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領主府,仨玩家都不明白海涅爲什麼做出這個決策。
畢竟在他們看來,這仗也算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但是戰利品和付出完全不對等,這怎麼行?
連惠惠都忍不住嘀咕:“你們說他是不是太高尚了點?貝里奧也沒說一定會加入麥卡拉吧?”
薩總:“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在我的印象中,海涅就沒做過虧本買賣。”
惠惠:“滬爺呢,滬爺怎麼看?”
捉羊:“開始了是吧?我就知道不能開這個頭。”
惠惠:“嘻嘻,開個玩笑嘛,我又不是薩總,成天掛在嘴邊。”
捉羊:“我覺得還是我們的思維方式有問題,畢竟他是原住民,一些觀念受到土著的影響,但我們還未適應,這也是此前無數次‘原住民的智慧’令人匪夷所思的原因。”
薩總:“所以這不還是‘相信原住民的智慧’?”
捉羊:“確實。”
他們一邊閒扯淡一邊晃晃悠悠來到了白銀集市。
海涅給三人放了一天假,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逛逛。
看到街上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三人竟有些恍惚。
曾經的白銀集市上也有其他種族,比如半精靈和柯努人,但絕無可能看到精靈與矮人。
甚至還有贊羅人!
裂趾氏族的商隊時常騎着飛龍下來送物資,所以還有贊羅商人活躍在集市上。
另外隨着資料庫的建立和內容不斷充實,關於麥卡拉之外多種族的信息與肉眼可見的證據一起豐富着麥卡拉人的世界觀,見到異族人也不會感到多麼驚訝。
再加上立在集市中央的全息佈告板,上方的三個面分別顯示着三種不同的信息,魔法字符流動閃爍,看着竟還有些未來科技的感覺。
眼前的白銀集市比起遊戲裡好看了何止十倍。
惠惠:“忽然感覺淚腺在工作,有種想哭的衝動。”
薩總:“真是羨慕,你竟然有淚腺。”
惠惠:“你不破壞氣氛能死啊!”
薩總:“嗚嗚嗚……我也感覺淚腺在工作了,有種被嚇哭的衝動。”
捉羊忽然指着前面人最多的地方問:“這是在幹嗎?”
沒人能回答,於是三人仗着六級的硬實力毫不費力地擠了過去。
但擠進去後薩總才狐疑道:“不是,惠姐,你不是智力職業嗎?剛纔用感知掃一下不就完了?”
惠惠:“我現在可是角鬥士,這叫嚴格遵守職業設定。”
薩總:“彳亍。”
人羣圍着的是位身材魁梧的尼斯人。
他用粗壯的手指捏着一份報紙,磕磕絆絆地念着,樣子看着格外滑稽。
惠惠:“我記得這人,他叫奧利維。”
捉羊:“他是上次的俘虜嗎?”
惠惠:“對,他就是那個戰敗後嘲諷隊友差點引起譁變,然後被東北人從腦子裡揪出恚蟲的倒黴蛋。”
薩總:“我還以爲他是盧庫人的特務呢,明明是北方佬戰敗了,他卻高興的跟自己贏了一樣。”
奧利維唸的是他在維特爾城倒賣聖水然後被執法隊抓住的事。
但麥卡拉人完全不理解這個故事裡的基礎設定。
比如爲什麼盧庫人和尼斯人有世仇?
爲什麼聖水明明可以治病,卻一邊不給賣,另一邊也不允許買?
爲什麼有這麼多禁忌,卻仍有黑市在流通,執法隊只會懲罰倒賣的人,卻不搗毀黑市?
外面的人還真是擰巴呢。
奧利維不停地被打斷,只好停下來給他們一一解釋。
他本以爲這些麥卡拉人會嘲諷他,然後嘲諷聖殿或是永恆黎明的愚蠢政策。
但誰知他們聽完自己的解釋後,紛紛感慨這是前人留下來的頑疾,受苦的永遠是一個個活在當下普通人。
聽到這些感慨,他不由得想起了《四國公約》。
沒想到麥卡拉人竟然一點兒也不仇視他們……
他忍不住問:“你們知道《四國公約》嗎?”“當然知道了。”
旁邊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回答道:“是四個方向的封鎖,不允許我們接觸外界,也不允許外面的信息流通進來,要不是領主,我們現在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海呢。”
竟然知道?
