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嘯卿“知道我得踏過這該死的山才能拿回西岸的土!才知道那下邊有些什麼!知道好打的戰有的是人去打我輩磨礪一生等的就是最難打的戰!軍人與軍棍的區別也就如此!”
死啦死啦“那您還是不知道您的對手對着不知道在說知道。”
我對自己嘀咕“……說話要小心些。”
虞嘯卿瞪眼他發急了“你們給我多少時間呢?一輩子嗎?從把這個破爛師扔給我多長時間?我要讓它成了能打的多長時間?從飯都吃不上到今天迫擊炮榴彈炮上百門多長時間?你們說運不過來沒路我修路禪達十八鄉累死多少人?多長時間?退路有的我不走。我每天睡四個鐘頭和你們吃一樣的東西兩頓好對你們的體力有數。我弄來了所有和那邊有關的情報不比你從我手上偷東西容易!我一直在違規夠讓一個師長上軍事法庭的違規所以我一直饒了你。守着那些規矩我們不用戰死了會急死。”
但是死啦死啦還是慢條斯理着他的上一個問題“西岸那邊的村鄉快成無人鄉啦多是被抓去修南天門死的這個情報裡有嗎?”
虞嘯卿“那個算不得情報是民間傳言。不過誰都知道是真的日軍制造的無人區還少嗎?”
死啦死啦“我是說西岸人口過萬爲一個南天門攪成無人區——南天門會只是我們眼裡看到的這些嗎?”
我對自己嘀咕“要急眼了。”
虞嘯卿“你聽懂了嗎?——我們不能進攻因爲不知道那座鬼山下有什麼?這是你我能說的話?記着我國很大我族軍人數千年來沒有過這樣的潰敗欠太多了。我們都該死的。”他揪着死啦死啦“你我他們都該死的。”
死啦死啦“……我不認識該死的人。”
虞嘯卿放開了他老虞一副意興闌珊地樣子我想他今天的感慨是趁興而來必敗興而歸——至少適用於我們炮灰團。
虞嘯卿“不想跟你說了。你團爛蘋果一堆好蘋果跟爛蘋果放一起也要爛掉你也爛了。把你團放在這是免得再帶爛了別人。你知道我幹嘛來這個一無用處的地方什麼也不爲。只爲你的不安份每天一炮屢敗屢戰我以爲你是勇於言戰的以爲你會和我一樣高興搞錯了。原來你只是要搞出些動靜好多分些東西。”
死啦死啦“……我不知道。”
虞嘯卿便跺掉腳上的泥土“話不投機。不用送了我不想看你的痞子兵歪七咧八地敬禮。”
死啦死啦就只好在原地站着“什麼時候開始進攻?”
虞嘯卿頭也不回“對那幫了無戰意的軍官我早學會了保密。幾個月吧幾個月內。”
死啦死啦“如果我能證明虞師沒法突破南天門的防禦……κсΝ”
虞嘯卿“那就坐下坐在你現在站的地方看着對面我的屍體說虞嘯卿你這個蠢貨吧——坐下。”
死啦死啦苦笑。
虞嘯卿“坐下!”
死啦死啦攤了攤手坐下。
虞嘯卿“國難當頭你們就只管坐視吧。”
然後他就走了幾米高的交通壕也只管跳下去他消失了我們聽見撲通一聲。然後那傢伙重重踏着腳離開。
死啦死啦坐在那裡摳着草皮我笑嘻嘻的過去。
我“虞大少待人四大章回第一章萬分期待第二章失望至極第三章暴跳如雷第四章是不理你啦。嘿嘿虞大少爺。”
死啦死啦“不要損啦。你總也是軍人對尊長陽奉陰違。你也就成了他罵的那種人。”
我“啊哈。榮幸死啦我不是他身邊的精銳。真不知道那幫渾球日子是怎麼過的?”
死啦死啦“過得很好。有個信着的東西你不知道能過得有多舒服。”
我“我知道的看我爹就知道。”
死啦死啦“不要風涼。剛風涼完你的師長又來風涼你老爹。一棟房子你挑剔完了不合你意的全拿掉房子塌了。”
我“我只是在想迷龍家的房子我爹住在迷龍的大腳板底下。什麼叫一山二虎?這個就是。”
死啦死啦小聲抱怨“你又來風涼迷龍啦。”
我們一站一坐死啦死啦很鬱郁我在樂那是裝着樂——虞嘯卿走啦可他並沒給我們留下什麼值得愉快的東西。
死啦死啦“要進攻啦不是好事嗎?”
