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像往常一樣平凡着的日子,他倆在早晨的鬧鐘裡一起醒來,一起漱洗,一起收撿自己的書包,然後一起出門。在宿舍樓下他倆會看對方一眼,給對方一個溫暖的笑臉後,他們就一個騎着車往東走一個坐在輪車上往西走,然後晚上他們再次回到宿舍裡相聚着。
可是那一天,當男孩離開後,少年沒有往西走,他只是呆在原地上看着男孩那熟悉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傍晚時分,男孩像往常一樣趕回宿舍了,但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看見少年,然而他發現少年的東西有收拾過的痕跡,隨後男孩就看到了書桌上擺放着一串鑰匙和一封信,此時此刻不知爲何男孩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從心底裡油然而生。
男孩趕緊地把手上的書包隨手丟開,立刻拿起了桌面上的那封信,然後在緊張的神經下把它打開了,他發現信上只有一個地址和短短的兩句話:
“這是我的地址,有空常來信!”
男孩一開始還不清楚這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就像一個瘋子一樣衝出了宿舍樓,像一頭失去了理性的猛獸紅着雙眼向校門口狂奔而去。
他的這個樣子剛好被守候在他宿舍樓下的她看見了,她害怕他會出事,然後也用盡了她的力量一路狂跑地追隨在他的身後。
她知道他此刻肯定是想趕去機場,但少年的機下午四點就起飛了,現在已經是傍晚六點了,所以說少年飛離這座城市已經兩個小時了,就算此刻男孩趕到機場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所以她必須要阻止他,但憑她的力氣根本追不上他。
就在她跑的快接不上氣來的時候,前方的男孩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爲他電話響了,他忙着從他的褲袋裡掏出他的手機,他心裡希望着此刻打他電話的人就是少年,但此時男孩看到來電顯示上是他的爺爺。
平時爺爺爲了省錢沒什麼事一般都不會打電話過來的,他發現是爺爺的電話後就強忍着眼淚趕緊地接聽了起來,等電話接通後那頭就傳來了爺爺憔悴和焦慮的聲音:
“家豪啊!你奶奶生病了,現在就在省人民醫院,你有時間就過來吧!”
此時師姐也追上男孩了,就在男孩接聽電話的時候,他在緊張中不小心把免提打開了,電話那頭爺爺說的話師姐也聽到了,她清楚一般的小病不用去到這種重點醫院的,加上爺爺那種憔悴的聲音就知道男孩的奶奶應該病的不輕。
爺爺的這翻話無疑給男孩受傷的心再加上了一把鹽,此時此刻讓男孩的心揪住地疼痛到快要窒息了。
男孩用無助的眼神看着去機場的路,眼淚默默地流了出來,男孩放棄去機場找少年了,他改道向着醫院的路走去。
師姐更加擔心男孩現在的這個樣子了,等男孩打到車後她提意也要跟他一起去看奶奶,男孩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師姐就一頭鑽進了車箱裡,陪着男孩那沉重的心情隨着車一起駛向醫院的方向去了。
等他倆匆忙地趕到醫院後,男孩就看到了臉色蒼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的奶奶就那樣安靜地躺在病牀上,同樣憔悴的爺爺此刻就默默地守候在奶奶的牀邊。
隨後男孩強忍着淚水慢慢向病牀走去,然後就輕輕地叫了一聲:“奶奶。”
當奶奶聽到男孩的聲音後就開心地說到:“是家豪啊!你來了。”
然後奶奶就伸出了一隻手來,那隻手伸在半空中胡亂地摸索着,想去抓住什麼似的。男孩這才發現奶奶那雙眼睛變的空洞了,它睜的大大的可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了,男孩就趕緊地握住了奶奶的手,一下子就跪在了奶奶的牀邊。
看着躺在病牀上被病魔折磨着的奶奶,男孩立刻失聲痛哭了起來,他一邊哭泣着一邊心痛地喃喃說到:
“你們爲什麼都要這樣!?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瞞着我,不跟我商量!?”
男孩哭的就像個淚人,大家也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那樣傷心過的他,一向給人嚴肅堅強外表的男孩此刻誰看見了都會有一種想去呵護他的感覺。
此刻站在旁邊的師姐只能紅着雙眼去安撫到:“好了,別難過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奶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奶奶聽到有一把清脆的女聲後,然後就驚喜地問到:“您是!?”
師姐聽到奶奶的問候就趕緊地回話到:“奶奶,我叫張雨心,是家豪的同學。”
“一聽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個美麗的女孩!”奶奶樂呵呵地說到,然後又伸出了雙手想去觸摸她。
師姐見狀後就連忙蹲到了奶奶的牀邊,然後用雙手去包裹住了奶奶的雙手,隨後引導的奶奶去撫摸自己的臉。
長長的頭髮,高高的鼻樑,鵝蛋般的臉,隨後奶奶開心地誇獎到:“美人兒!”
