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蘭亭序》一事,本打算回李府的我,決定在高府繼續住幾天。如果回了李府,要出門難上加難。
爲免竇氏生疑,我以‘慧蘭嫂子捨不得放我’爲由取得竇氏的信任,她回說‘難得姑嫂和睦,那就再好生聚幾天罷’的話。
十五日,風和日麗。
在如雲、如月的巧手裝扮下,我又打扮成了一名濁世翩翩佳公子。
髮束白玉冠,身着藍色圓領窄袖袍衫,腰間圍着淺青色玲瓏帶,淺笑輕盈,我就靜靜的坐在水銀鏡前,安安靜靜的看着鏡中的自己。
“嘖嘖嘖……姑娘,這番裝扮,可把姑爺給比下去了。”
聽着如雲的讚美聲,如月急忙點頭,“原來還不覺得,只是覺得姑爺穿着這身衣物瀟灑清俊之極,萬不想將這衣物改了改,穿在姑娘身上別有韻味啊。”
我敲了敲如月的頭,“什麼叫別有韻味?”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姑娘穿着這身衣物不下姑爺,各有千秋。然而姑娘比姑爺又多出一份嫵媚來……”
“嫵媚?”我詫異的看向水銀中的自己,挑高故意濃裝重抹的眉,“這麼說來,還是一眼看得出是女人?”
“那倒不是,可以說……亦男亦女吧。”如月一邊說着,一邊將鴛鴦珮掛到我腰間綬環之上,“姑娘,你巴巴的命我回李府取這鴛鴦珮來做什麼?這可是姑爺視做寶貝的東西,若失、碰碎了可如何是好?”
“再好的東西沒有用武之地,留着也無用。”語畢,我轉了個身,擺了個比較瀟灑的姿態,揮開手中的摺扇,“如何?”
眼睛一亮,如雲抿嘴而笑,“定能將那些自詡的風流雅士給比下去。”
說起今天的《蘭亭序》拍賣會,那辨才和尚也相當的有意思,他許意‘春花秋月’酒樓,只要酒樓按他的吩咐辦,那拍賣所得的一成將分給酒樓。
如雲打聽回來的消息:第一步面試,第二步文試,第三步拍賣。
這個‘面試’相當有意思,不但以貌取人,而且還有年齡上的限制,舅舅和房玄齡雖然也想競得《蘭亭序》,雖然他們二人亦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咳咳……但因了年齡問題不得不扼腕長嘆。
因爲辨才和尚有交待,面試之人,必須是15——30歲這個年齡段的人。
而能夠通過第一關面試的僅限42人。
一切效仿王羲之當年寫《蘭亭序》時的曲水流觴。
所謂曲水流觴,也稱曲水宴。42位名士列坐溪邊,由書僮將盛滿酒的羽觴放入溪水中隨風而動,羽觴停在誰的面前,此人就得賦詩一首。若作不出來就要罰酒三觥。當年那42位名士作詩37首,彙編成《蘭亭集》,王羲之趁着醉意濃郁恣意揮毫潑墨爲《蘭亭集》寫序,這就是後來名遍天下的《蘭亭序》。
據傳王羲之寫《蘭亭序》的時候是一氣呵成,全文324字,每一字姿態殊異、圓轉自如。其中更以‘之’字冠絕天下,全文20個‘之’字各有不同的體態美感,無一雷同。當他酒醒之後,卻再也寫不出醉酒之際的酣暢淋漓,也因了此,這篇序文成了他一生的頂峰之作,再難超越。
其字勢雄逸,如龍跳天門、虎臥鳳闕,歷來是書法愛好者爭相收藏的寶典。
這一次,我對《蘭亭序》是勢在必得。一來是因我習簪花小楷的原因,名義上算得上是衛夫人的弟子,王羲之也曾經師學衛夫人,我們可以稱爲同門中人。二來我也想以此來刺激某位同志……
對外,他大肆裝修秦王府,鬧得太原城的人都知道秦王府的設計無一不是爲了討好我。無一不渲染着他對我的寵、對我的愛。
對內,他卻永遠是一副不溫不火的‘靜觀其變’。
既然他不出手,我只得出手打破僵局,實現破冰之履了。
春花秋月樓,如雷貫耳。
第一次見到‘春花秋月’酒樓,不是折服於它的飛檐斗拱、古樸典雅的氣勢,而是沒來由的心就跳了一下,不自覺的擡眼看向三樓,那裡曾經是李建成對鄭盈盈一笑生情的地方。
