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裝不知道就可以了，裝沒心沒肺傻呵呵就行了……以爲天天黏在他身邊，他都沒有拒絕就是喜歡……”嶽蘢低迷的聲音裡全是哭腔：“你們所有人都希望我跟他分開，所有人……所以他也動搖了是嗎……也沒有問過我的意思，爲什麼就這樣做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要走，我算什麼？”
樊澄詫異地瞪眼：“我剛纔說的什麼你都聽明白了嗎？在這兒自怨自艾什麼呢？”
嶽蘢搖頭：“沒有意義，標記已經解除了，我跟他……他跟我，確實沒有關係了。”
這個結論，樊澄確實無法反駁。
兩個人都蹲在地上，樊澄看嶽蘢，嶽蘢看地板，就這麼蹲了十來分鐘。嶽蘢忽然站起身，左右搖晃了幾下，樊澄連忙站起來扶住她，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沒……腿麻，起猛了有點暈。”
樊澄還以爲她是心緒不寧導致情緒恍惚，原來是腿麻……他的表情有點複雜。嶽蘢緊接着說的話更讓他蒙圈：“那個池森和舒林會離開吧？”
“離開？去哪？”樊澄反應了幾秒：“啊，池森肯定是要回去的，族裡事情多。老林王麼，不是奉命保護你呢？不會輕易離開吧，除非抓到韓判。”
“我能說服他。池森都了就無所謂了，”嶽蘢定定地看着樊澄：“現在重要的是你的態度。”
樊澄更加不明白了：“我的態度？什麼態度啊？”
“你要幫我瞞着黎蒼，別讓他知道我知道標記已經解除了的事情。”嶽蘢像是下定了決心：“你不說，我不說，舒林也不說，就可以保持原來的樣子。”
“瘋了吧你？”樊澄簡直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至少還能爭取到五十天。”嶽蘢看向樊澄的眼神變得有些可憐：“五十天你都不願意給我麼？”
樊澄迴避她的目光：“蒼王難道真的不會戳破麼……”
“不會。”嶽蘢的表情十分肯定：“只
要我說標記還在，還黏着他，他就不會戳穿。”
樊澄想起黎蒼對這份感情的忐忑和不確定，竟然生出了一些幫助他看清楚的想法，不自覺就點了點頭。
嶽蘢的表情像是高興了一點：“那就這麼說定了！”
樊澄不置可否地哼哼，忽然反應過來，聲音都大了許多：“敢情你剛纔原地蹲着是回血呢？現在血槽滿了啊？”
嶽蘢被他這句話逗樂，笑容雖然仍有苦澀，卻不再是流淚的臉。
樊澄想了想又問：“那，五十天之後呢？”
嶽蘢滿不在乎又帶着點賭氣地回答：“給我收屍！”
黎蒼在半夜醒來。他感到全身乏力，心口的痠麻腫脹感一直沒有消退，但他能清晰感覺到傷口已經大部分癒合，新鮮的生長速度令他的心口和手臂覺得酥癢，又夾纏着一些疼。他動了動四肢，發現右手邊觸到了一個人。
嶽蘢正趴在他的牀邊，睡着了。
黎蒼看着嶽蘢，輕輕擡手撫在她的臉頰上，心底平靜而柔軟。嶽蘢像是很容易就被驚醒，朦朧地睜眼，見他醒來喜不自勝，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醒了？覺得怎麼樣？”
“沒事。”黎蒼凝視她雙眼，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被嶽蘢搶先，語調裡帶着調侃：“怎麼傷得這麼嚴重？不是從無敗績嘛？那這下被韓判傷成這樣，還能做蒼王嗎？”
黎蒼已到嘴邊的話，關於解除標記的種種，頓時說不出口。又或者，他根本就在擔心說出口的後果——如果她真的就此離開，他要怎麼辦？
嶽蘢又問：“想喝水嗎？餓不餓？”
黎蒼的視線不着痕跡地落在她的鎖骨處，從前那塊閃電般的藍色標記，再也看不到了。 莫名的失落和憂心接踵而來，黎蒼不由自主地握住嶽蘢的手：“都不用，你來了很久？”
“你還在手術我就來了。”嶽蘢埋怨：“還不讓人告訴我，你把我放心裡了嗎？”
黎蒼聽着她這跟平時沒有區別的語氣和態度，不自覺又去看
她的鎖骨處，那裡確實什麼都沒有。他的心情微妙地有些雀躍：“放了。”
嶽蘢被他的直接弄得沒話說，把他的手塞進被子裡：“下次再這樣我可不理你了。”
黎蒼看了看四周，他的牀邊還有一張窄一點的牀，明顯是陪牀用的。他說：“去牀上睡。”
嶽蘢走到小牀邊發現那小牀是和帶四輪的，很開心地把牀推到黎蒼的牀邊並在一起，然後爬上去躺下蓋好被子，側身對着黎蒼看。黎蒼也偏頭看着她，輕聲說：“晚安。”
嶽蘢聽話地閉眼，卻幽幽地說：“你受傷的時候，我感覺到了。”
黎蒼神色一震，緊盯着她。嶽蘢沒有睜眼，表情平靜地敘說：“我心口一陣陣地又酸又麻，持續了一二十分鐘。我當時就覺得你出事了，可問他們，他們都不告訴我，打你的電話又沒人接。”
嶽蘢沒有繼續說她的感受，而是問：“你說能感應到我，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類似。”黎蒼眉目凝重地看着她：“以後，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
嶽蘢當做沒有聽懂，仍然閉着眼睛說：“嗯，再別讓自己受傷了，我很心疼。”她沒有聽到黎蒼的回答，催促：“聽見沒？”
“聽見了。”
黎蒼見她一直閉着眼睛說話，不由問：“爲什麼不看着我？”
嶽蘢故意說得很嫌棄：“不想看。”
“爲什麼？”
“看着難受。”
“哪裡難受？”
“哪裡都難受。”
這對話簡直繼續不下去，黎蒼的心裡生出了些許忐忑，不知道嶽蘢是不是在生氣。標記解除之後，他感應不到她的真實情緒，而她又很擅長這樣撥弄他的情緒，令他心裡起伏不定。
“睜開眼睛。”黎蒼的手撫上嶽蘢的眉眼，輕輕一撥。
嶽蘢緊閉着眼睛，脣角已經是上揚的姿態，眼淚卻毫無徵兆地流下來，聲音還是笑着的：“不睜。你身上那些紗布那些管子……看着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