奶奶通過觸摸就知道她是一個美人,她也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和奶奶認識的。
師姐然後又說到:“聽到奶奶生病了,我就跟家豪過來了;不好意思哦奶奶,我不請自來。”
隨後奶奶就說到:“這姑娘說哪話了!你能來我高興着呢。”
然後奶奶又以責備的語氣和爺爺說到:“我都說在家裡休息就可以了,這老頭非要我來這不可,浪費錢,還要驚動孩子們。”
面對奶奶的責備,爺爺一聲不吭地守候着。
師姐然後又連忙說到:“爺爺也是想奶奶能夠早日康復。”
然後奶奶很樂觀地說到:“自己的身體我瞭解。”
接下來男孩就向學校請了假,留在了醫院與爺爺一起陪同着奶奶,然而師姐每天也都會到醫院裡來,給大家送吃的,然後陪奶奶聊聊天什麼的。
奶奶患的是腦瘤,但現在已經是晚期了,因爲壓迫了視覺神經所以導致了雙目失明的,加上年紀已經大了,醫生給不了病人做切除手術了,這幾天隨時都會惡化,只能吩咐好家屬好好地陪同病人過好這幾天。
男孩此刻纔回想起奶奶以前眼睛看東西總是不好使的,有時候偶爾還會頭痛的,原來是有原因的,而那個原因絕對不是奶奶常說的那是因爲年紀大了的人都會是這樣子的。
其實奶奶幾年前就知道自己的腦袋裡長着一個瘤的了,只是兩老怕影響到男孩的學習纔沒有告訴他,然而那個時候家裡也沒有那麼多的錢去冶療,所以奶奶當時就決定不做手術了,他們要把那些錢留給男孩,就只是一直拿些藥吃來壓制一下病情,直到奶奶暈倒在廚房裡送到醫院檢查後才發現原來奶奶的病已經發展到這麼嚴重了。
男孩爲此感到非常內疚,奶奶病了這麼久了自己都沒有發現;男孩爲此也感到很自責,奶奶爲了把錢留給自己而放棄了冶療。男孩只能哭着對奶奶說到:
“如果現在還有的選擇,我會選擇把奶奶一直留在我的身邊!”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我們只能面對現實,所以男孩陪伴在奶奶的身邊時儘可能地做到情緒好一些,讓奶奶心裡也不會因爲自己難過而好受一些。
但是每當奶奶用她那一雙經歷了世間滄桑的手去戀戀不捨地撫摸着男孩臉龐的時候,當奶奶每次說到:‘我現在的眼睛雖然是瞎了,但還好老天沒有讓我這個老太婆變的癡呆了,我要把我孫子俊俏的模樣刻在我的記憶裡’的時候,男孩都會無聲無息地掉下雙行黃豆般大小的淚水。
有一次在奶奶睡着了的時候,師姐把男孩叫出了病房去,然後對男孩說到:
“其實昱淳在開學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計劃要離開了,只是那時候他一直瞞着你不讓你知道,因爲他了解,一但告訴了你,你一定會阻止的。”
對!男孩肯定會阻止的。
隨後師姐就跟男孩聊了許多關於少年的事情,藏在她心裡的那個秘密也總算得以解脫了。
自從少年發現男孩爲了他而偷偷放棄了一所這麼好的大學的時候,他也是花了很大的勇氣才下定這個決心的,然後他就瞞着男孩聯繫到了當時請他去做交留生的那所國外大學,那時候關於辦理申請出國留學的很多事情少年只能找師姐去幫忙了,這就是那時候男孩發現少年與師姐來往的這麼頻繁的真正原因。
等一切申請都辦理好後,當少年成功拿到錄取書時,他反而一點高興都沒有,他只是平靜地撥通了父母的電話,然後告訴他們他申請到出國留學的機會了。
父母得知這一消息後確實興奮了一陣子,但隨後他倆得知只是少年一個人過去後就有些不放心了,因爲他必竟不能正常走路,這在生活上肯定會有一定的障礙的。
但是想到這一機會對於兒子今後的人生也確實起到很大的作用的,剛好少年父親也在打算髮展一下國外的市場,想在未來直接從國外進口那些裝修材料來打造出國內自己獨特的品牌,最後他們決定了一起陪同兒子出去,助他完成學業。
直到要走的那一天,少年陪同男孩一起走出了宿舍樓,等少年目送完男孩離開後,他就一個人折返回到了宿舍,然後就默默地打包起了自己的行李。
那種離別的滋味確實不好受,有好幾次少年都想放棄了,但一想到只有自己離開這裡,男孩才能真正地做回自己,他才紅着雙眼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當少年靜下來後,他要爲男孩寫點什麼時,發現自己要寫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多的讓少年無從下手。最後少年只是在那張紙上寫下了那三行字,因爲他不想把它變成了是一封生離死別的信,而是一封提醒老朋友要相互問候的來信,隨後他把它塞進了信封裡,連同他的宿舍鑰匙一起擺放在了書桌上。
只是那個地址僅使用過一次,但那封信男孩一直保守着。
少年與父母約好了在機場匯合,等少年打車來到機場後父母倆才發現只是少年一個人過來的,他們沒有看見男孩,這讓他們覺得有點不正常。平時都恨不得用膠水把兩個人貼在一起的,今天一個要出國了這麼大的一件事另一個都沒有前來送行。從來都沒有對男孩說過好話的母親,今天也爲了男孩而多心地對少年問到:
“怎麼都沒有看見家豪送你過來的!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
“對啊,有什麼事兩兄弟應該要好好相量,吵架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少年的父親也擔心起來了。
“你們放心吧,我們沒有吵架,只是他今天有課來不了。”
少年只能編了個謊對父母隱瞞事情的真相。
“那你給他打個電話。”少年的父親還是不放心地對少年說到。
“爸!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呢!我答應他到了那邊就會給他電話的。”
少年開始有些不耐煩了,然後又對父母說到:“我們就要開始登機了,咱們還是快點去安檢吧!”
