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之後,我跟雪筠感覺一陣輕鬆。
我們今天過來,是帶着最壞的打算來的,最壞的打算是什麼?
我讓人打死!
就算是這個最壞的打算沒有實現,那麼剩下的第二壞第三壞甚至第一百壞的打算都有可能。
這一次過來,並不是我跟雪筠心甘情願的,我們是讓保鏢硬給扯過來的。要是按照我跟雪筠的想法,肯定是要躲很久,一直到歐陽先生的氣消了,我們纔可能見面。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只是挨頓走,卻最終放了我跟雪筠回來了。
本以爲見到歐陽先生,他老人家就算是軟禁雪筠也不會讓我們在一起,但不知明的原因卻讓他放過了我們。雖然剝奪了雪筠的繼承權,讓她按照自己的選擇去奔向愛情。
可這個結局對於我來說,幾乎好像是天堂一樣的美妙。
回來的路上,雪筠也很興奮,我知道她恐怕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跟雪筠手拉着手,慢慢地走在大街小巷,我們並不着急,因爲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長。
夜色很美,愛情更美。
我輕輕地拉着雪筠,慢慢地將她帶回家,看着她一臉幸福地坐在牀邊,仰着頭,對我說,我真的沒有想到,我們居然可以在一起。
是啊,之前我們的確是在一起了,但是那種在一起是沒有人承認的,就好像是一個小偷偷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般讓人心虛。
現在雖然歐陽先生仍然不承認我,卻並沒有阻止我們,他對我有恨意,可他的想法是讓人琢磨不透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他放過了我們。
或許這就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愛吧。
歐陽先生雖然恨我把雪筠搶走,恨我讓他顏面盡失,但是他行走江湖一生,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雪筠已經無法離開我了。
這個時候,或許他並不想失去雪筠這個女兒,正所謂愛屋及烏,連帶着我這個晦氣的烏鴉也一起放過了吧。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對方想什麼,更何況歐陽先生本來就是無法讓人看透的男人。
雪筠投入了我的懷抱,依偎了很久,她輕輕地說,爸爸老了。
我嗯了一聲。
歐陽先生放過我,在某一個瞬間,或許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身上的氣勢散了,變成了一個落寞的老者。
雪筠繼續說,爸爸年輕的時候,單憑一雙手打拼,靠的是對一切的掌控。我們家的家訓是不能掌控的都是敵人,在爸爸的計劃中,所有無法被控制的事物一定會出現意外,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拒絕這些意外。年輕的時候爸爸常說一句話,他說他是一個不幸的人,如果一百步裡面僅僅計算九十九步,那麼最後一步一定會出現意外。爸爸說他一生都不靠僥倖,不對任何事物報以幻想。他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到了最後,他落入了別人的計算中,居然沒有一點憤怒。
我說,或許這也是他的計算,他說自己需要決心,需要機會,這個事件正好推動了一切的發展。
雪筠說,可在以前,這也不是爸爸喜歡的。所以我覺得他老了。
我嗯了一聲,然後說,他老了,也到了需要別人照顧的年齡。夏瑤肯定是不會管家裡的,要是我們結婚了,不行就多回去看看。
雪筠緊緊地靠了我一下,她說,你真的這麼想麼?他對你那樣兇,你也有這樣的想法麼?
我說,他生氣我不怪他,畢竟我們很讓他丟臉。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我們去照顧他也是應當。只是我們首先要自己賺錢,否則一定又有人覺得我想要的是你們的家產。其實我作爲一個男人,倒是不太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只是……我不希望我們的愛情爲此蒙羞。
雪筠點了點頭,沉默了半天,卻突然嘆氣說,只是可憐了夏瑤。
是啊,只是可憐了夏瑤。
夏瑤單純,毫無心機,最終卻成了所有人的犧牲品。無論那件事兒是不是徐明做的,肯定是始作俑者利用夏瑤給我老丈人遞了一張策劃書,這策劃書最大的功效或許不是讓雪筠誤會歐陽先生是始作俑者,而是要讓歐陽先生心理面有這麼一個苗頭,讓他認可這個計劃。這樣纔有了後來歐陽先生默許事態的發展,最終導致不可挽回。
可到了最後,當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當我這個螳螂阻擋了車輪,讓它稍稍偏離軌道的時候。
被犧牲的還是夏瑤。
老天並不眷顧單純的人,因爲整個世界都是殘忍的。
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永遠有效,越是單純無害,越會成爲其他人的目標。
一想起夏瑤就覺得一陣心痛,我摟緊了雪筠,腦袋裡面卻是夏瑤。
在這個房子裡,有着我們太多的記憶。從夏瑤刁蠻任性地闖入我的生活開始,我因爲她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是我見過最單純的女孩兒,對任何事都不在乎,也沒有任何的煩惱。幾乎是心理面想什麼,嘴裡面就會說什麼。她似乎一直都很快樂,總是能給自己找到樂趣。
但是此時此刻,卻已經成爲了徐明的妻子。
雪筠真的是太敏感了,她在我的懷裡揚了揚頭,輕聲說,你也在想夏瑤麼?
