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夜幕遮空,徐墨一臉不忿地走在回家的坡道上,想起晚自習放學時被馬白風堵在廁所的經歷,以及火辣辣的臉龐,心中就有說不出的屈辱和憤怒,只是多看了一眼李秀凝,馬白風這個混蛋就堵着自己,附送五道槓,還囂張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說什麼李秀凝是他女朋友,不許自己騷擾她。
要是這傢伙一直都是如此做派也就算了,追求李秀凝的人那麼多,怎麼沒見他這麼“霸氣”過?李秀凝當着全班人的面說“你這頭豬離我遠點”的時候,怎麼笑得跟哈巴狗一樣?
欺軟怕硬的小人貨色而已!
輕輕捂了下臉,一股名爲仇恨的暴虐情緒在心中蠢蠢欲動,真要動手,他難道還怕了那個混蛋不成?可想到母親那張因爲過度勞累而蒼白憔悴,卻總是強打笑容面對他的溫柔笑臉,握緊的拳頭只能無奈鬆開。
任性地以暴制暴固然爽快,可隨之而來的後果,卻不是自己那個已經搖搖欲墜的脆弱家庭能夠承受,一切的根源,都在於貧窮!
其實,在幾年前,徐墨還在上初中的時候,家裡的日子還是不錯的,他的父親在一家效益不錯的私企當主管,他的母親也有點小生意,說不上大富大貴,作爲中產階級還湊合,要不然,他也不會進入以學費昂貴、教育水平高聞名的寧海市南郊中學了,那可是號稱寧海市四大貴族學校的私立中學之一,一進去就要繳納初、高中六年連讀費用,還要繳納十萬元額外保證金。
那個時候,徐墨在學校算不上風雲人物,也不至於被人這般欺凌,最多是個成績中等偏上的小透明,默默無聞,生活學習平淡如水,卻也安穩平靜。
直到兩年前,徐墨初中升高中後,一場變故,讓這一切都變了。
父親想開闢自己的事業,和人合夥做生意,卻不想生意失敗,合夥人還卷着剩餘的資金潛逃,這一變故不僅搭進了家中多年積蓄,更是欠了一屁股外債,龐大的數字擊穿了父親的心理底線,換來了一個夜晚的天台一躍。
可這筆欠債裡混着不少黑錢,那些遊走在黑灰色地帶的吸血鬼根本沒有人死債消的觀念,父親即便到死,依舊是太過天真。
在那些放貸者打手們日復一日的騷擾中,爲了徐墨的前途,母親不得不咬着牙將債務壓力扛了起來,除了自己的小生意,更是兼了兩份工,償還高昂利息和本金的長時間、高強度勞動,年復一年地壓榨着她的健康,也導致她沒有了從前的閒暇指導徐墨的學業。
偏偏徐墨只是個普通少年,在經歷了生活從天堂跌入地獄的劇變後,逃避現實,茫然無措是最自然的反應,直接表現在他的學習成績直線下降,人際交往中變得自卑。
等他被生活的艱苦磨礪出一絲韌性,現實的殘酷激發了潛藏的剛強性格,認識到這個世界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才能拯救命運的真理,想要振作,通過唯有的機會——高考,來改變自己和家人未來的命運時,卻已經步入高三,離高考不到一年!
而這個時候,他的資本又有什麼?
幾乎陌生的高一、高二基礎知識,班級排名墊底的學力,對他失望厭惡不已的老師,嘲笑欺凌他的同學……真是最糟糕的情況,最糟糕的環境,就連留給他的時間也已經不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和馬白風一爭長短,好勇鬥狠?哪有那個精力和時間!
若是再背個處分什麼的,更是萬事皆休!
不得已,這口惡氣,必須忍!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默默誦唸着孟子的名篇,既爲強迫自己學會忍耐,也爲磨礪自己的堅忍心性。
沒有那個實力,就忍常人所不能忍,等有那個實力的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是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改變自己的人生,讓母親過上好日子!還有……馬白風,你一定要爲你的一切愚行付出應有的代價!”
恰好到家,孟子的勵志名篇也背完了,以堅定的決心做結,徐墨準備挑燈啃書,他的基礎差,就得比別人更用心地用功纔可以。
打開房門,愣了一下,又猛地關上。
自己走錯門了?
納悶地往門牌號上掃了一眼,沒錯啊,是那間只有五十幾平米的七十年代老屋啊?
隨着家境的衰敗,原本位於中產聚居小區的房產早已被查封拍賣用於還款,若非法律保護,居民唯一用於居住的房產不能查封,這間爺爺奶奶留給徐墨的老屋都保不住,可這老屋雖老,從沒聽說會發生什麼奇異事件啊,那剛剛他看到的是啥?
沉默了一會兒,徐墨還是再度打開了房門。
然後,剛剛的場景幾乎原封不動地出現在眼前,之所以是幾乎原封不動,而不是原封不動,是因爲場景中那隻家喻戶曉的藍胖子,手中名爲銅鑼燒的點心掉落在了地上,場景與之前相比有了些小小變化。
“那個……你好?”徐墨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看到童年偶像的激動?跨越時空交流的震驚?太過震驚反而反常的平靜?
對面的藍胖子舉起圓乎乎的小手,呆呆地作出迴應,然後“啊”地一聲跳了起來,又急又快地說了些什麼,它說得是日語,只可惜徐墨的日語水平停留在聽得懂簡單的問候詞和一庫、雅蠛蝶之類常用詞上,只能爲藍胖子浪費的口水抱歉了。
藍胖子在哇裡哇啦好一會,發現徐墨沒反應後,一拍腦袋,看起來也知道雙方語言不通這個問題了,不過這可難不倒它,在胖胖的腹部掛着的口袋中掏摸了一會兒,拿出一塊像果凍一樣的東西,送到徐墨面前,做了個“吃”的動作。
徐墨看到這玩意兒,眼神一亮,喃喃自語了一句“翻譯魔芋”,隨即毫不客氣地從藍胖子手上接過,啊嗚一口,吃了個乾淨。
“味道不錯,甜甜的,滑滑的,有點兒冰涼感,像果凍。”舔舔嘴脣,徐墨評價道:“如果可以,再來一塊?”
藍胖子咧開嘴笑了起來,很認真地解釋道:“這可不行,翻譯魔芋只是看上去像果凍,並不是真正的食物,吃多了會肚子疼哦。”
徐墨笑了起來:“你好,哆啦a夢,很高興見到你。”
雖然不知道這超現實的一切爲什麼會發生,他還是伸出手,用笑容迎向這個童年時代無限憧憬的未來貓型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