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能得出這個結論，也並非完全是今天這件事的功勞。
其中很大一部分證據來自拉卡茲與羅伊德。
前者雖然沒法吐露太多，即使被旁敲側擊地套出了情報，也是關於傾頹王宮的靈魂熔爐結界的實際作用。
這一點其實從玩家這邊也能得到，而且是更具體的參數，只是玩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只能等到了現場再由他們操作。
拉卡茲之所以嘴硬，是因爲彼時龍的故事雖然也存在，但人們普遍不認爲龍的素材有多麼頂尖。
身爲一名鍛造大師，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這種共識的影響。
而羅伊德提供的佐證，則是起碼在過去幾百年的時間裡，還有一個地方仍保留着類似的看法。
贊羅高原。
與外界相比，魔網早早被破壞的贊羅人受到營銷的影響最小。
所以再結合奧拉夫的反應，就不難得出這個讓人沉默，讓龍也沉默的結論。
布齊娜沉默了許久才艱難開口道：“……這或許不能全怪龍島，我們也未必知情。”
海涅笑道：“首先我們應當明確，是你們不知情，還是你不知情？”
“我……”
“如果龍島也是受害者，那這件事能怪誰呢？怪矮人太蠢了，居然相信這種說法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布齊娜激動道，臉上甚至有龍鱗的紋路浮現。
維羅妮卡的氣勢瞬間席捲過來，壓制住了這頭母龍。
感受到強大的暗影壓制，布齊娜頓時冷靜下來，起身準備離開。
“……抱歉，我需要冷靜一下。”
“比起冷靜，我覺得你更應該想想另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布齊娜站定腳步，看向他。
海涅：“從最初得知你擔心遭到元靈的無端攻擊開始，我就懷疑巨龍的靈魂沒有看起來那麼‘純淨’，否則你們爲什麼會被元靈攻擊？難道也是因爲元靈不夠懂事麼？
“正如白色和無色的區別，你們的純淨彷彿是人爲營造出的外部環境後天造就，而非發自內心，換句話說，這其中有雜質被掩蓋了起來。
“所以我們來做個約定吧，布齊娜女士。
“你是否參與這趟地宮之行都無所謂，我都會向你分享從那裡得到的一切，不過在這期間伱必須待在麥卡拉，不能將事情告訴龍島。等我們帶着真相返回，最終何去何從只取決於你自己，我不會加以約束。”
…
惠惠：“他好會說啊，杜絕了龍島參與的可能，還白嫖了一個npc來當保安……”
薩總：“那可不，遊戲裡npc就是這麼騙咱們的。”
捉羊：“別尬黑，法爺好歹給我們點裝備和金幣呢。”
大黃：“這叫不要臉，海涅的不要臉至少是九級水平。”
…
好你個大黃！
海涅默默記下了這句評價，不動聲色地看向布齊娜。
後者現在明顯有些魂不守舍。
原因並非海涅提到的“約定”，而是奧拉夫這件事以及被海涅點破的事實都隱隱指向一個猜測。
龍島對一部分巨龍——比如她這樣的龍刻意隱瞞了一些足以改變事情性質的情報。
雖然龍島特殊的社會形態使得情報因權限而分層，可理論上這一切都是“公開透明”的，因爲權限只是決定誰能從數據庫裡獲取資料，而巨龍本身沒有階級的概念，他們講究極致的平等和尊重，因此高級權限的巨龍有義務回答低級權限巨龍的問題。
換句話說，信息分層，但在層級間自由流通。
那麼，假如一件違背了龍島主旨的事被公開，即使並非挨個通知，也會隨着日常交流傳播給每一條巨龍。
但現在並沒有這樣。
所以說，龍島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幹淨，那麼高尚。
甚至於，她由此聯想到了一些起源秘庫裡的特殊事物，那明顯不屬於巨龍所有……
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此前無法滲入的養分便會全部生效，甚至效果翻倍。
“我答應你。”
她點頭道，面沉如水。
“另外，我不會再質疑卡耶塔諾前輩……羅伊德的決定了，他既然屬於這裡，就沒必要回到龍島。”
“那……那一頭巨龍的靈魂呢？”海涅又問。
“那是你們的戰利品，龍島不會干涉，就像我們不會去管……”
說到一半，布齊娜突然愣住。她忽然意識到，不是沒有巨龍被人類獵殺。
像卡耶塔諾這樣失蹤的巨龍是唯一一起案例，被當成反面教材記錄了下來。
此外，一些被龍島冠以“變節者”之名，革除了龍籍的巨龍因爲行蹤詭秘，是在人類的幫助下才成功滅殺的，有的甚至現在還在逃竄。
然而，就她觀測到的結果來看，人類世界似乎根本不知道這些變節者……
如果獵龍真是一件那麼轟動的事，這些應該公開對吧？
因爲在龍島它也是公開的啊！
“你們聽說過塞瓦克、尼亞塔茲和厄斯提亞嗎？奧托諾厄和赫蒙妮婭呢？”
她的目光中帶着急切，環視所有人。
衆人面面相覷，海涅也有些懵。
玩家倒是炸開了鍋。
惠惠驚道：“後兩個都是變節者吧？她怎麼突然這樣問？難道說外界的屠龍故事裡沒有這些嗎？”
薩總：“惠姐你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幫你問問我朋友腹黑眼鏡，她懂得多。”
惠惠：“你滾啊！”
薩總：“我問完了，她說讓我滾。”
夏老師：“要正經說的話，後面那兩條都和大任務線有關，前三個沒聽過。”
惠惠：“我也是……”
薩總：“那要不要我幫你問……”
惠惠：“你滾！”
…
差不多同時，其他人的表情也給了布齊娜答案。
果然，這五條巨龍的名字都沒有在大衆視野裡出現過。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海涅問道。
“沒什麼，那條龍……你處置吧，我不會告訴龍島。我…我去別處待一會兒。”
布齊娜起身離開了。
看得出來，她心很亂。
不過海涅已經基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僅關於獵龍者以及不服從龍島秩序的“變節者”的處理，龍島隱瞞的事情就有很多。
——果然麥卡拉幾乎毫無盟友麼？
海涅不無遺憾地想。
隨着布齊娜離開，這件事也差不多告一段落。
在囑託伊恩密切關注奧拉夫的情況後，今天請來的客人們都去休息了，只剩下了海涅和他的骷髏們。
“跟我來吧。”
海涅神秘一笑，尤其對着大黃。
“給你們看樣好東西。”
他將骷髏們帶到苜蓿園——如今迪倫走了，這片園區徹底改了名字，連牌子都掛上了。
農場80%的面積在種莊稼，剩下20%都是利努穆用特殊手法栽培出的植物衛士。
造型不能說詭異吧，只能說不醜，勉強看得出是樹。
不過因爲它們的關係，坐落於其中的苜蓿園生命研究院環境也算清幽，是個養生的好地方。
衆人剛來到這裡，一聲龍吼就從天上傳來。
然而無論是草裡的野兔還是樹上的蟲子都絲毫不見被嚇壞的樣子。
很顯然，這吼叫直達靈魂，與其說它只吼強者，倒不如說微弱到只能被強者捕獲。
“樓爾頓，開始吧。”
海涅私聊道。
“是。”
草木之聲傳往裡世界，接着巨大的龍影落地，輕飄飄的就像棉絮一樣，沒有濺起一絲塵土。
它是巨龍之影，真·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