我“是好事啊。不用我們去打就是好事。我終於學會感激啦。謝謝你老天爺。”
死啦死啦“我們能做什麼?”
我“什麼也做不了。好吧爲了讓你舒服點把咱們過江那條道告訴虞嘯卿好了吧?告訴他然後好好過日子什麼也不要管了。”
死啦死啦“那條道又哪容得一萬二千人過江?還帶裝備。”
我“除了我團的一萬二千人好不好?怎麼用是虞嘯卿的事啦。”
死啦死啦就站了起來我拉他並誤會這是要回去的信號。
我“走啦走啦。”
死啦死啦“你坐下。坐在我剛坐的地方。你就在這坐視吧坐到天亮了日本人能看見你之前。”
坐就坐我就坐下“謝啦還是團座好過師座知道照顧傷員。”
死啦死啦衝着我踢了兩腳土掉頭就走。到了交通壕前他也學着虞嘯卿腰都不彎跳了下去但是我聽見一個人摔倒的聲音。
不知道哪個渣子兵在發問“團長你打哪兒掉下來的?”
我聽着那傢伙爬起來瘸着走開我哈哈大笑“你做不來他的!那是個瘋子!沒聽出來嗎?他把我們全餵了子彈也不會打個寒戰。他眼裡的東西都是該死的包括他自己早死晚死而已——他早活膩了!”
死啦死啦“和你一樣!”
一樣就一樣吧坐着還不夠舒服。我躺了瞪着繁星似塵。
童年時的我也經常這樣捱了揍之後躺在院子裡地地上藏在我父親心愛的花下翻着一本從父親書架上偷來的天文書按圖索驥地對照着天上的星星。
在我那時的眼睛裡星星是老天給我的萬獸之園它們並不在天穹之上飛馬、蠍子、魚兒都存在於我幾歲的眼睛之中。
我不知道我躺了多久我看着星星。
現在繁星在我眼裡都已經散亂。它們不再表示什麼除了無數個你永遠無法去到的地方。
一個腦袋從交通壕裡冒出來衝我砸着石頭子——那是郝獸醫。他們回來了。
我“郝老頭你不要那麼小心的。日本肝和我們沒什麼兩樣眼睛也是要不這地方早躺了三具屍體。”
郝獸醫“小心的好小心的好。”
我“你隨便。我看你在那梯子上能站多久。”
郝獸醫“你不問?”
我“你會說的你是好人。”
郝獸醫便滿足得哼哼了一聲。然後做好人“你爹媽安頓下來了。迷龍家樓下。迷龍家裡的也仗義問都沒問就收拾出四間房三間是放你家書的。”
“迷龍呢?”
郝獸醫“今晚不回來啦。見他老婆就拱在懷裡說差點兒回不來啦你說他還能回來嗎?”
我“我就知道。”
郝獸醫“煩啦有事嗎?”
我“沒事啊看星星安寧得很。”
郝獸醫“你這孩子就這樣你想得多可就要說些口水話。你爹媽是接回來了可我現在瞧你心事比沒接回來還重重好多倍。”
我“真沒事。一點事沒有。”
真的沒事。虞嘯卿的天空也許變了顏色但我沒事真的沒事整晚上我都告訴我自己你沒事。沒你事。
克虜伯追在死啦死啦身後兩隻小眼放射着晶光。
克虜伯“團長打一炮吧?打一炮吧?”
喪門星就拖了幾個往防炮洞裡拱“又來啦又要來啦。”
死啦死啦站住了拿瞭望遠鏡往南天門那邊望。南天門很靜謐。
能吞掉人的靜謐。
死啦死啦“打一炮幹什麼?”他對着克虜伯失望到了極點的表情“兩炮!”
立刻他就只能看到克虜伯的大屁股拱進安置着那門戰防炮的防炮洞裡。往洞裡鑽的不止克虜伯一個大家都分覓躲炮之處——死啦死啦從空空蕩蕩的壕溝裡走過。
死啦死啦“怕什麼?那邊現在也成叫花子啦!打仗好啊打得大家都變作叫花子!”
“砰”“砰”的兩聲炮眼附近的枝草又一次被衝開兩發三十七毫米戰防炮彈成爲南天門的一部分。
大家紮在防炮洞裡眼光光地看着死啦死啦從身邊走過。
三發還擊的七十五毫米炮彈在我們陣地上炸開沒了就這麼多了。
死啦死啦衝着灰頭土臉從防炮洞裡鑽出來的喪門星作了個揖然後繼續他的下山之途。
我們在山下偷着閒聽着炮聲在江谷裡的迴音見怪不怪了。
滿漢落湯雞一樣地跑過來衝我們嚷嚷着“冒!冒!冒啦!”