奧利維更驚訝了。
但周圍的人卻沒怎麼大驚小怪,甚至還有人給那少年補充,說這樣講不夠全面,除了信息封鎖還有經濟封鎖等等。
奧利維越聽越驚訝,他們對《四國公約》的瞭解竟然比自己還要透徹……
就連他也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然後在此基礎上不斷固化“麥卡拉都是一羣鄉巴佬”的認知。
他不禁感到一絲羞愧。
“所以你們……不恨我們嗎?”他問道,聲音愈發緊張。
他知道這很冒犯,但對答案的渴望讓他壯着膽子問了出來。
“仇恨嗎?一開始的確有點,畢竟我們又沒做錯什麼,外面的人憑什麼那樣對待我們?”
一個老頭回答道:“但後來想到外面正在遭受災難,我就忍不住在想,是不是災難把你們變成了這樣,所以才無緣無故地憎恨、仇視?如果是這樣,那應該被仇恨的是災難本身,而非同樣受災的你們,伱們也值得同情啊。”
“是呀,我們又有什麼不一樣呢?無非是塞翁的偉大遺產保護了麥卡拉,所以我們現在纔要將它帶出去,讓所有人都享受到塞翁的庇護。”
“說得沒錯。話說那個誰,奧利維是吧,你是不是該繼續講故事了,我還要決定買不買今天的報紙呢。”
“是啊,快點快點,這些問題完全可以等你念完了報紙再說。”
聽着衆人的催促,奧利維忙不迭地拿起報紙,開始順着剛纔的內容繼續往下念。
但他心裡始終迴響着剛纔聽到的話,一遍又一遍,彷彿清澈的流水,沖刷着他內心深處的戾氣與仇恨。
…
望着這一幕,湊熱鬧的三人忍不住咋舌。
惠惠:“怎麼感覺這一屆npc高尚的過分了?”
薩總:“還不是我爹教得好?”
捉羊:“有事你爹真牛逼,無事海涅算個屁,對吧薩總?”
薩總:“那可不,什麼叫賽博義父啊.jpg,只有在我承認的時候,他纔是我的義父,按需索取,單方面承認,你就學吧!”
饒是習慣了他這麼不要臉,但如此嫺熟且振振有詞,還是讓兩人大開眼界。
惠惠好奇道:“話說這個報紙你們見過嗎?”
捉羊:“大概是咱們出差的時候搞的吧,你問問旁邊人。”
惠惠環顧左右,發現了一個毛髮黑白挑染的贊羅人,便上前打聽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贊羅人似乎是個商人,口齒伶俐,三言兩語就講清了這份報紙的由來。
說完之後,他補充道:“報紙沒什麼稀奇的,需要0.1個貢獻點也不奇怪,但怪就怪在它的經營模式。”
“什麼模式?”惠惠問。
“那個叫羅傑·海默的酒館老闆說了,他們辦報紙用的是麥卡拉資產,所以報社屬於所有麥卡拉人,不管是誰,只要有好的故事,都可以投稿,並且獲得在早上當衆朗讀三分之一來宣傳的機會。
“然後,無論當天的報紙銷量是多少,投稿人都能從中分到一筆不小的分成,如果他本人蔘與了報紙的印刷,那麼視勞動量還能獲得更高比例的分成……”
贊羅人說到這裡已經有些抓狂了。
“那個叫羅傑的難道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將賺錢的好機會白白送給別人嗎?
“怎麼會有這種白癡……天吶,又來了……”
他忽然用力掏了幾下耳朵,還給了自己兩巴掌,這才稍微好了點。
惠惠:“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偶爾會幻聽,老聽到有小孩兒在罵我,麥卡拉這地方真是奇了怪了……”
贊羅人又打開話匣子,說着自己見到的怪事,但隻字不提報紙的事。
惠惠隨口敷衍着將贊羅語轉述給另外兩人,隨後回絕了對方請自己喝一杯的想法,回到了人堆裡。
“我想我可能知道答案了。”捉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