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尚書府的公子名叫聶庭風,素日流連花街柳巷,肚子裡的墨水還不如葉雙城,如此結果必然是,站起來支支吾吾半天,什麼也沒答上來。
平心而論,雙城也答不上來,可見聶庭風手足無措的模樣,他又忍不住偷笑。
馬太傅撇了聶庭風一眼,面上露出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神色,又點了一位皇子起來回答。
葉雙城擡眼看去,就見左手邊站起來一少年,長的十分俊俏,眉眼間隱隱几分傲氣,這就是天資聰穎的五皇子李澤佑了。
這個李澤佑啊,方纔見他都快睡着了,沒想到懂的還挺多,馬太傅問什麼,他答什麼,有模有樣,立馬引起了下面好多人的星星眼。
馬太傅臉上又露出欣慰的神色,又接着道,“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這句,殿下可知出處?”
李澤佑犯了難,又拿眼瞅了瞅下面,結果沒一個人知道的,這時雙城假裝清咳,小聲道,“《戒子書》。”
如此,李澤佑道,“出至《誡子書》?”
馬太傅說了一聲“好”,把李澤佑誇了一通,少不得又苦口婆心的勸解下面的衆多人,要刻苦勤學,之類云云。
李澤佑大鬆口氣,坐回位上後,偏臉略帶疑惑的將雙城打量了一遭。
雙城不在意這個,他是沒讀過幾本書,可單就這本《誡子書》,他可是記憶猶新,說到底也多虧了葉禎。
這邊雙城恍神,一不小心就被馬太傅察覺,於是也被點了起來。
馬太傅打量雙城幾眼,疑惑道,“你是?”
雙城道,“葉雙城。”
此話一出,馬太傅明顯愣了一下,周圍的人也都紛紛看了過來,雙城很不解,心想自己很有名麼?
馬太傅又道,“可是首輔葉禎之弟,葉雙城?”
葉雙城點頭,“正是。”
就聽馬太傅一臉和氣道,“既然是葉首輔之弟,想必文采斐然,不如做首詞令,讓大家品評?”
雙城道,“好說,好說。”於是沉吟片刻,誦道:
京城名妓喚秦桑,面若桃花賽海棠。
爲搏美人傾城笑,一擲千金又何妨。
纖腰皓腕還玉骨,淺淺一笑竟折腰。
窮人子弟青雲路,不識天下好去處。
此詩一出,立馬惹得下面一衆少年紅了紅臉,有幾個碰了碰胳膊,小聲說笑幾句。
馬太傅臉一黑,還以爲雙城是故意譁衆取寵,於是拍了拍書案,“安靜,安靜!”見課堂安靜下來,他便又問,“你方纔可是認真的?”
雙城點頭,表示自己很認真。
於是乎,馬太傅氣的來來回回在臺上走了好幾遭,忽而一甩衣袖,冷着臉下去了。
李澤佑長在宮裡,從沒聽過這般淫詞豔曲,忍不住就皺了皺眉,“你都作的什麼詩?這裡可是皇宮,你不想活了嗎?”
雙城似乎被嚇着了,“啊?作詩而已,這就犯了宮規了?”
一個皇子撫掌笑道,“不至於,不至於,一首詩而已,五哥別嚇唬人。”
又有一個世家公子道,“就是就是,我到覺得葉雙城這詩做的極好。那個……秦桑哪位啊?”
有人嘲諷道,“什麼好詩,簡直傷風敗俗,不知廉恥!”
說這話的正是聶庭風,很快先前那個世家公子回嘴,“你怎麼還好意思說別人?方纔一句話都答不上來的是誰?”
這時季明淮也插了一句,“唉,我要是沒記錯,聶公子好似最是喜歡流連花街柳巷,如今到覺得傷風敗俗了?早先幹嘛去了?”
聶庭風漲紅了臉,嚷嚷,“胡說!我……我纔沒有去過那種地方!但是葉雙城,他……他常去!”
此處,雙城覺得有必要澄清,“各位,你們思想不能太齷鹺,胸襟不可太狹隘。自古以來多少文人墨客在青樓吟詩作賦?再者□□也全不是做那種勾當。古有傲骨持潔蘇小小,吞金自殺李師師,可比某些只會打女人的浪蕩子強多了。”
聶庭風怒道,“葉雙城!你別指桑罵槐!”