最後他倆也沒再追問下去了,陪同在少年的身後,一起過了安檢登上了去往國外的飛機。
………
這幾天奶奶的病情開始惡化了,開始出現昏迷狀態了,男孩更是寸步不離地陪伴在奶奶的身邊。每當看見奶奶甦醒過來時,這一刻都是男孩最開心的時刻了,那一刻師姐都會看到短暫的笑容在男孩的臉上綻放,因爲誰也不知道,也許每一次見面都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有一天中午,那天的陽光特別的明朗,它從被微風輕輕吹起的窗簾角處偷偷地照進了屋來,然後灑在了奶奶的牀上,雖然此刻奶奶已經看不見它們了,但奶奶還是能通過鼻子嗅的到它的味道和來自身上的感知感受到它就在身邊。那一天奶奶出奇的精神,奶奶就對男孩說到:
“這幾天老呆地房間了,我都快嗅怕了醫院裡的藥水味了,我想出去走走。”
男孩徵求得到醫生的同意後,就用輪車推着奶奶下了樓,他想帶奶奶到醫院的公園裡走走。
奶奶一接觸到自然風后,整個人都爽朗了許多,他們一行四人邊走邊聊着,此刻奶奶才突然想起了少年來,然後就好奇地對男孩問到:
“怎麼都沒見小淳了呢!?”
男孩與師姐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男孩知道奶奶心裡牽掛着他,可他也何嘗不是呢!男孩最後只能對奶奶說到:“昱淳出國留學了。”
“怎麼突然就出國了呢!什麼時候走的!?都不跟奶奶說一聲。”
是的,這對於男孩來說也是來的太突然的,如果不是看到那封信,他也不知道他選擇了出國。
“就在上個星期過去的,因爲學業比較忙,所以沒來的及告訴大家。”
男孩已經找不到有什麼理由比這個更容易讓人接受的了。
“哦,也是。出國留學這麼好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我就知道小淳將來肯定是個出色的小子!”奶奶一臉高興的樣子誇獎着少年。
奶奶讚揚完少年後,感覺到身邊悶悶不樂的男孩的時候,也沒有忘記了樂呵呵地給自己的孫子補上一句讚美的話:
“當然,我相信我的孫子將來也是個不錯的人。”
那一天中午,大家一起坐在公園上的草地裡有說有笑的,讓人暫時忘了病與心疼,那一刻只有陽光面包和水,大家都邊吃邊聊着,旁人看上去那就是一個輕鬆的家庭相聚,他們把這份歡樂一直守候到了黃昏。
傍晚時份,奶奶躺在病牀上對着大家說起:“我都七十多歲了,活的也算夠長的了,人生的酸甜苦辣我都經歷過了,也該是時候過去報到了。這兒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爺孫倆,我走了後你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哦。”
奶奶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撞擊在每個人的心窩裡,它讓人的內心變的沉重,它讓人的雙眼變的痠疼。
你能明白眼淚在眼框裡打轉時的那種痠痛感嗎,就是那種:我在您的面前看着您的痛苦,而我什麼也做不到。
最後奶奶淡淡地說到:“奶奶累了,想睡一會。”
“嗯…睡吧。”男孩也在奶奶的耳邊輕輕地回覆到。
奶奶的確是累了,她爲了這頭家實在是付出過太多太多的,可這個家回報過她什麼了!?但奶奶也不討回報,因爲這就是家。
隨後男孩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在他那無聲的抽泣中不斷地滾動着流下來,師姐此刻也忍受不住了,她的眼淚也像雨點般掉落下來,只有爺爺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的,他好像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爲再也不用無助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去受苦了,可是此刻他的心比誰都疼。
那一覺奶奶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男孩按照奶奶的意願,把奶奶合葬在了爸爸的墓邊。
男孩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這麼渺小的,渺小到不能守住身邊的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