只是我這一擡頭,看到的是再也熟悉不過的身影。一身天青色的織錦長袍,袍身上滿布青青翠竹繡紋,腰繫嵌玉厚錦帶,一頭若漆的烏髮束在黑玉冠中,俊眸中帶着邪邪的笑意看着樓下過往的行人。
當看到我的時候,顯然他有些出其不意,微愣之後,刻意將頭撇開,又看向它處。
哼,笑得這般風騷,也不知是要勾引哪家的姑娘。心中腹誹着,我負手步入春花秋月酒樓之中。
投了帖子,知道我是要來競買的人,酒樓小二熱心的引領着我往後院走去。“長孫公子,不是我吹噓,依您這身風骨,定然一眼就過。”
我展開扇子輕搖,“小二哥誇獎了,但不知已有多少人過關了?”
“一上午的時間,過關的不過30,若長孫公子通過的話,將是第28人。”
一路閒聊,才發覺這‘春花秋月’酒樓大極。除卻正門處那三層的木石結構的高大主樓外,這後面左右兩旁亦有兩幢木石結構的裙樓,裙樓各有兩層,依這小二的介紹,這兩幢樓是用於住宿的。
“長孫公子遠道而來,如果要住宿的話可得先下手。依小人的經驗,今天來了這麼多的外地人,公子再不出手的話,估計就訂不到房間了。”
我又搖了搖扇,“不必了。我有個親戚在太原城,我住在親戚家中即可。”
在小二的引領下,走過花圃中的甬道,徑自推開最後的一道院門,瞬時間,我就被眼前的美景折服。
這裡沒有高層建築,有的只是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長長的廊道四通八達,可以通往這後院的任何一處。最奇的是有一溪流,蜿蜒着從長廊之下而過。
因了長廊九曲十八彎,所以這明顯經過刻意雕琢的溪流經過長廊的次數是多之又多。有種人在水上走的感覺。
只聽小二介紹說道:“這條溪流是我們掌櫃應了那辨才大師的要求引了後山之泉水新開的……呵呵……好多人說這堪比南北大運河。當然,這規模小了許多……”
聽着小二引以爲豪的講解,我和如雲、如月放眼望去,溪流兩邊皆種着青青翠竹,翠竹林中不時隱約出現一、二個石桌、石椅,
石桌之上,或備筆墨紙硯,或備棋案,或備古箏。
“這後院是我們掌櫃接待朋友的地方,一般不許外人入足。今天爲了競賣的事,算是破例了。”
眼見着有一位織綿白袍的公子沮喪的被另外一名小二領出,引領我的那名小二低聲說道:“我就猜死這位公子過不了關,所以,長孫公子,您肯定是第28個。”
我收扇作揖,“那就承小二哥的吉言了。”
說話間,已下了長廊,小二將我帶到‘面試’的房間。
在這個房間,我見到了辨才和尚。經過面試後,辨才和尚身邊的一個小沙彌遞了一根綠色的帶子我手中,示意我綁在左臂上。
小二驚喜的作揖,“恭喜長孫公子,小人就說公子必是第28人無疑。”
看了看綠絲帶,原來還有這個講究。看來我通過標準的‘面試’這一關了。有資格進入下一輪的‘文試’關。
見小二仍舊躬着身子……這是討要彩頭呢,我伸手入腰包,取了一錠小銀丟入他手中,“承小二哥的吉言了。”
“長孫公子,請。”
看了辨才和尚一眼,點頭示意後,在小二的帶領下我又被帶到了後院。也許是得的彩頭多,小二止不住的獻殷勤,“長孫公子請在後院稍事休憩,可看書,可寫字,也可撫琴下棋,還有那些點心儘可食用,這些都不會收費。就是有一點,請不要出了後院。當然,如果公子偏要到各處逛逛的話,也請儘量不要出了我們酒樓的所屬範圍,免得‘文試’開始的時候,我們找不到公子。”
我擡眼看了看四周,笑道:“放心,這後院風景好極,我自不會到它處。”
臉上堆着諂媚的笑,小二手指遠處的‘春花秋月’主樓,“那些被淘汰的公子、少爺有的不甘心,在主樓訂了位子,可以遙看這裡的情景。方纔有一位過了面試的公子臂系綠絲帶到主樓那裡顯擺,結果被暴打了一頓,遍體鱗傷之下失去了‘文試’的機會……”
小二再說些什麼我都沒聽進去,無非是叮囑我不要去主樓,即便是去主樓最好不要臂系綠絲帶的話。想李世民就在主樓,不知他是不是淘汰人員之一?
