨磨唧唧了半天,沒想到就這樣戲劇性的被劉警官抓住了。
聽到這事實的時候,我都要笑出聲來了。
四大家族,再一次被耍了。
“嘭!!”
狠狠砸了下方向盤,喇叭低鳴一聲,盤旋在山路上的野生動物驚得竄了出來,我猛地將方向盤往右打去,好歹是沒壓着它們。
張續被我突然的動作嚇得不敢說話,端端正正的躲在副駕駛上,連眼神都不敢朝我這裡飄。
唐教授口中的事實,讓我這大半年來忙活兒的事都告吹,付出的努力也盡數付諸流水。
我發誓,這一生,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那羣外來者徹底的趕出這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