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見到林四之後，葉弘的第一句話便沒有絲毫的遮掩。
而林四給他的答覆也很直接。
“我知道不是你。”
他根本就沒有問什麼細節，也沒有問什麼過程，更沒有懷疑葉弘說謊。
然而儘管他這麼說，葉弘卻依然還是無法釋懷。
“這件事，我沒能提前預防。雙澤集算是我的防區，保衛那裡的民衆本該是我的職責，這是我的失職。”
林四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道：“那確實算是你的失職，但更多是西吳州上下官員的失職。保衛那裡的百姓，本該是他們的職責，你不用太過自責。”
“我根本沒想過要報復乾藍百姓……”
“我知道，二哥那麼老實的人，怎麼會做那種事呢？”林四笑嘻嘻的拉着他坐了下來，而唐小芷則是連忙爲他沏了一杯茶。
“唉，你能這麼相信我，我真是……我其實，根本拿不出什麼證據來。”
林四哈哈一笑：“二哥出事，四弟當然要幫忙啊。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就行了。”
看到他滿面輕鬆之色，葉弘頓時滿面驚喜：“真的？這件事你已經有眉目了？”
這要是換作其他人，他倒不會這麼快就轉憂爲喜，但林四卻不同。
他和林四相識很早，無論是當年劫持月洛寧那一路還是之後一起抗擊南齊和紫星的戰鬥，他都親眼見證過林四的神奇。
在他眼中，四弟是近乎無所不能的，幾乎沒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任何困境，別人都無法可想了，可他卻總能輕鬆破局而出。
或許，當年的連琴在容雨等人眼中也是如此吧？
“眉目談不上，但這件事本就不算複雜，畢竟當年有過類似的事情。”
“當年？”
“你忘了當年天河的黑巾盜了麼？這次的事件，讓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啊。”
林四這一提起，葉弘才豁然想起了當年從天河歸來之後，林四說起過的一件事，活躍於月國青川南齊天河四國邊境，到處劫掠的黑巾盜其實就是天河官方的一支力量。
這個結果，當時若非林四提起，他們是怎麼都想不到的。
原因很簡單，黑巾盜其實也殺過天河百姓，劫掠過天河的村莊。
而他們之所以要這麼做，就是爲了讓人懷疑不到天河國身上。
“難道，這是乾藍人自己做的？怎麼可能……那可是他們本國百姓啊，而且那裡的百姓算是最爲牴觸我們月國了，更應該是他們自己人啊！”
林四勾了勾嘴角，眼內閃過了一抹濃重殺意：“爲了某些目的，大人物們能犧牲任何人，只要他們認爲值得。”
“他們能得到什麼？嫁禍給我們，讓乾藍百姓仇視我們？”
“你說的沒錯，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可是，這也未免太荒唐了。乾藍早已被我們平定，民間就算反抗，也已經掀不起風浪。一旦朝廷要我們出兵鎮壓，那隻會白白讓那些百姓喪命……”
是啊，民間起事反抗朝廷這種事情，在大陸歷史上，也不算多麼稀奇。
那麼多國家，歷經那麼多朝代，會出現一些昏聵無道的昏君佞臣，弄得民不聊生並不奇怪，活不下去的百姓最終聚衆反抗，甚至形成大軍洪流也很正常。
千年以來，確實有小國因此被推翻過。沒有那個國君願意看到自己的疆域內處處反抗，就算能鎮壓下去，最後也會嚴重損耗國力。
但這次的乾藍卻不太一樣，現在乾藍百姓雖然高呼着將月國人打回去，但他們其實根本辦不到。
就連乾藍大軍都被月國擊潰了，民間的反抗就算規模再大，對月國大軍也形成不了威脅。臨時成軍的起義軍，缺乏正規的訓練，缺乏高手，缺乏兵器鎧甲，缺乏行之有效的指揮。
真要算起來，他們和當年尹漓建立斬羽派之前的那支奴隸大軍類似，雖有數量，但戰鬥力其實很難保證。
或許連琴有一句話沒說錯，修行者的存在，讓這世上的反抗少了許多，也變得蒼白無力了許多。
畢竟，修行者不會吃不飽穿不暖，他們多半都過得很好。他們往往不會出現在起事軍中，反而會出現在他們對面。
平民起事有時候能成功，最大的原因往往是朝廷大軍也糜爛了。又或者朝廷大軍因爲許多複雜原因，跟着一起反了，否則光憑百姓自發組成的大軍，哪裡能對抗得了朝廷？
而這次，乾藍境內的朝廷大軍，就是月國大軍。
他們現在實力保存完好，而他們不可能會背叛月國倒向乾藍百姓。
最後，這一次民衆的抗議，也不太可能形成所謂的起義。因爲雙澤集的慘案畢竟沒有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他們現在是感同身受，也確實憤怒無比，但那遲早都會平息下去，畢竟百姓還要過日子。
這和那些因爲朝廷苛捐雜稅橫徵暴斂，導致他們自己連飯都吃不上，根本沒有活路，被逼無奈反抗是不同的。
所以，葉弘不明白某些人這樣做的意義，他們能得到什麼？
他們不可能因此，就將月國人趕出乾藍不是麼？