雙城聳了聳肩,無辜道,“我沒有指桑罵槐,我是指名道姓的罵你!”
“你!你!你!”聶庭風氣的漲紅了臉,有心說幾句狠話,又驀然想起葉雙城身手不凡,他冷哼一聲,又道,“葉雙城,你有什麼可得意的?我爹不過在聖上面前舉薦了你來當皇子們的伴讀。你哥葉首輔,就非拉本公子下水?葉首輔手段真是高明,弟弟打了長公主府上的人,居然還能全身而退,呵。”
雙城皺眉,心想,原來不是他哥非得讓他進宮當伴讀,感情是聶尚書搞的鬼!
想到此處,雙城氣的牙根癢癢,他半點都不願意做這個苦差事。可轉念一想,聶庭風也被葉禎搞進宮了,雙城深覺自家長兄厲害,臉上不免得意,露出一顆虎牙,“哼,你活該。”
聶庭風怒道,“呸!”
這時五皇子李澤佑出聲道,“好了,幾句話玩笑話,有何好氣的。”頓了頓,他又想起什麼似的,看了一眼雙城,又對着周圍道,“今日的事可不許傳出去,若是誰敢多嘴多舌,本皇子饒不了他!”
如此,衆人都點了點頭,就連聶庭風都不敢再說什麼。
雙城撇了撇嘴,沒覺得有什麼,這時李澤佑不動聲色的湊過來,“葉雙城,本皇子這是幫了你一把,算是感謝你方纔提醒。至於馬太傅那裡,本皇子也不敢保證,你就自求多福吧。”
雙城點頭,隨後又疑惑道,“爲什麼自求多福?”
這時一旁的小黃門突然喊呼一聲,“葉大人來了。”
一衆人慌忙坐回位置上,雙城頭皮一麻,僵着脊背緩緩的轉過身去,就見葉禎穿着一身朝服,正信步往這裡走來。
雙城這才知道,方纔五皇子李澤佑說的“自求多福”,以及這一衆人初聽他名字的驚訝,都是爲何。
原來葉禎會過來給他們授課!
雙城心裡揣揣不安,坐回位上之後,幾乎不敢擡眼去看葉禎。
就見葉禎擡步上了臺子,他素來沉穩,整個人站在上面透着股威壓,同方才那個馬太傅截然不同,下面沒有一個人敢放肆的。
雙城幾乎是戰戰兢兢的聽完一整節課,期間葉禎也提了幾個問題,也都有人作答。
待下了課後,又有幾個人扯着雙城的衣角,走到一旁,羞澀道,“那個……葉雙城,秦桑姑娘長的真有那麼漂亮嗎?”
因雙城見葉禎正在不遠處等着,他便草草應付幾句,“漂亮,漂亮,說是人間絕色也不爲過。”
有個人就興奮了,嚷道,“那我改天也是看看。”
立馬又有人附和,“我也去,我也去!”
“哎,還有我啊,一定得帶上我!”
五皇子李澤佑恰好從旁邊經過,也不知有意無意,多看了雙城幾眼。
雙城摸了摸鼻子,不知五皇子什麼意思,遂同他們又扯了幾句,這才抽身跑至葉禎身側。
葉禎許是還不知道雙城乾的好事,臉色還挺溫和,只微微含笑問他,“對這裡可還習慣?”
雙城連忙點了點頭,於是便隨着葉禎出了皇宮。
因雙城一路上低着頭悶悶不樂,葉禎便起了幾分疑心,問他,“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雙城搖了搖頭,低着頭咬緊下脣。
葉禎疑惑更深,但因雙城不想說,於是也不想逼問他,只道,“雙城,我是你長兄,你若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說給爲兄聽聽,有什麼事,爲兄可以替你解決。”頓了頓,又接着道,“你若是闖了禍,也不必兜着瞞着,紙包不住火,爲兄有的是辦法調查清楚。”
此話一出,雙城立馬唬的一抖,因覺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與其被馬太傅告狀,不如如實招來,到興許好過些。
如此,雙城苦着臉,把什麼都招了,包括那首傷風敗俗的小詩,說到最後,頭都快垂到胸口了,他慘兮兮的求饒道,“哥,你知道我的,素來如此,一時根本改不掉,我保證下次再也不信口開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