想到這裡,眉心不自覺的一跳,掃眼看向後院那些或在下棋、或在撫琴、或在潑墨的臂系綠絲帶的人……似乎沒有一個人趕得上他的風采,那他今天是來看熱鬧的還是欲出手奪寶的呢?
又簡單的交待了幾句後,小二出後院而去。我選了個僻靜的亭子坐下來。
如雲、如月倒是坐不住,不停的在長廊上來回奔走,最後指着廊下的溪流叫道:“公子,快來看,有魚。”
我起身往她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確實有魚在溪流遊動。而且時不時的還可見一、二個石凳橫插溪流之中,無論是天然所成的石凳也好,還是人爲養的魚也罷,這番所爲很好的掩蓋了這條溪流是人工雕琢的痕跡。
放目所及,玲瓏亭閣、小橋流水、青竹婆娑,似一幅流動着的絕色古畫。
玩得累了,如雲、如月跑到亭中,抓下我手中的書,“公子,你似乎心不在焉啊……要不,我們去主樓轉轉?我相信,就算公子到主樓顯擺,但姑爺肯定不會看着公子被人暴打。”
不是不明白她們兩個小妮子的用意,也知道她們的調侃是想撮合我和李世民言歸於好。
但我,也是有自尊的。
雖然我錯在先,可那是歷史問題。如今他日日一封‘毒藥’的信就真的太過火了些……
抓過如雲在手中晃動的書,將書重新展開到方纔的頁面,我說道:“要去你們自己去,我在這裡挺好。”
聞言,如雲、如月紛紛吐着舌頭坐在我身邊,好不容易安靜一時,二人又嘰嘰喳喳的指着陸續被帶進這後院的臂上系綠絲帶的各位雅士,評論着他們的穿着、神采……最後的結論是沒有一個可以比得過我。
這兩個小妮子一直待在我身邊,和我情同姐妹,事事以我爲重,又有多少人能入她們的眼呢?
我笑着將書一一輕敲她們的額頭,“少說些,別人都看着呢。”
“那是因爲他們都知道風采不及公子,當然要對公子指指點點的。”
我輕嘆搖頭,“早知道,就不帶你們兩個出來了。”
露出‘我錯了’的神情,如雲笑嘻嘻的說道:“公子,如果你得到《蘭亭序》的話,是將它送給舅姥爺呢還是送給房先生?”
不答反問,我挑眉看着她們,“你們說說看,本公子是和舅舅親一些還是和房先生親一些?”
“好像都不錯。”
“這就是了。不管給誰都要得罪另外一方,既然如此,不如留給本公子自己欣賞。”
“公子是勢在必得嘍。”
我笑道:“這是自然。怎麼,你們不相信本公子的實力?”
“相信……相信……呀,公子,第41名公子被領進來了。咦,是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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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又端午,朋友們,節日快樂!