林四冷冷一笑：“就算趕不走我們，讓乾藍亂起來也已經足夠了。那樣至少能夠拖住我們，讓我們無力再攻打草原南齊天河等國。”
葉弘驚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背後，還有周邊各國的影子？”
“我現在無法斷定，但我只能說，這件事現在鬧出來的影響，是某些人想看到的。判斷兇手，往往看誰能最後得益。”
在林四眼中，這樁慘案的背後兇手存在着許多可能。
可以說無論乾藍本國人，還是周圍的流奴重羅草原南齊紫星乃至天河神炎赤樓等國，都有可能是兇手，甚至連天外天三派都脫不了干係。
因爲他們都想看到月國內部出現動亂，現在的結果對他們有利。算起來，乾藍人的嫌疑反而稍微小點。
至於月國，在這件事其實是受害者不是麼？眼前的局面，無論林四唐小芷還是月洛寧都極度不想看到。
只可惜，他們能想明白的事情，很多人卻想不明白。即便想到了，他們也不會相信，因爲他們已經認定了之前得出的結論，又哪裡會那麼容易推翻呢？
一直到葉弘離去，唐小芷才終於憂心忡忡的問道：“你真的能找到兇手嗎？”
別人她或許沒那麼深的瞭解，但林四她是知道的。
如果真的已經有了眉目，林四是不可能會安然坐在這裡的。
“放心吧，別忘了我們有誰幫助。”
“誰啊？”
“十方樓啊，他們自己就是做這種事情的行家，這件事別人或許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但他們卻不一樣。”
雙澤集的兇案，在外人眼中算是撲朔迷離，幾乎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林四很清楚，倖存的那幾十人，應該還是對方故意留下的，爲的就是讓他們開口說出‘兇手穿着月**裝’這幾個字罷了。
有實力做下那件事的必定是修行者，因爲死難者之中就有十餘名當地低階修士，連他們都逃不掉，可見那批兇手的實力之強。
換作世俗界的官府確實很難找出兇手，畢竟那些人現在可能都在萬里之外，甚至根本不在乾藍境內了。
但十方樓不同，他們自己就是最擅長暗中行兇，事後掩蓋行跡的人。
和他們相比，這次的兇手恐怕根本只是外行人而已。
“是哦。”唐小芷的眉頭頓時舒展了開來，她一臉驚喜的問道：“那若若這次會來嗎？她在那裡還過的慣嗎？好久沒見，我好想她。”
提到十方樓，她立即就想到了若若。
若若想她，她何嘗不想若若？雖然她身邊的人很多，但若若是這幾年來和她最親密的那個人，在她心目中同樣有着無可替代的位置。
現在她突然離開，而且幾個月都沒有再出現，唐小芷總會覺得內心空落落的。
林四尷尬的撓了撓下巴，心道那女人怎麼可能會在十方樓過不慣？
“她在十方樓總部，離這裡很遠。你也知道，那麼大一個刺客組織，每天該有多少事情要做，她太忙了，根本脫不開身。”
“都怪你，她明明都已經快要脫離十方樓了，你偏偏還要讓她再陷進去！”她的小臉上佈滿了不快和惱怒，這件事她一直耿耿於懷。
若若回十方樓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瞞着她進行的，當時若若甚至都沒有跟她告別。事到如今，她已經成了十方樓的主事人，根本沒有了回頭機會。
想到這裡，她再次不解氣的捶打起林四來，若若就是被這個可惡的傢伙給弄回十方樓的！
她脫離纔怪，讓她回十方樓完全就是魚兒入水鳥入林，她當時根本就沒有絲毫的猶豫行不行？
不過這種話，林四也只敢在內心腹誹一下了，當着唐小芷的面，他是不會這麼說的。
一番打鬧之後，唐小芷纔再次變得愁悶起來。
“那在你找出兇手之前，我們該怎麼辦啊？現在很多地方都在抗議，我怕會出更多的事情。”
唐小芷確實聰明，但應對這種突發變故，她終歸還是做不到林四那樣的鎮定自若。
“很簡單，繼續安撫民衆。他們圍攻城主府，就讓衛士擋着。他們靜坐就讓他們坐着，他們絕食，就把吃的擺在他們身邊，愛吃不吃。然後就是繼續公開解釋，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無論他們信不信，聽不聽得進去。”
“這樣可以嗎？萬一他們做出更過激的事情怎麼辦？”
“真正的百姓是很忙的，放心吧。而且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了，如果我們和那些民衆對着幹，只會讓這件事鬧得更大。而這，恰恰是那些人的第二步，挑起我們和乾藍民衆之間的衝突。一旦我們真的對民衆出手了，就算查出雙澤集兇案的真相，也已經於事無補了，到時候事件會變得無法挽回。”
唐小芷思忖了片刻，最終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不動，其實就是故意讓他們着急？”
“不錯，看不到自己預想的結果之後，他們遲早會再次按捺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