於是我們一窩蜂跑向他來的地方我們互相踢着屁股拍着腦袋狗肉一狗當先。
我們在山下已經有了一些簡單的窩棚、土磚窖子、東縫西補的帳篷那是我們的輪休之處而我們跑向的地方那個坑——我們曾把整個迷龍填進去的那個坑現在我們不敢把他填進去啦真會出人命的——冒着水那是我們新打的井。
亂哄哄中阿譯幾乎是一個磕巴沒打就掉進了水裡。他在咕咚亂冒的水裡掙扎着淹也淹不到要上來又不得其法好一坑生龍活虎的阿譯湯。
阿譯“誰把我推下來的?!”
不辣“啊唷嗬他還沒上來就對我們汪汪叫啦。”
狗肉低着頭對阿譯汪汪叫它一定很喜歡低頭看着一個人類。
我笑逐顏開地扒拉着坑沿“哪個混帳王八蛋?老子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把我們報官了?”
阿譯便趕快陪笑了“爺爺爺爺。”
蛇屁股“這口井不好填了罷。”
阿譯“我要上茅廁啊!忍不住啦!這是你們喝的水啊!”
郝獸醫“立正啦!齊刷刷盯住他!看他尿得出來!”
我們就立正了一聲不吭所有人齊刷刷盯着阿譯阿譯又氣又窘還得陪着笑。
我們不光有陣地還有了房子我們還有了自己的水井我們有了家我們過日子。
死啦死啦在我們後邊讓司機把車停了一勁地摁喇叭。
死啦死啦“林副團長孟副官上車!入城公幹!”
於是阿譯連湯帶水地被人從坑裡扒拉上來連換衣服的時間也沒給他說白了也沒那麼些整套軍裝給他換。死啦死啦不耐煩雖然沒開車可摁喇叭催命的功夫比司機還得遠爲嫺熟。
我“你鬧鬼啊?”
死啦死啦“師座副師座昨天應承了的東西久恐生變。”
我“他現在瞧你生氣!”
死啦死啦“東西還得要。走啦走啦。”
司機就發動了車讓阿譯湯湯水水地仰在後座上。
我們的車與路邊一個傢伙相錯而向那傢伙便猛醒了掉頭追我們的車子。
我聽見身後的譟動我回了頭看見迷龍揮着拳頭哇哇大叫着儘管明追不上了丫還擡頭撅腚地猛追着“……孟煩了死剁頭的!把你老子拿回去!老子不要啦還給你!”
我哈哈大笑起來結果往下他嚷嚷什麼沒聽清了並且那傢伙也知道追不上了停下來對着我們的車甩土坷垃。
我只好問阿譯“喊什麼?”
阿譯“迷龍說沒招他沒惹他你爹一大早把他門敲開了甩他個大嘴巴子。”
我又一次笑得只好拍打自己早已經痛了的肚子。
我有了爹有了娘有了家事如果脫下這身衣服我知道我立刻會去跟誰過到一起。再見虞師座小太爺要過日子。
車在禪達的街頭停下禪達隨着虞嘯卿所說的攻勢臨近越來越厲兵秣馬。
死啦死啦“煩啦下車。”
我有點發愣“幹啥?”
死啦死啦“我去要飯虞師座瞧見你會更生氣有林副團長在就好。”
我“……那你叫我來?!”
死啦死啦“哪個白癡前天拿枝上了彈的槍頂着自己老爹呢?”
然後車就走了。我愣了一會兒慢悠悠地晃向迷龍家。
雷寶兒在門外玩兒迷龍拿彈殼給他做的玩具終已做成並已成爲他最近的歡愛我伸了隻手過去。
這小子現在學得猴精看我手伸過來便一嗓子“爸爸。”
其實我不是要幹那種渾事我摸了摸他的頭塞了點兒剛買的糖給他。
我進院迷龍家的煙囪在冒着炊煙迷龍老婆正端出幾樣簡單的小菜。
我鞠了個躬迷龍老婆的樣子平淡得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像是我們從沒平白地就往她的三口之家又塞進來兩個人和一堆的麻煩那真是讓我……只好儘可能恭敬地鞠個躬。
我“嫂子。”
迷龍老婆“來啦就正好吃飯。”
我“迷龍哥……怎麼回事?”
迷龍老婆“沒事的。他一向就打雷樣的動靜你知道的總是他錯。”
我只好又鞠了一躬“謝謝嫂子……忍着這些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