我嗯了一聲。
雪筠說,我真的很擔心她,我怕她不幸福。
此時此刻我還能說什麼,我只能用我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理由去安慰雪筠,我對雪筠說,伯父不是說了麼,徐明要比我強上千百倍。他年輕有爲,家境殷實,的確不是我能夠比擬的。其實你我也清楚,就算不承認,徐明也是極其優秀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如果真的出去參加什麼相親節目,我相信所有的女人都會爲他癲狂。這個時代,愛情並不是全部,不是麼?
雪筠說,可是夏瑤不會是隻認錢不要愛的女孩子,她對錢一直都沒有什麼概念。我這幾天真的很擔心她,我的感覺並不好。而且我還一直都在做噩夢。
我說,你們兩個之前有感應的時候,會做噩夢麼?
雪筠搖了搖頭說,不會,我們不會有那麼具體的影像,只會是心理的感覺,很微妙的感覺。但……如果我的夢境是真的,那麼我們從來都沒有經歷過她所經歷的那麼……那麼……那種……局面。
雪筠形容了兩次都沒有說出來,她頓了頓,然後說,如果夢是真的,那麼夏瑤的感情一定很強烈,強烈到甚至可以把影像傳給我。
我說,可是你並不肯定,對吧。
雪筠嗯了一聲,她打了一個冷戰,縮了一下肩膀,然後說,那種恐懼感又來了。
我摟緊了雪筠,感受着她的顫抖,雪筠似乎越來越害怕,她猛然抓起了手機,對我說,不行,我要給夏瑤打電話,我要給夏瑤打電話。
我說,你現在就要見夏瑤麼?
雪筠搖了搖頭說,不,不,但是我必須知道夏瑤在做什麼,在經歷什麼。
雪筠的手指在顫抖,我也很擔心夏瑤,幫着她把電話撥了過去,半天夏瑤也沒有接。
雪筠坐立不安,她站了起來,抓起了衣服說,不行,我這就要去找夏瑤。
我說,你去哪裡找?
雪筠愣了一下,我過去摟住了她,她的身體正在瑟瑟發抖。
雪筠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須要去找夏瑤。她正在經歷什麼,她很害怕。她……
我說,可上海這麼大,你去哪裡找?要不然問伯父?
雪筠說,爸爸不會告訴我的,他絕對不肯讓我破壞這樁婚……
話音未落,手機響了,是夏瑤的。
雪筠顫抖地按下了免提,夏瑤的聲音在裡面傳了過來,她說,怎麼了,姐姐。
雪筠說,瑤瑤,你在哪裡?
夏瑤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說,我……我正在家裡。
雪筠說,你在幹什麼?
夏瑤說,沒……沒……沒有幹什麼啊。我……沒幹什麼。姐姐,你有什麼……事兒麼?
雪筠說,瑤瑤,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奇怪?你在幹什麼?
夏瑤說,真沒事兒,我……我……我吃辣條呢。(這個梗有人知道麼?)
雪筠愣了一下,她說,你幹什麼呢?你不是不喜歡吃那個東西麼。
夏瑤說,又……又喜歡了。
雪筠說,瑤瑤,我們回上海了,你到底在哪裡?我們過去找你。
夏瑤說,我……我在家呢……啊……啊……姐姐,你先別過來……我……我……沒事兒……啊……辣條太辣了……
夏瑤這聲音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正在經歷什麼,吃辣條?這個理由要是真的能騙到人,那纔出鬼了呢。
雪筠看了看我,對夏瑤說,瑤瑤,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兒你跟姐姐說,姐姐一定會爲你做主的。
那面突然傳來了徐明的聲音,徐明說,雪筠,啊不,現在得叫老姐了啊。你找瑤瑤幹什麼?
雪筠臉色沉了下來,她說,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徐明說,沒有做什麼啊,我們吃辣條呢。是吧,瑤瑤。
夏瑤嗯了一聲,在一旁說,我們吃辣條呢。
徐明說,老姐啊,我們今天還有幾集電視劇要刷呢,你既然回來了,明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大家也該見一面了。是吧。
雪筠冷冷地說,好,明天見。
夏瑤在一旁輕輕地說,那姐姐,晚安了,我們兩個繼續看電視劇了。
說完電話便突兀地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